陌生人(1/1)

    11月份,12月份,1月份,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格外迟。

    大二上,随易这一学期却过得格外快,期中考四门,期末考五门,又跟着师兄师姐围观了一起实验项目,从开学到结束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所有课业一结束寒假就要到了,考试周再一过,紧张气氛一扫而空,随易跟着几个寝室的人一起出去聚了顿餐,回来时几个人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随易闲下来看着她们收,女孩子清东西回家真是一件大工程,从衣柜到桌子都要拖进行李箱,她早些高中住校时也是要这么拖个大箱子的,现在学聪明了,或者说现在变懒惰了,直接提着台笔记本就走。

    寒假跟周末假没什么两样。

    不同的是她爸随坚这时候还知道关心她。

    终于想起了有她这号人,找了司机来接。

    司机是随坚那小店的公用司机,从随易高一到校报名一直做到了大学。

    随坚是从她小学开始就转行的,从打工的正式转为开店雇工的老板,跑了这么多年终于在市及周边有了一袭立足之地。

    随易有时候也会去老店帮忙,但从服务员到经理都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活,用不着她,唯一例外的是临近年关,需要给员工包红包发工资,再置办点年货。

    她用了两天时间把这些基本搞定,没事做失眠了两天,又跟一两个高中同学在外边厮混了两天,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妖魔鬼怪群起并舞的夜晚再见到姚金州。

    那时正好离除夕还有十五天。

    花火酒吧,名字听起来文艺,里边劲爆的音乐声震得人耳朵疼,圆形的大舞池里,许多的男男女女,随着音乐兴奋地舞动身体。

    甲带着乙,乙丙带着随易穿过贴身热舞的舞池,在里边遇到丁一行,丁是甲大学同学,丁是随易初中同学。

    初中同学,这并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回忆。

    随易不认识丁,但丁认识随易。

    丁染了一头今年流行的奶奶灰头发,在其他人都下舞池嗨的时候才主动对随易说起,他是她初中同学。

    随易没答话,不远处人头攒动的男女身影,在红黄蓝绿镁光灯下一扫,看着就像澎湃翻滚的渺渺碧波,音效又很大,她答话要用吼的。

    她初中是在本地这边一所私立中学读的,三年没挪地方。

    第一年遇上李鱼,第二年遇上姚金州和黎明,第三年准备中考,第四年去了市里高中部读书。

    关于李鱼那位同学的记忆,久远得就像上辈子的事,以至于丁在这样喧嚣的环境下,以一个过路人旁观者的立场提起她名字,随易只觉得恍惚。

    她恍惚地多喝了几口菠萝啤竟然觉得有些醉了,看着丁,主动接过了他手里递来的一杯度数不怎么高的小酒。

    还没喝,被人一下扇手背上,熟悉的魔音绕耳:“你大人没教过你,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走,不要随便喝陌生人递的东西!”

    姚金州挑着眉问,随易静了两秒,背着光,她看不清说话男人的长相,心中却是隐隐一激动——

    距离最近一次见姚金州,时间已过去了两个多月,繁重的课业加上之前胆子太大吐的某些尴尬话,随易短时间内没脸往姚金州跟前凑。

    事实上,如果不是刻意的偶遇,他们见面的可能性为零。

    丁在随易安静的期间内却没静,质问道:

    “你谁啊?陌生人是说谁?”

    姚金州把她那杯子一下磕吧台上,以一种压倒性的姿态回应丁,陌生人说的就是你。

    酒壮熊人胆,丁不敢去推姚金州,他去拉随易,还没碰上,被一下扇飞,真的是一巴掌扇飞,踉跄扑地板上。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一下停了,有巡警从人堆里出来:“例行检查,请配合。”

    随易本就不大清醒的脑子更懵了,舞厅里尽是刺耳的尖叫怒喝声,半拖半拽的被姚金州拉一边,站着。

    听见他边和人寒暄边离开,“小朋友一点小矛盾,没什么大事”

    等她回过神来时,璀璨旋转的灯光和人影幢幢让她一时迷失了方向,才发觉姚金州已经不见了。

    被搜查的地方没搜出什么来,兴致却已经败坏了,有男女一窝蜂的退钱想要离开,

    随易站边上,给一起的那几个同学发了消息,等着人流散的差不多了才出去,街上停车带上停了一长串警车,红蓝灯爆闪,边角侧门有一高一矮,一蓝一黄几个社会青年这时候才被带走。

    姚金州跟着几个人从最后出来,正在和谁说话,期间他转了次头,目光准确无误地找到站大槐树下往这边看的随易,然后头又转回去接着谈。

    随易呵了口气,白茫茫的水凝聚成雾,靠边上自觉等着。

    年味越来越浓重,街头一排排环卫树上都装饰上了彩灯,气温也是突然下降,

    “大人没教过你,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走,不要随便喝陌生人递的东西!”

