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8)
32
梅勒接到简发来的信息时还以为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结果内容仅仅是“带老板去吃肉了”。不耐烦地收好手机，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才抬起头。
“你的工作很忙吧？”维斯特夫人将茶递到他面前。
“谢谢您。”梅勒礼貌地接过，“最近还好。”
维斯特夫人带着温婉的笑容坐到对面：“少爷总是夸赞你十分能干。”
那个混蛋会夸才怪！尽管心里拼命吐槽，梅勒还是尽量让自己表面上保持应有的和善：“在总经理面前，我的能力不值一提。”
“我听说少爷已经回去上班了。”维斯特夫人端起茶杯，“一切还好吗？”
梅勒注意到对方提问的时候移开了视线：“您指哪方面？”
维斯特夫人垂下眼睑，杯中映着自己忧郁的眼神：“他的身体，我一直担心这个。”
虽然茶杯一直挡在面前，他还是能看到维斯特夫人的笑容已经变得僵硬：“偶尔还是会出问题。”
“看来他修养得还不够。”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不自然，维斯特夫人找了个借口起身，“抱歉，我去看看饼干烤好没有。”
梅勒盯着维斯特夫人离去的背影，极力压制住心中的烦躁，他已经进门二十分钟，客套寒暄、沏茶倒水，一点实质性的对话都没有。
每次他想主动开口都会被岔开话题，或是像这样干脆找借口离开。他很感激对方准许自己进入，但他进来不是为了浪费时间。
环顾整个客厅，很不像一个管理整座庄园多年的管家会住的地方。
地板和壁纸都有大片锈渍，还能隐约闻到发霉的气味，显然没有经过翻新。家具也十分有限，应该还没来得及置办。因此就算尽量打扫干净，也难以掩盖匆忙搬进来的事实。
另外附近的治安非常差，他来的路上就看到有人在街头火拼。
好在维斯特夫人没让他等太久：“不好意思，我还不太习惯新烤箱，设置的时间好像有问题，饼干还要再等一会儿。”
“夫人，我今天来拜访是有些事想向您确认。”他不想再兜圈子，直接道明来意。
“什么事？”
“总经理遇到的车祸，真的是意外吗？”
听到他的问题，维斯特夫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收敛微笑点点头：“据我所知，确实是意外。幸好……他挺了过来。”
“他真的挺过来了吗？”
维斯特夫人警戒地看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少爷不是已经回公司上班了吗？”
“回公司上班的修和发生车祸的修，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少爷就是少爷，那双独一无二的眼睛就能证明。”维斯特夫人冷着脸端起茶杯，“请不要说这种匪夷所思的话，无论对少爷还是对我都很失礼。”
“抱歉。”梅勒也知道自己问得太心急，可对方防备严密，没有冲击性的对话无法将其攻破。
“他已经经历了一场可怕的事故，我希望你和你的同事不要再对他无端猜忌。”维斯特夫人的语气中多了份严厉。
“很遗憾，不可能。”
他的回应激怒了维斯特夫人，对方愤然起身：“既然如此，不需要向我说明，你们尽管去质疑他吧！”
梅勒安稳地坐在椅子上：“轮不到我们，丹沃布勒康斯家已经开始质疑。”
“你说什么？！”维斯特夫人顿时变了脸色，但很快恢复镇定，“你觉得这么说就能吓到我？”
“我想您搬来都市也有些日子了，有关山地的消息可能不太灵通，这个月丹沃布勒康斯家接连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风格很像事故前的修干的。如果不相信，您可以向还在丹沃布勒康斯家的旧识打听一下。”
