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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宴清只是听到了近处的喊声,也知道有人在叫他,偏过头去问:“有事吗?”

    “小哥,来买一符不?”小贩折着腰往顾浔身后的林宴清看去,笑得滑头,“到门前那颗祈愿树下拜一拜,百求百顺呦~”

    林宴清愣了愣,拉了顾浔的衣角,顾浔便明白了,领他去摊贩上的位置。

    “有些什么?”

    顾浔一一给他说明了,拿起几个往他手里塞。他余光瞥到一层翡翠绿,目光流转,便从底下翻出了一块玉佩,交给林宴清。

    林宴清用指尖触摸着一块鱼形玉佩,在脑子里描绘出模样。它的雕刻很精致,触感光滑,只是竟与普通款式不同,中间被镂空了,仅仅留下一对鱼和一个圆圈,看上去就像是被涟漪裹在其中的、正在戏水的欢鱼。

    小贩凑上前来看了一眼,忽地皱着眉头说道:“哎呀小哥,这块是瑕疵品,还是挑的边角料做的,不太适合您嘞,要不您再看看其他的?”他拿起另一块平安锁放顾浔面前:“您瞧瞧,这块是我们这儿卖的最好的!”

    “是挺不错。”顾浔放眼前仔细端详了会儿,“宴清,要看看这块吗?”

    林宴清笑着摇了摇头,攥紧了手里的玉佩:“不了,这块就好。”

    两人还买了两条祈福的红丝带,照着小贩指的方向走,绕过一个小胡同,进了堂院,就见一棵偌大的古树屹立在庙堂中央。

    那上面是挂了很多红布条的,都是各方人家前来求福的凭证,晚风拂过树梢,那草绿叶儿就陪着祈福一起飘荡。几位心细的女子将铜铃挂上祈福的尾端,如此,祈福动了,铃铛也会跟着清脆地响。或是摘一盏小灯挂上檐角房廊,如萤火虫般闪烁其间。

    “这么晚了,都是年轻人会来嚯!”

    写祈福得用黑墨,还得是亲自写上的才能挂上去,以示诚意。守树的阿婆拄着老拐,招呼二人过去,面上和蔼地笑着:“月老儿今晚来树上逛一圈,相中哪一张就准了他的愿,你们可要好好写咯!”

    林宴清便驻笔在身前,摸着祈福的大小,拼写最简单的横竖撇捺的笔顺,将方形字印于其上。他背对着身后的光线,写得沉稳且细致,并没有注意到阿婆正站在身边看着他。

    阿婆夸道:“写得真漂亮的字呐!”

    林宴清像只受了惊的乌龟似的缩着脑袋,用身子挡住面前的祈福,失了轻重缓急的调儿。

    “阿婆,不给看的!”

    阿婆一边捂嘴偷笑,一边走开了:“咯咯咯,好,阿婆不看!”

    待写完了,林宴清执意要自己挂祈福,阿婆就给他挑了块好站脚的空地,在地上做起了指挥的工作:“挂那儿,左边点儿左边!慢慢来没关系的,小心咯别摔去!”

    林宴清伸手上去,只碰到一堆软飘飘的东西,摸索了半天也摸不到实物,哪怕摸到了,也始终绑不好手上的东西。不知是窘迫还是怎么的,苍白的面上红了些许,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他终于放弃般垂下手:“顾浔,帮我一把。”

    顾浔稳稳压住他身下的长凳,闻言踩了上去,接过他手中的祈福,挑了处合适的位置系上。

    阿婆已经去指导其他的门客了,他扶着林宴清下地面,触到那双手冷若寒冰,心头惊了一跳,下意识捂进自己的大手里暖着。对方没有抽回手,乖乖地站在那里,如同天真的孩子一般,薄唇微张,热气便以肉眼可见的形态散入空气里。

    林宴清带着几分诚恳地问:“它会灵验吗?”

    顾浔裹着那双冰凉的手,半天捂不热,就攥得更紧了,嗓音沉沉地道:“会的,阿婆都说了,你的字写得极好。”

    —你怎么知道月老儿喜欢漂亮的字?

    林宴清垂首,再次笑出了声,终是没有问出口。

    他所求的,不过一个“是”字而已,图个安慰也好,享个心安也罢,至少都实现了。他本就不信这些,一直到穷途末路之时才去抱佛脚,反倒成了无疾而终的虔诚。灵不灵验,也不重要罢?

    如此之后,树古化枯,枕山河而居,有漫天绯色遮阳狂舞,呈万书之势,醉花而倚,如见故人。

    一祈:海晏河清,国昌家盛。

    二祈:灾消难靡,陌上梦满。

    三祈:所念之人一生从欢,平安顺遂。

    第4章  落水的木槿花

    林宴清等了整整一个月。

    他闲来无事,便守着庭外窗花风雨,明白了夏花是如何成片成片地沾染上秋霜,在半夜里悄无声息地死去,而后漫山遍野归于统一,开遍了一簇簇□□,同冰雪红梅般醒目。

    他或许是期待过,想着林朝羡会过来找自己,或是一通泄愤的电话。

    他想着,林朝羡会因为他给自己铺的路而发恼,会因为他搞砸了他的婚礼而埋怨,会因为要一辈子被困在那个金融囚笼里而恨他,恨意驱使着他往深不见底的海渊坠去。

    他太了解恨一个人的滋味了。

    看啊,他是个多么卑鄙的人,用这种恶心人的方式来达到目的。

    还记得三十一天的最后一个晚上,两人在镇子里待到天昏,直到顾浔说“你该去睡觉了”时才同意回家。

    林宴清刚踏进宅子,就径自踱步到院子处,凭着记忆摸到水池边,咬咬牙,将手中的木槿抛进了其中。

    木槿太轻了,没有沉重的“噗通”声,只是轻轻地几下弹跳,像用小石子打水漂一样翻了几个滚,而后随着晚风沉沉浮浮。不用想,水面上一定碰撞出了一圈圈好看的涟漪,阵阵泛入焦枯的荷叶杆子里。

