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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笼里的鸡再怎么挑,以芙也不可能找出一只和原来差不多的病弱斗鸡了。她左看右看,选了一只下等鸡。
毫无意外地,褚洲再败。
“我要你离开芙儿,和她再无瓜葛。”
“你怎么知道是我离不开她,而非她离不开我呢。”褚洲握住以芙的柔荑,眉宇中闪过一丝挑衅,“雀雀,你说呢。”
以芙还有许多事依傍着他,自然不会拂了他的脸面。于是低声,“是我离不开你。”
褚洲看向宋璞玉,“听明白了?”
“若不是你胁迫于她,她定然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你只管告诉我,你是否能应下?”
褚洲眼中已有冷厉之色,还是点头。
第 三回是最后一轮比赛,褚洲让驯鸡的小厮挑了。只见场上沙土飞扬,半空中翻飞着五彩斑斓的翎毛,两只斗鸡竟然不相上下。
只见银光一闪,斗鸡尖锐的利爪已经狠狠地陷入那只百战百胜的寿光鸡的脖子。猩红的血染了一地。
褚洲瞥过,身躯里竟然产出一丝亢奋。
他克制住血液里的冲动和欲/望,从腰间抽出一把佩刀甩到桌子上,“如今你我棋逢对手,我自然不会让自己有后顾之忧。”
褚洲是想杀他。
宋璞玉见识过他折磨人的手段,到底是白了一张脸。他缓缓地往后退了一步。
褚洲向前迈了一步,衣角被人扯住了。他回过头看了她一样,深邃的眉眼中附着了一层阴翳,“你要替他说情?”
她真是长本事了。
褚洲缓缓绽开一笑,“想不想让他活着?”
以芙什么也不说,一双泛着雾色的丹凤眼带着苦苦的哀求。腹中之词翻来覆去地滚了好几遍,她才道,“因一场游戏杀人,实在没必要……”
“是啊,所以想不想他活着?”
侍卫已经把送璞玉五花大绑地拖过来,深深的雪地上留下了被大力拖拽的痕迹。以芙闭了闭眼睛,“大人,我……”
褚洲徐徐哄之,“那大人和你做一项交易成不成啊。”
那边,宋璞玉开始奋力地甩动着四肢,口中呜呜咽咽地发出阻拦。朔风夹雪,裹挟着一捧凉意入喉,他的声音沙哑,“芙儿,你别答应他!”
褚洲摆摆手,让侍卫把他带到远处。
寒风瑟瑟,以芙呆呆看着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心中的思绪纷扰芜杂。不远处有一只鸟雀在枝头蹦蹦哒哒,自投罗网地飞入一座殿宇。
褚洲给了她足够的时间,“想好了?”
“什么交易?”
“也算不得什么交易。”褚洲亲了亲她被冰雪浇得冰凉的唇,“只需乖乖告诉大人,阿史那冲的别馆的是谁烧的?有没有哪个不懂事的小混账去里面偷东西了?”
他的语气温和,莫名教人胆寒。
以芙的心跳漏了半拍,面上不解, “我听宫人说是因为殿里烛台不小心点着了窗幔,只是实在不知道有什么东西。阿史那冲丢了什么东西吗?”
她千等万盼,终于抓到了褚洲的把柄,能够让他背上叛国的罪名、遗臭千古的罪名,怎么可能轻易的把这件事交付出去?!她只能装傻。
然而褚洲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
他慢慢地支起身子,语气带了遗憾,“既然交易谈不成了,留着宋尚书的一条烂命也没意思。”
他拾起桌子上的刀具,几乎不给她任何犹豫的时间。光亮的刀身上纹绘了一只凶神恶煞的饕餮,扯着满口尖利的牙——一如他,总是扯着鲜红的唇瓣,乖张又放诞地展现了自己的贪婪与狡诈。
以芙抬起视线,发现褚洲也朝着自己的方向。他的手里面捏着那一把尖刀,唇边的笑容尤其恶劣。
在那一把刀即将落下的瞬间,以芙开口,“奴家愿意和大人谈这比交易。”
褚洲的笑容凝固,描金的浅浅瞳仁在白得刺眼的雪光下重重一缩。可那把利剑还是落了下去,可到底没有穿破宋璞玉的胸膛。
天地间,褚洲的身影靠的越来越近。
“你不是说不动他!”