维斯特夫人的眼神开始游移，明显有些动摇，不过依然不肯松口：“这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只是有人在模仿少爷。他以前的事迹在山地人尽皆知，有很多盲目的崇拜者。”
“崇拜到给杰·丹沃布勒康斯先生送龙之眼的眼球吗？”
听到这里，维斯特夫人惊恐地看向梅勒。
“如果真有这样的模仿者，不尽快把他找出来，您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在他一连串的追问下维斯特夫人显然已经开始慌乱，脸色越来越苍白，双手暗自绞紧。只要再多一些压力，很快就能有所突破。
然而就在梅勒打算乘胜追击的时候，口袋里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想了。
该死！他暗自咒骂着看了一眼联络人，偏偏是安塞斯！
“喂！”黑着脸接通电话，他暗自决定如果没有重要消息，回头就用尽办法帮安塞斯在来年减薪。
“口气真冲。”安塞斯听出他的情绪，“不过这条消息有必要尽快通知你，十分钟之前杰出车祸了，现在正送往医院。事故原因暂时不明，我还在找人跟，有进展再联系。”
一口气说完，安塞斯直接挂断了电话。
维斯特夫人趁机松了一口气，直接下了逐客令：“如果你很忙就请离开吧，我也累了。”
“杰·丹沃布勒康斯先生刚刚发生了车祸。”
话音未落，维斯特夫人的表情已经重归恐惧，目光呆滞地看着地面，肩膀微微发抖。
看来对方也把车祸和之前的事成功联系到了一起。
梅勒有些庆幸自己接了电话，安塞斯明年的薪资保住了：“您是看着修长大的，应该比我了解他的个性。如果有人陷害他，就算已经落入地狱，他也会爬回来将对方玩弄致死。毕竟他是龙的转生，对吗？”
一句“龙的转生”终于让维斯特夫人情绪失控，痛苦地掩面啜泣：“不，请给我点时间……至少不是今天……”
梅勒知道这种状况继续追问只会让情况更糟，于是把自己的联络方式留在桌上：“如果您哪天想聊天，请务必给我打电话，最好是在事态变得无法控制之前。”
33
离开维斯特夫人的住所，梅勒特意去了一趟车祸发生的地点。
这是一段位于西吉洛萨沙漠最东边的沿海道路，很多年前由琼斯集团投资建设。本来围绕整个十九区，琼斯集团陆续向天堂塔提出许多建设计划，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将这块满是礁石的荒滩改造成港口。资金和人员全部由集团负责，管理权合收益甚至愿意和天堂塔分享。
就算是如此优厚的条件，天堂塔方面却以海底水文条件不允许为由回绝了申请，并且在几年后直接出了一条禁止申请建设港口的规定。
据说水文条件不允许只是表面原因。琼斯集团这么做是为了绕过当时还存在的联合政府，以此省去通关报备的繁杂手续和每年数额巨大的税费。而博士的私人土地只涉及海岸线三公里以内的范围，这个范围用来规划港口远远不够，一旦超过私人土地的范围，很可能卷入与联合政府的纠纷之中。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风险，天堂塔彻底断绝了琼斯集团的后续计划，但已经通过的建设项目必须按期完成，否则未来将不会有通过新项目的机会。
琼斯集团确实逐一完成了项目，不过质量可想而知。失去了建设动力的十九区也因此渐渐荒废，如今成了都市的边缘地带。
像十九区这样没有可靠势力接管经营的地带通常被叫做鬼区，大量没有合法身份的外来者初来乍到无法在有管理的区域立足，便会选择鬼区落脚。
这些人渐渐形成各种帮派团体，互相拉人头抢地盘，希望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可以经营自己区域的大势力。
所以鬼区的暴力伤害事件层出不穷，几个经常发生枪战械斗的地方，都有收尸人固定巡视。
不过就算再混乱，这里的绝大部分人也默默遵守着三不招惹一不靠近的原则：不招惹穿迷彩的佣兵、不招惹带领章的职员、不招惹有编码的路人以及绝对不靠近收尸人。