    这一回是冷着脸,随易低着头,感觉到姚金州释放的要冻死人的杀气,被关心之余领味到的其他东西更多:

    大人的尊严、威信、可靠在小孩面前,得时时刻刻维护着。

    她不是什么小孩!

    随易之前还记着的那点尴尬瞬时无影无踪,如果她在仔细想一点,会知道尴尬的不止她一个。

    可惜她这时候不知道,一脚泄愤似的踢铁皮的公路护栏上,说道:

    “我是没大人教。从小就没有”

    随易还想再放点狠话,可她大冬天圾着双松松垮垮的单鞋,这一踢直接把鞋子踢飞了。

    姚金州认命地去给她把飞马路牙子上的鞋子捡回来,“穿上。”

    随易没穿,别着脑袋笔直的站那儿。

    “怎么,你是还想我伺候你穿?”

    随易光着的那只脚藏后面,听到他这话试探性地缩出来点,再试探性地转过头去看姚金州人,

    姚金州已经走了。

    给她把鞋子扔那儿。

    北风呜呜地刮,刚刚还热闹的小酒吧门口这时安安静静的,靠边停着的几辆警车也不知什么时候开走了。

    姚金州去前边把车开过来时,随易已经穿好鞋往对面走了,边走边踩树叶。

    市的天,不是夏天就是冬天,冬天也冷得不大利落,只刮风,不下雪。

    落叶是渐渐变色,枯萎,稀稀落落被吹落了一身的黄,而这一年生的草本植物也步入了它们生命的终结期,整个枯萎至死去,只留下光秃秃的枝干过冬。

    姚金州在后面慢慢跟着她走,发觉她过冬也过得挺有风度,单肩的吊带,一条阔腿裤,外边只裹了件轻便蓬松的羽绒长服,白绒毛呢领子衬得她一张脸,精致红润。

    头发长了些,齐颈,被风吹得乱飘,露出光洁的额头,身量也高了,一米六五,六六,六七?怎么看都不像个小孩儿。

    姚金州跟着走了三分钟,终于停下,随易也停下,别扭的不肯上车。

    姚金州看她那样,这一刻大彻大悟顿悟了点什么:你把她当小孩对待,她自然要耍点小孩儿脾气。

    他放柔了语气,征询道:

    “随易,我对这边不熟,要不你来指个路?”

    姚金州看见她一双黑眸眨了眨,勉强点头,上车,上车之后再嘲道:

    “不是有。”

    姚金州没说话,后知后觉忆起黎明跟她都是这地方的。随易又嘲,小心嘀咕道:“不是在这边呆了一年,还不记得路。”

    姚金州心想,她没完了是吧!

    “我也不记得路了。”

    随易吐了最后这句话,识趣地不再说。

    风透过车窗灌进领子里,她发热过快的大脑一下冷静了。

    她说了些什么,祸从口出,还没吸取教训吗,他们又不是什么很亲近的关系,那话怎么说的,熟悉一点的陌生人胡思乱想之际被他一句话陡然打断。

    “还是在龙翔苑那边?”

    姚金州心宽,随口问道,并不在意她这点事,相反,还从她这点脾气里感到点小欣慰。

    “没有。”口袋里手机在响,随易边看信息边说道,“早已经搬了”

    姚金州等着人说出个现在的具体位置,微微一转头,看见她手机屏幕上的白光印在脸上,苍白的不自然。

    “随易,你是去哪?”

    没人回答,姚金州又等了会儿,拨了空挡,一下停车,轮胎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徐女士过年会来。不是征求,是通知。随易被一大片手机白光刺着,揉了揉干涩的眼眶,说道:“还是去龙翔那边嘛!”

    “不是已经搬了?”

    “是搬了。”随易摁断手机,才发觉他不知什么时候停车了,补充道:“是搬了但房子还在。”

    姚金州顿了顿,开了窗户,晚风沉在夜色里,吹得头发丝乱飞。

    他从大衣口袋里摸了盒烟出来,下意识想要点上,看清牌子,中华,不是他平常抽的,是刚刚分局管缉毒的那位高同志递的,还是勉为其难的捡了根点上。

    随易听见打火机噼啪声,转头看他,他眉梢眼角尽是不耐,不多,但细看还是能发觉。他有他要做的,她有她要做的。

    年龄是天堑,是鸿沟。

    随易抿了抿唇,问道:“姚队你今年,多少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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