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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哆哆嗦嗦地从轿辇上爬下,见到如此情景,那颗茫然无助的心顿时生出几分熨帖。他看一圈儿周围,“朕从前来婕妤这儿,可没见过这副光景?”
秦遂早已丛偏殿迎出,自然而然地扶过皇帝的手臂,“可不就是了。知道皇上要过来,娘娘特地吩咐奴才这么打扮的。”
皇帝欣悦,“当真?”
“奴才自然不敢作假。”
游廊七绕八拐,皇帝走个两步就一粗喘。他抱怨了两句,“这路到殿里的距离着实长了些,朕明日工匠过来修缮修缮。”
“娘娘平时最喜欢站在这儿观景,皇上若贸然将此处拆迁了,恐怕娘娘要不开心。”
皇帝撇撇嘴,“有什么看头?”
话落,游廊悉数尽灭。只有远远的天边尚且沾染着流动的荧荧星火,隐隐约约照亮了一行人的脸色。
“怎么回事?”
面对皇帝的质问,秦遂略显无措地跪拜在地上。在慌忙之下,宽大的袖袍里竟坠出一封书信,“啪嗒”一声躺在皇帝脚边。
皇帝大腹便便,不方便弯腰去捡。
“这什么东西?”
犹豫、害怕、紧张几种神色交汇在秦遂的面颊。他似乎做了一番艰难的思想准备,才颤手将信封递上,“回皇上,这是一封请罪书。”
“何人的书信?”
秦遂来不及回答,偏殿的一排红灯骤然燃起,擦去了黑沉沉的乌夜,将这一方天地衬得火红热烈。
狭长的屋脊上,一道素影纤纤而立,如柳娇弱、如月皎爽。如水般飘逸的薄纱在风中鼓动,不外乎是居住九天的寒宫仙子。
皇帝两眼放光,“此人为婕妤?”
秦遂默了默,“也算是婕妤吧……”
一曲舞尽,女子的衣衫渐渐消失在视野。皇帝心中暗暗发急,正要追去,面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
“秦遂,你做什么?!”
“屋上献舞之人,乃是今早被您缉拿的王婕妤。臣手里握着的正是婕妤的请罪书。”秦遂抬起眼睛,“臣念还是不念?”
被扣上那么一顶绿帽,皇帝当然生气啊。可皇帝念及她的舞姿,昔日在她身上的销魂滋味,又有点儿犹豫。
秦遂已经展信读下去。
“妾十七岁入宫,在帝王身侧已有一年有余。皇上威猛睿智,如何不叫妾心中折服?可恨宫中红颜诸多,皇上如何只幸妾一人?皇帝宠妃如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臣妾呢?”
“妾身郁郁寡欢之时,见宫中一侍卫长得酷似皇上,便常常睹他容颜以思皇上。谁想这人却对妾动了不干净的心思,引妾入园林行苟且之事。妾身也是风光人家出生的女儿,若真与人通/奸,又怎会挑在那种地方呢?”
“妾虽与那侍卫清白,可此事败坏了皇上的清誉,万死难咎其责。只是感念曾经种种,心中万分不舍,故斗胆托秦大人保管此信。待妾身死后,要皇上明白妾身的清白……”
秦遂念完信,安静地走至一边。
皇帝不甚唏嘘,“是朕从前冷落她了……”
……
以芙是被猫儿的叫声吵醒的。
她揉了揉肩膀,拖着沉甸甸的四肢朝着香炉走去。一股浓烈的香气袭来,吹得人昏头张脑。
以芙叫来了人,“忆柳,这是什么香?”
亿柳涨红了脸,“这、这不过是寻常的香罢了。奴婢见娘娘这两日睡眠不好,特地挑了安神的熏香。”
“这大冷天的,哪个贵人的猫偷跑来了?”