穿迷彩的佣兵是指整个佣兵行业。虽然除了丹沃布勒康斯家的佣兵集团，都市里也有很多其他公司和自由佣兵，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分辨清楚，所以只要是穿迷彩制服的佣兵，一般都不会轻易招惹。
带领章的职员则是指琼斯集团。只要是主管级别以上的职员，都会佩戴特别领章，他们通常不会出入鬼区，即使偶尔出现也有周全的安保。
有编码的路人最危险也最难分辨，他们是天堂塔每年公示的区域内危险人物。有可能是区域势力的掌权者，也可能是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总之除了公示上的固定编码和基础信息，这些人没有明确的共同特征。
当然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即便攻击这些人也能全身而退。但如果不想变成尸体，无论如何都不要靠近收尸人。
作为为数不多的人类员工，天堂塔赋予了收尸人自行判定并解决危险的权利，也就是说如果某些行为被收尸人判定为对自己有危险，他有权处理掉危险源。
最着名的例子发生在二十一区，三十七人参与的激战有人误伤了一名收尸人，十分钟之内包括伤者在内的两名收尸人把十五具尸体搬上了冷冻车。
这类例子不经常发生，可一旦发生就能震慑许久。
梅勒在事故发生的路段下了车，周围弥漫着海水咸腥的臭味，不远处的礁石下面有灯光闪烁，那是收尸人自带的头灯。
因为路下面就是夜晚会被潮水淹没的礁石滩，这一带经常有人抛尸，也是收尸人固定的巡视地点。
他很清楚那个原则，也知道收尸人有多危险，但还是决定跳下礁石碰碰运气。
34
“你好。”梅勒在距离目标大约五米的地方停下，主动打起招呼。和收尸人交流其实并不难，只要不表现出攻击倾向，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无视。
对方没有出声，但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整理塞满的裹尸袋。
他知道这是有意愿沟通的收尸人：“能不能问一下，4月7日大约这个时间段，在这边巡视的是你吗？”
4月7日就是修发生车祸的那天，如果能找到目击认证再好不过。
不过梅勒一直没能摸清收尸人的排班制度，好像有一定的随机性。他曾经在同一地点蹲守过一周，其中有回应的三次都是不同的人。
对方摇了摇头，拉上拉链扛起尸体朝岸上走。
本来也没抱太大希望，梅勒保持距离跟上对方：“我还想问一下，四年前你是否曾经见过一具男尸，二十三岁左右，银发碧眼，比我稍微矮一些，脖子上戴着狗牌，刻着梅勒·契伽加尼这个名字。”
收尸人停下脚步回过头，一动不动看着他。
“我知道可以去停尸间查询，但那边尸体只保存半年，我去的太晚可能已经被处理掉了。”为了避免误会，他解释道。
收尸人这才缓缓摇了摇头，带着尸体跳上了公路。
也许没有消息反而算是好消息，梅勒从车里拿出一个包裹放在冷冻车附近：“这是熏火腿，谢谢你回答我的问题。”
根据他的经验，收尸人通常不会拒绝食物作为谢礼，当然不送礼物也没关系，是他希望通过这种小手段稍微拉近一点与他们的关系。
对方放好尸体之后果然凑到包裹前，经过一番审视，才拿起来上了车。
回到公司已经是深夜，梅勒上楼之前先去了趟烩肉馆，打包几份套餐带到事务部。
外面的工位大部分都空了，留下加班的各个萎靡不振，但肉味飘散开的瞬间，大家都精神起来。
“你们分了吧。”梅勒把外带留给加班的员工，只拿了一杯咖啡走进主管办公室。
安塞斯正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打盹，听到动静拉开自己的眼罩：“帮我沏杯咖啡。”
梅勒直接把准备好的咖啡放到桌上。
“不愧是总经理助理。”安塞斯这才伸了个懒腰坐起来，“在维斯特夫人那边搞到有用的消息了吗？”
“没有。”梅勒大致复述了一遍见面的过程。
安塞斯听完遗憾地摇摇头：“你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就是情绪崩溃的时候才容易说实话。”
