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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峻，你起来说话。”叶檀道。
一个粗粝的男声骂骂咧咧地：“那个雅间儿爷坐了几年了！你他娘的说换就换？别说饭钱对折，就是你们今天倒贴给爷都没得商量！占了老子的地儿还他娘的不便打扰？！爷今儿就看看他们是谁家的金枝玉叶！敢抢老子的地盘！”
“王爷？”叶丙转身征询，见叶檀点头，方才接过那张黄纸，打开，摊平在叶檀面前的桌上。
章峻听了这话，又噗通一声跪倒：“学生代我章家老小先谢过王爷！学生在府衙之中随时听候王爷传唤！”
叶丁也插嘴道：“可不是嘛！咱家王爷才刚到湖州就遭人设计，现在想想都觉着后怕，还是多亏了江先生来得及时才没出大事！娘的！要是被我逮住害王爷那厮，肯定让他后悔托生成人！”
“回王爷，家父失踪之后，学生已经差遣家仆去报过督抚衙门了，可迟迟不见督抚衙门着人来查，送信的家仆也始终未归，学生多方寻找，数日之后才在江中发现家仆的尸体……之后，学生打算亲自前往督抚衙门，却在当晚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件，以章家老小性命为要挟，对外宣称家父身患恶疾……学生……学生身无长技无法自保，家父又下落不明，家中还尚有病重母亲需要照顾，学生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冒死来将实情禀告王爷，求王爷看在学生一心想替父申冤的份上饶恕学生的冲撞唐突之罪。”一口气把话说完，章峻激动得嘴唇发颤，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黄草纸，双手举过头顶，“这就是学生收到的匿名信件，求王爷过目。”
他本来就颤巍巍一副没吃饱饭的模样，再压低声音，那就跟蚊子哼哼也差不许多了，但他说出口这句话却让叶丙和叶丁两人同是一愣，赶紧回头看自家主子。
“多谢王爷。”章峻动作迟缓地站起身，弓着背，一副聆听夫子训话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又可笑。
“章有道……”叶檀沉吟片刻，“朝廷命官无故失踪，这可不是小事，你不去报上级督抚查案，来找本王做什么？”
黄草纸上潦草地涂写了两行字，跟鬼画符一样，叶檀看了一眼，上面的意思和章峻的陈述没什么出入，只是这字迹，怎么看都是故意写成这样，像是怕被人认出自己笔迹似的。
其实章峻说的这些，叶檀心里有数，他在来湖州的路上就听说了湖州知州突然身患恶疾的消息，前几日送去宅子里请求拜会的名帖中也的确没有这个湖州知州章有道，他各路暗访得到的消息是，据说身患恶疾的章知州，患病是假，失踪是真。这个章有道人品官声素来不错，为人也谦和，没有什么债主仇家，但唯独与湖州府的监州官涂万山不和，具体原因不明，而章有道这么一失踪，全部矛头便立刻指向了涂万山，自己正愁没处着手去搅和这锅稀泥，想不到天上竟掉下章峻这么个现成的柴火棍子……
“公子止步。”叶丙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拦。
“哎哎十三爷！十三……”
章峻站起身来，又做了一个长揖，才退了下去。
“多谢王爷！学生告辞了。”
谁知那章峻一见叶檀竟然噗通一声跪下，眼圈一红：“王爷，学生今日冒死求见，是想求王爷替家父讨还一个公道！”
叶檀：“你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叶檀刚丢给叶丁一锭银子让他下楼结账，就听见楼下有人粗声大气地好一通吆五喝六，紧跟着就是几个人的脚步声噼里啪啦乱糟糟地上了楼，直奔他们这个雅间而来，后面还有另一个人一路小跑追过来的声响。
叶檀皱眉，给叶丙使个眼色，叶丙将黄草纸重新折好，还给了章峻。
“看看你们这七嘴八舌没规没矩的，要是被外人瞧见了，本王的威严何在？”叶檀被叶丁咬牙切齿的模样逗笑了，摇着扇子道，“水浅王八多，水深王八蛋多，咱们走着瞧吧。”
“你怎么知道本王能帮你讨什么公道？”叶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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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檀点头：“你去吧。”
此时酒楼的客人多了起来，楼上雅间也坐了几桌食客，人语声嘈杂声渐起，叶檀他们吃得差不多，也准备结账走人了。
“回王爷话，家父虽不知去向，却未敢声张，未有人顶替家父继任知州一职，所以学生与一家老小仍旧留在湖州府衙。”
叶檀点头：“章峻，本王虽然奉圣上旨意以钦差身份前来，但也不乏有力所不能及之处，你所述之事本王会先替你知会督抚衙门，其他事情如果涉及本王所督办的权责分内，本王也自然不会作壁上观，是非分明，想必早晚会见分晓。”
叶丙看着章峻下楼去了，才坐回叶檀身边：“少爷，想不到湖州这地方竟然还这么凶险。”
“十、十三爷！您慢点儿！那间雅座现在有客，不、不方便打扰哇！小的给您换一间儿，今儿的饭钱掌柜说给您个对折，您看成不？”小二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劝道。
“回王爷的话，家父乃是湖州知州章有道，自湖州遭水患不久便突然失踪，至今下落未明，学生与家人多方寻找，依旧无果。几天前，学生听说王爷奉旨前来湖州，几经辗转才打听到王爷府邸在何处，可学生既无官职也无功名在身，不敢贸然前去拜会，好不容易等到王爷今日出行，才斗胆前来拜见，冒死恳请王爷能替家父讨还公道。”
叶丙点头，顺着叶檀的视线，两人面无表情地一齐看着坐在对面一边扒饭一边吧唧嘴的叶丁，这人从小到大都像个无忧无虑的饭桶，着实让人羡慕。
“章峻？”叶檀摇着扇子，挑了挑眉，“找本王有事？”
熟人作案？
“不十分信。”叶檀挑眉，“虽然他的话听不出什么破绽，但如你所言，湖州这鬼地方处处凶险，即便那章有道真是遭人陷害，背后的真相也恐怕不是那么简单。”
那不速之客有礼地朝叶丙做了个揖，低声道：“学生章峻，是来拜见叶王爷的。”
“少爷，这个章峻所讲的事情您相信吗？”叶丙收起笑容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