她最终还是拿出了处心积虑搜罗来的证据,是为了宋璞玉;如今这样冷脸对他,也是为了宋璞玉。
褚洲的脸上残余着几滴鲜血,笑容越拉越大,心里越来越空。他摸摸以芙的脸,“倘若你早些和大人说,哪里会让他受这么多的苦啊。”
第61章 胎动 那是她的血脉
半空里飘飘洒洒的冰雪是白的, 她的脸颊也白得通透。褚洲的双手撑在她的两边,腾腾冒着鲜血的热气。
以芙心乱如麻,如今她承认偷走了褚洲和阿史那冲的往来信件, 想必是要把东西交到他手里的。只是她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难不成要继续和他暗通款曲, 被世人诟病?
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一件麻烦事……
褚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她的心思浅,常常把心里头想的东西摆在了明面儿上,如今愁眉双锁, 大概是想把一肚子的坏水想往他身上使。
“起来。”
以芙愣了一下,长且浓密的睫毛上挂了好些冰碴子,趁着她出神的功夫里,凝成水渍淌入她深深的酒窝。
褚洲抬起手, 有些用力地把她腮上的水光擦去。玄戒坚硬的边角在她的脸上拖出一条长长的红痕,以芙不由自主地嘶了一声。
“不是说想回去吗,本官带你回宫。”
以芙抬起双目, 小心地觑了他一眼。
这件事论说严重程度,她偷盗信件的原因就是想陷褚洲于不义之境。可见他眼中揣着的淡淡波光,并不见有半分恼怒。
以芙往远处看了一眼,见宋璞玉已被奴才扛着去诊治了。她定了定心神, 才把手放在褚洲的掌心。
长长的隧道里, 以芙的眼睛上裹着红绸。她被褚洲打横抱在怀中,有些紧张地攥着他的衣领。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耳边只有细细的水流声和玉佩击撞的回音。
重见天日时,她已回到原来的寝宫。
褚洲似乎是有许多事要忙,小满时不时带着许多人的拜帖来见。以芙终于盼得了他的离开,急忙托人请了王元霜来。
“我听说,双儿姐姐的情郎名叫刘一丈?”
双儿脸色一黯, 握紧了搁置在膝上的手。
“我朝官员中有一人名唤作刘泗,今年三十有五,家里面没有一房妻妾,是来自丹阳南地的一户贫苦人家。”
“妹妹……”
“你我姐妹多年,自然知道姐姐心里面是什么想法。他这么多年不曾娶妻生子,想必对姐姐还存有绮念。”以芙表情严肃,“等两日后时局稳定下了,妹妹一定会想法子送姐姐出宫。”
“那你呢。”
以芙没说什么,只笑着摇摇头。
……
夜里,褚洲载雪而归。
小满远远地就见他来了,告知他宫里的主子已经睡下,又脚打脑门儿赶去备水。盥洗室里水雾蒸腾,没过一会儿他就松松垮垮地披着浴袍出来。
架子上蜷着一团黑影,似乎睡得香甜。
褚洲“噗”一声吹灭了灯,身子重重地摔在外侧的榻上。饶是如此的巨大动作,也没见她半点苏醒的迹象。
他盯了她足足半刻,还是搂了她的身子。
湿润的发梢里浸泡着未干的水渍,不讲道理地垂落在以芙的肩头。怀里的小妇人打了个哆嗦,仿佛是这时候被他吵醒的,“你、你回来了?”
“和我生气了?”
以芙揉揉眼睛,“怎么会。”
她现在没资格和褚洲生气。今个儿秦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还特地到她这边做了一通安抚。还说接下来北陵的时局动荡,恐怕一时间离不开褚洲,这时候还不能和他撕破脸。
一灯如豆,一圈圈的绮丽光圈在他的湿润的乌发上打转,仿佛是天上的星河流下。以芙找了一条帕子,“大人不擦干,夜里恐怕要着凉。”
褚洲难得安静。
小妇人温热的身子就贴在身后,偶尔有一阵阵馥郁馨香传入鼻息。圆润的指甲偶尔扫过头皮,好像从前母亲也这样做过。
——又不听娘的话,总是和你爹学坏!你不把头发擦干,待会着了凉又不肯吃药!整日就知道拿着枪打打杀杀,再这样娘疼你弟弟去了!
可她又是不同的,她如此虚情假意。
褚洲没什么情绪地抬起眼皮,看见她孱弱的身影倒影在蓝玉屏风,屏风里的身影抱着肚子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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