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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毕恭毕敬地呈上薄毯,目不斜视地盖在了两人的腿上。他们这些人少说也在褚洲身边服侍了三年,还是头一回见他带女人回来,是故半点也不敢怠慢。
以芙轻声道了谢,仰头看褚洲,“这些个东西实在没趣儿,我想回宫了。”
褚洲摸了摸她的脸,大手像鹰爪似的牢牢地钉入她的手腕,虽然冲着她微笑,却和下人吩咐,“把人带上来。”
被扣押上来的人穿着一身单薄的囚衣,脚跟已经被多日的冰雪冻得开裂。宋璞玉昂起头,没什么表情的看过来。
以芙垂眼,问褚洲是什么意思。
“想他没有?”
以芙蹙起尖尖柳叶眉,染开红晕的雪腮上显出一两分难堪。她绞着手里面的帕子,声若蚊蝇,“我不知大人说的什么意思。”
褚洲咧唇,摸了摸她日渐臃肿的肚皮,“还是说,你肚子里的小畜生也想他父亲了?”
“大人到底想做什么?”
以芙的语气还算温和,她现在还不能和褚洲撕破了脸。只是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被自己的父亲一口一个“畜生”“孽障”地骂。
“本官派人把宋璞玉关押了。”
以芙把他的手从肚子上挪开,一眼也没有看宋璞玉,“大人在处理国政上英明,想必关押宋璞玉也有你的道理。”
“英明”这两字听起来属实讥讽,褚洲倒也没怎么介意,“不替你旧情人说说好话?”
“我替他说好话,想必你又说我与他有奸/情。”以芙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委屈,“你想让我怎么办?”
“可我怎么听宋璞玉说你俩情比金坚、至死不渝?”褚洲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去看宋璞玉的光景,“好生瞧瞧他,被冻成了什么可怜样?”
以芙长睫颤抖。
宋璞玉的视线掠过她的脸,锐亮的眸子里透出几分温情,“芙儿,你和孩子怎么样了?”
空气里半晌沉默。
褚洲在耳边催促,“回话啊,哑巴了?”
以芙死死的咬住唇。她不知道宋璞玉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明明她跟他半点关系也没有,明明他从前教自己胡文的时候,还恭恭敬敬地喊自己“”婕妤”。
她一点儿也不想自己的事情被别人掺和进来。她见过褚洲所有的样子,倘若真的激怒了他,他们两人只有死路一条了。
以芙双唇颤抖,一半是被宋璞玉石破天惊的一番言论给惊的,一半是褚洲给吓的,遂撇清关系道,“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褚洲还算满意,当着宋璞玉的面亲亲她的侧脸。
宋璞玉看着依偎而坐的两个人,眉目黯淡,“若非你受奸人指使,想来不会说出这一番话。”
褚洲抚触着她苍白的肌肤,“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了。宋璞玉在监牢里时,朝我下了战书。”
“什么?”
“我虽属士大夫,从来看不上斗鸡这种消遣;宋璞玉乃为寒门士子,也从未参与过这种游戏。那种事来比拼,恰好不过。”
以芙戚戚然,“赌注呢。”
“你。”
有赌注,想必也有处罚。
褚洲看着她的样子,优哉游哉地补充道,“斗鸡不限轮数,每一回胜者可在败者身上刺一刀,直到血流身亡。”
褚洲握住她的手。
“也就是说,败者丧命,胜者得你。”
第60章 交易 哪个不懂事的小混账
以芙柔怯地垂下脑袋。
她动作迟钝地探出两根手指, 回握住褚洲的大手,轻声道,“奴家哪一处地方不是你的, 犯得着大人和他这么计较。这赌注就算了, 奴家不想看到大人受伤。”
“是不想看我受伤, 还是不想看他受伤?”
以芙咬牙,心中一阵阵地泛着浊气。她不知道褚洲是哪里又出问题了,闲的没事做来给她添堵。
“奴家是不想大人受伤。”
褚洲似笑非笑地拉了一下唇角, 皮下的血肉还是一成不变地紧绷。他搔了搔眉梢,面上浮现出几分为难,“雀雀如此舍不得我,只好委屈宋尚书了。”
褚洲重新立了规矩。
若是宋璞玉胜一回, 那么他就可以从褚洲身边拿走一样东西;若是褚洲胜一回,那么可以朝宋璞玉捅上一刀。
以芙绞着手指,脸颊一点点地泛白。她想不明白褚洲为什么能无耻到如此地步, 还能面不改色的说这种话。
“宋尚书,你觉得如何?”