    顾浔走过来时,他就蹲在池沿边上,发着呆。

    “怎么把花给扔了?”顾浔有些诧异,因为林宴清一路上都把花带在身边,好生护着。

    “没什么,迟早会分别罢了。”林宴清低笑一声。

    “什么意思?”

    “一朵鲜花呀,在花期正满的时候,你就应该把它采摘了,赏看了,一手攥着纤细的花枝,然后将占有的喜悦分享给其他人。”林宴清淡叙道,“你应该告诉他们,你是第一个得到那朵花的人。”

    “既然得到了那朵花,你就要负责了。任他放归山野,零落成泥碾作尘,尘归泥底,或是葬入池中,允它去享受片刻的宁静。但请不要像丢垃圾一样将花扔尽烈火里,那太残忍了,触碰到燃烧时的灼热温度,它会受伤,会煎熬,会窒息而死。”

    林宴清说着,抬头望向面前的那个人,嘴角啜笑,而后抬手,指着自己挺直的鼻尖,尽管他根本看不到对方的任何神态。

    “顾浔,在这朵野花快要枯萎之前,你愿意摘下它吗?”

    他难得说话得多了,却是明明确确的暗示。

    没有任何暧昧气氛作为铺垫,他又实在太缺乏经验了,一句话说出去,连尾音都颤了几分,面上红热,若不是有灯下阴影和布条的遮挡,怕是早就胆子小地逃开了。

    一股淡淡的桂花味扑面而来,顾浔心头一阵悸痛,皱着眉头道:“你喝酒了?”

    “嗯,只喝了一点。”

    林宴清从身后提出一瓶不知道从哪来的桂花果酒,邀功般递向顾浔的眼前。

    他是不擅长喝酒的,喝一口都会醉人。虽然那果酒的度数只有个位数,但林宴清喝了大半瓶,整个人已经面热微醺,吐出的都是些不像样的胡话。

    “你醉了。”

    “没醉!”而他还死鸭子嘴硬,把那仅剩的一口果酒塞到顾浔怀里,语气执拗:“你喝。”

    顾浔头疼地拿手掌按了按额角,抢了那酒瓶往放在石桌上,转而大步向前,将摇摇晃晃差点站不稳的人打横抱起。

    林宴清缩在顾浔怀里,身子微微打颤,不知是害怕还是觉得冷了。

    “乖乖坐好。”顾浔在身边说道,嗓音微微沙哑。

    林宴清被稳稳地放在一个石凳上面,脊背沾上靠背板,还未清醒过来,面上的笑容就径自定格凝固。

    他竟听到了一阵响亮的“噗通“声,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直直掉入了深色的水潭里,掀起猛烈了猛烈的水花。风打梭叶,玄云处下了场雨,淋湿了在雨中驻足的可怜人。

    下雨了。

    一瞬间,林宴清竟感受到一种失落感,就好像不小心沉入了海底,温润的海水掀起一波接一波的大浪,映着红尘下的光芒,亿万颗微粒附着在周身,可他还不会游泳,就快要溺入水中。

    听到动静的小土豆慌张张跑了过来,站池边跺着脚,“汪汪汪”地大叫着,又跑到林宴清身边,围着他打急转。

    他想要唤顾浔,喉头却紧了紧,如同绷紧的弦,终是发不出一点声响。

    顾浔从池塘里回来,土豆又追了过去。他的鞋子上、裤子乃至脸上都沾满了肮脏的泥垢,冷水泡进了鞋子,每走一步,都是难听的咯吱声响。

    他伸出卷着纯白衣袖的手,把手里的东西交到对方手里。

    那是两支木槿,纯白如雪,因带了池里的细密水珠,在月色的照映下泛着钻石般的银光。

    林宴清哆嗦着手,咬牙艰难地问道:“你认真的?”

    “是。”顾浔简单拭去手臂上的污泥,将人再次抱起,箍在胸前。

    “你有洁癖的,”林宴清哼笑一声,冷了声调,却更显苦涩,“为了两朵快要枯萎的花,至于这样吗?”

    他问他何至于此。

    明明难受地紧,甚至痛苦地连嗓音都藏着隐忍,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那满是泥淖的池塘。

    真是个不可救药的人啊……一边用这种方式来拒绝林宴清,一边又惩罚自己泡几个小时的浴池,搓上好几遍的手腕,洗无数次的脸颊。

    ……

    顾浔捡回了花,只道是给他留了希望,别自暴自弃,但他林宴清不知道,把这个当作了拒绝。

    他不敢清醒着在人前暗示,于是借了阵酒劲,对着自己,才有勇气说出那一堆话,却也是委婉卑微的词儿,不曾有一丝强硬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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