“皇上早些年被猫抓伤过,宫里头没人养猫。”忆柳打着哈哈,作势要把以芙搀回去,“娘娘兴许听错了,您快去歇着罢。”
又一声娇娇猫声。
以芙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强撑着一口气就往外跑。风雪灌入肺腑,以芙呛得眼泪都掉出来了,还是竭力睁开眼皮。
男人粗噶的喘息声响起。
她一怔,望向声音的源头。
“皇上既然这么喜欢臣妾,今后就不要再宠幸褚婕妤了嘛。”
皇帝调笑,嘴里哼哼着,“她好心好意地收留了你,哪里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
“可皇上是妾身一个人的,不想旁的人分走您的宠爱……”王元霜娇声,“您就答应臣妾嘛。”
“好好好……”
第42章 猫叫 也许春天有了征兆
以芙浑浑噩噩地走在雪地里, 一双冷寂空洞的眼睛盯住宫墙一角的天空。琼枝歪歪斜斜地吊在空中,艰涩地发出一阵阵呻/吟。
“嘎吱——嘎吱——”
秦遂一直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见残雪从枝头簌簌坠落,撑开一把纸伞为她阻隔寒意, “夜深了, 娘娘怎么不回去躺着?”
一个巴掌清脆地掴在秦遂脸上。
以芙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黑黢黢的眼睛里含了一大包泪,控诉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你应该知道她是谁?!”
“奴才知道, 所以才这么做。”
从前满月阁里有一对名誉江南的姐妹花,一个名唤双儿,一个名唤环儿。姐姐双儿七年前被书生所负,常年郁郁寡欢, 后攒够了卖身钱,只身来到京都寻人。哪里想到人还没找着,却被汪公公骗进宫里。
改名王元霜, 蜗居在陈贵妃的寝宫下。
“你既然知道她,就知道我与她的交情,你何必再把她往火坑里推?”冷雪灌入眼眶又涩又痒,以芙瞪着凉飕飕的眼睛, “她好不容易从中解脱……”
“因为奴才不愿意见娘娘委身于皇帝, 王婕妤更不愿意见娘娘谄媚于君。”秦遂喉间滚了滚,挤出一句,“今日就算不是她,也会是旁的宫娥或者伶人。更何况,王婕妤从前本为一娼女……”
“秦遂!你放肆!”以芙大喝一声,“你果真是褚洲实打实的胞弟,身上留的血都是一样地黑!”
依秦遂的意思, 阁子里出来的娼女就和蝼蚁一般低贱,可随意地遭人鄙夷,可以毫无下线地爬/床。
对了,就因为双儿从前在阁子里服侍过男人,为了打消她侍寝的念头,就把她拎出来当炮灰,何乐而不为呀。
以芙的脑海中浮现出听雨榭的场景。
双儿姐姐的双手山爬满了冻疮厚茧,一遍遍摩挲自己的脸颊,“姐姐现在看见你平平安安的,心里面也就放心了。”
她抱着自己,哭得泣不成声,“我从未和那侍卫有过龃龉,你知道的,我的身子和心早就许给那书生了……”
“想必他现在正风华正茂,定然怀抱娇娘美妾,我却成了这副样子,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他……”
双儿拿着剪子,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道狰狞可怒的伤疤,“我真脏、我真脏……我这副鬼样子,到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时候,以芙就抱着发了疯发了狂的双儿,一遍遍地在双儿耳边告诉,“我的双儿姐姐最美丽,她有世间最淳朴善良的心肠,有世间倾城绝代的笑容……”
在秦遂惊愕的视线中,以芙一字一句地郑重道,“我的双儿姐姐,干干净净。”
至少,比你们这些人干净。
……
以芙登上长乐阁的顶层。
漫漫长夜在头顶上飘忽不定,偶尔溢出一小块晕开的星痕,很快地又躲避不见。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以芙完完全全地体会了这个道理。
“秦遂,你去开几坛子酒来。”
以芙平常也饮酒,只不过大多数吃的酒都是些暖身子的花酒、米酒,并不会那么容易地教人喝醉。
以芙补充,“要烧刀子。”
秦遂下意识蹙眉。窝在阴影里的一团眉眼,在某些情况下,和褚洲可太像了。
以芙看得碍眼,叱道,“快去!”
秦遂抿唇,默默走到酒窖里搬出一坛梨花醉。想了想,还是从打了两三勺烧酒掺进去,才置在以芙身边,“娘娘,请——”
一盏烈酒浇喉,被她囫囵吞下腹中。
以芙咂咂嘴,没尝出里头的个种滋味。只觉得口腔中火辣辣的,把她的身子都烧得滚烫起来,“你先下去吧。”
以芙抱住酒坛子,蜷缩在摇床边。
同一种酒,却也可以尝出来不同的滋味。譬如冷酒的口感,清冽寒香;譬如热酒的口感,醇厚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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