宋璞玉是犯官、是囚徒,他没得选择。他又是个不甘于折腰的性子,想必会一口气答应下来。
竹编笼里的雄鸡开始喔喔打鸣, 刺得耳朵发疼。以芙捂住怦怦跳动的心口, 忽然产生了个想法。
褚洲侧目,沉默地看着她拭汗又皱眉。于是揽过她的肩膀,语气中暗含警告,“倘若要昏倒了,那就等你醒了再比试。”
“奴家肚子里还有孩子,你们这样打打杀杀的总是对孩子不好。”以芙拉拉他的手,“你不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总看在奴家的份儿上吧。”
以芙知道自己的身子康健。虽然她现在还未与阿兄相认,但吃了太医院送来的药物后,肚子里的孩子始终安分。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拿孩子作借口。
“是我欠考虑了。”褚洲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颌,“不如让奴才把你带到卧室里,每回比试的结果都让下人捎给你。”
以芙咂舌。她还不如在这里呆着。
褚洲眺目,看了雪地中涩抖的宋璞玉,道,“雀雀时常以‘英明’誉我,我自然也不会让宋尚书白白地受了委屈。笼里的鸡就先由你挑选罢。”
竹编笼里闹闹腾腾。
斗鸡也分上等鸡与下等鸡。为了避免同类纷争,每一只雄气赳赳的雄鸡都各自分装在几个笼里。上等鸡挥羽邀风,悍目发光;下等鸡则是羽毛松散、长冠歪斜。
宋璞玉指了指其中一个笼子。
“想不到宋尚书一心扑在书上,择选鸡种的眼神却是不错的。”褚洲环住以芙的身子,告诉她那是洛阳城中最负盛名的“寿光鸡”,又让她也给自己挑一只。
为了避免误伤到这位小妇人,旁边还有两个驯鸡的小厮紧紧地护在身后。以芙知道自己拗不过褚洲,最终还是走到鸡笼前。
身后一人道,“姑娘右脚边的第二只笼里的鸡种是最好的,在今年的斗鸡比赛中可没输过。姑娘选了这个,大人会高兴。”
以芙一眼也没往那边瞧,“哪只鸡是连战连败,在今年的比试里一次都没赢过的?”
小厮也不知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只当她是纯属好奇,于是伸手指了指另一个摆得偏僻的鸡笼,“那就是了。”
不同别的雄鸡在喔喔鸣叫,这是明显肥胖的斗鸡正缩头缩脑地把脖子藏在黯淡的羽毛下,连鸡冠子都发着白。小厮把它放在地上的时候,半跛的一只脚在着地的时候趔趄一下。
以芙笑笑,“就它了。”
“姑娘选它着实不妥……”
“大人让我来选,可让你多嘴了?”
小厮呐呐不语,神色仓皇地把那只死气沉沉的斗鸡提到了褚洲的面前,“这是姑娘为大人选的鸡。”
褚洲眼中噙笑,扫了她一眼。
“世上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多了,那些人岂能因为一只鸡的外观,否定了它的实力?”以芙振振有词,“宋尚书挑的虽然威风,可却不一定实用啊。”
褚洲看起来不像是生气,反而把她的身子圈在了怀里,“那你同我好好说说,我是中看不中用呢,还是中用不中看?”
以芙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他已经命人把鸡放入栅栏中,沉目去看。
当地人好斗鸡,且寿光鸡这一鸡种十分名贵。毛疏而短、头竖且小、足直而大、目深且皮厚,一如赛场便开始挥动紫翅,长啸破云。
反观褚洲的这一只斗鸡,还病恹恹地瘫在地上,对渐渐逼近的危险毫无知觉。
院里的奴才常常去闹市里观斗鸡,知道自家主子已经没了胜算。偏偏他还气定神闲地坐于檀木椅上,仿佛输的人不是自己。
第 一回,褚洲败。
“我要你辞官,说出做过的丑恶之事。”
褚洲慢悠悠地应允,“成。”
那只皮开肉绽的病鸡被人带了下去。以芙捏了捏手中的帕子,问还需不需要替他挑选。
他勾了勾嘴角,“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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