“那下次换你去？”
安塞斯干笑着端起咖啡：“我对年长女性没兴趣。”
梅勒打开窗户放走屋里的烟味：“杰的车祸有后续吗？”
“人没事，只有司机受了点轻伤。”安塞斯坐到电脑前检查邮件，“好像是车子在拐弯的时候忽然失控，撞到了路灯。”
听起来像是普通事故，梅勒多少有些失望：“不像有人恶作剧。”
安塞斯点开最新的未读邮件，逐渐露出笑容：“那可不一定。”
“别卖关子。”梅勒催促道。
“十一点左右波克的秘书联系总部，要求调查今天——不对，是昨天晚上修的行踪。”
波克·丹沃布勒康斯，就是那位被修在公司内滚动播放私密视频的舅舅，曾经都市分部的营业部负责人，因为那件丑闻的冲击而被调到了其他分部。
本来公司的营业部还留有不少他的手下，但修通过并入集团这种方式成为分布总经理后，立刻重新整合部门。营业部等几个被“资深员工”把控的部门纷纷取消，原本的人员拆散打乱，分配到不同的新部门里，彻底削弱了固有势力的控制能力。
“他怎么忽然跳出来了？”梅勒凑到屏幕前：“有说明原因吗？”
“应该是和杰的事故有关，今天下午他们都去了族长欧博斯家，然后晚上一起离开。车祸发生时波克的车就在杰的车后，因为跟得不是很紧所以没有收到牵连。”安塞斯看了下时间，“可惜现在的信息还不够多，医院和山地警局那边可能都要天亮之后才能回消息。”
“但这不是很奇怪吗？如果事故真的和一系列类似修所为的恶作剧有关，作为当事人的杰为什么不自己提交申请？”
“我也觉得很可疑，但现在更重要的是为调查做准备。”安塞斯说话间已经在检索三十三层的监控，“修的房间里没有监控，如果找不到相应时间段他在公司里出现的画面，调查将会对他十分不利。”
“这点不用担心。”梅勒调出简发给自己的消息，“他晚上和简出去过，正好在事故发生的时候。”
安塞斯看见消息立刻露出喜色，按照消息显示的时间成功调出了修的画面：“有监控有人证，这个不在场证明简直太完美了！”
梅勒也觉得不可思议，原本不起眼的小事竟然成为了扭转局面的关键：“甚至有点完美过头了。”
安塞斯面带微笑点燃香烟：“我现在越来越相信，真的有龙的转生这回事了。”
35
修早上一出房间就看到梅勒走出电梯：“找我有事？”
“昨天晚上杰遇到了车祸。”梅勒将自己的平板递给他，上面是整理到一起的相关山地新闻。
修大致浏览一遍：“幸好是小事故。”
“是不是小事故还很难说。有人已经向集团提出对你昨晚的行踪进行调查，总部的人应该中午之前就能到。”
修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杰出车祸要调查我的行踪？”
“据说你舅舅波克先生在车祸现场看到了你，所以向集团发起告诉，对你进行调查。”
“原来是他……”虽然失忆之后还没见过这个人，但他也算久仰大名，“杰有什么反应，也支持对我进行调查？”
“目前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助理和律师好像都去了医院，但没有公开表态。”
大概还没决定好要不要针对自己。他把平板还给梅勒：“反正我昨晚在公司，随便他们查好了。”
十点五十梅勒接到电话，总部的调查组已经到达，并且不打招呼直接去了事务部。
“带队的是海德西，也曾是都市分布的总经理，后来调去总公司，波克原本就是希望接替他。”梅勒调出海德西的资料，“虽然这个人的家族在丹沃布勒康斯家也很有分量，不过最初也是从佣兵做起，并不是单纯养尊处优的大老爷。”
修很快就从照片上认出了海德西，就是那个通知他收否决邮件的男人：“我在家族理事会见过他。”
“他好像是前年继承的理事会成员戒指，也是集团董事会里为数不多拥有戒指的人。”
修觉得有些奇怪：“理事会的成员和集团懂事会的重合度不高吗？”
“据我所知是这样，目前只有三个人同时拥有这两个身份。波克如果顺利当上总经理应该和他的流程一样，干几年调入总部，想办法慢慢挤进董事会，再从老爸那里继承戒指。”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