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1/3)

    在床上赖了一会,龙玉清下榻,由侍女伺候穿戴整齐,去给母皇请早安。

    金华殿内,淳贞女帝坐在落地大铜镜前,男宠郦文正在身后为她梳发。

    龙玉清厌恶的眼神映到铜镜中。

    郦文转身,无比恭敬地行礼,“殿下万安。”

    淳贞女帝侧首,“清儿,还未吃过早饭罢,陪我一道吃。”

    旁边侍从连忙传话下去。

    “退下。”

    龙玉清步入,拿眼尾扫跪在地上那人。

    郦文抬首,先去看淳贞女帝的意思。

    淳贞女帝语调要柔和许多,带些哄的意思,“你去歇着罢。”

    “是。”郦文这才起身。

    他躬身退出经过时,身上香气横扫过来,熏得龙玉清屏息。

    “母皇,我真是不懂。”

    龙玉清站在淳贞女帝的身后,从镜中凝望着母皇。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便懂了。”

    淳贞女帝神色安和,坐在铜镜前,拿玉梳慢理一下下理着自己的长发。

    “他只是父君的外甥,长得像父君,跟我父君千差万别!我父君为你付出生命,我和克明长这么大,都从未见过父亲……”

    说到此,龙玉清骄矜的面容上带了悲伤,她仰首,重重叹了口气,克制自己悲伤的情绪,“父君为您做的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母皇何必为补偿,数百倍地返还到郦文身上,惹得朝野议论纷纷。”

    淳贞女帝梳发的手顿了下,嗓音有丝枯涩,“这是我唯一的乐趣了。”

    龙玉清无言以对。

    在她眼中,母皇是一位果敢睿智的皇帝,曾带兵浴血奋战,救出被围困的皇祖,稳住部下,又从皇祖手中接过战乱后一穷二白的江山,广纳人才,轻徭薄赋,在八王环伺中,小心经营,夏国才有了今日安稳局面。

    只是人总有薄弱一点。

    早逝的父君便是母皇的脆弱之处。

    郦文恃宠而骄,多有欺霸之事发生,母皇却一再袒护。

    坊间都有讽刺小调:“寒窗苦读十年,不如郦文一笑,沙场浴血数载,不如郦文一脱。”

    也有臣子上书,劝母皇除隐患,可母皇视若不听。

    在这一点上,母皇变得不像母皇,像极了史书中的昏庸帝王。

    龙玉清眸中满是迷惑。

    也许,等她年纪大了,有一天会理解母皇。

    但,有这前车之鉴,她不会真正爱上任何人。

    淳贞女帝转过身来,仰望着即将成人的女儿,“清儿,你答应过我,会让郦文善终。”

    “母皇放心。”龙玉清再次面不改色应下。

    背对淳贞女帝的地方,龙玉清稍显稚嫩的脸上,凶狠的杀机一闪而过。

    若她继位,第一件事便是将郦文杀掉,株九族,挫骨扬灰。

    虽已是秋日,正午时分,日头仍有几分毒辣。

    皇田中大片金灿灿的庄稼,树荫寥寥,唯一的金顶描凤帐篷又是淳贞女皇所用,众臣只得在日头下候着。

    远处忽然扬起尘土,马蹄声传来,随风摇动的旗幡上,火红的凤鸟扑展双翅、仰首翱翔,上面以遒劲的黑体写着“夏”字。

    “陛下来了!”

    众世子正衣弹冠,待女帝护卫大队行近,便齐齐跪在地上行礼呼万岁。

    奇的是女帝连应答都没有,又策马转身跑了回去。

    众世子抬首,见那马背上之人,哪里是淳贞女帝,分明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看穿着,这男子连官阶都不曾有,只是服饰比寻常男子华丽许多。

    臧匹昀气得一蹦而起,当即就骂:“甚么狗东西,也敢受我们的跪!皇上难道故意让这白脸子来羞辱我们?”

    李赫拍了拍衣袂上的黄土,冷冷望着女帝先遣队,黢黑的眸子闪过杀机,“王兄切勿意气行事,用不得我们动手。”

    赵王世子白景行骂道:“狗奴才真是狐假虎威!若是在赵国,我非将他大卸八块不可!”

    尽管众世子群情激昂,但当淳贞女帝驾到,却都噤了声,又跪在黄土上重新行礼。

    各藩国世子本就身份敏感,这等抱怨亲信之事,对淳贞女帝和龙玉清这等多疑强势的女子而言,一旦开口,很难让人不往多处想。

    但有一人是可以的。

    见燕荣面色不善,也在咕咕哝哝,李赫说:“佞幸祸国,忠臣必以死相谏。”

    他无奈叹息一声,“只可惜皇太女对我成见太深,恐怕不愿听我多言。”

    燕荣本就气得肚子鼓、想去皇太女前告讼一番,却又犹豫,怕回去父王责骂,一听表兄也有此意,那这肯定是不鲁莽的了。

    他“啪”地拍了下胸口,说:“我这就去找皇太女,让她给我们各位王兄弟公道!”

    秋收礼后,女帝带皇太女和众世子与百姓共饮粮酒,同庆丰收。

    尽管那粮酒劲头不小,龙玉清却颇豪爽,一口气干掉,向百姓举空杯,百姓一阵欢呼。

    连饮几大杯粮酒,龙玉清虽未醉,脸颊却泛上红色。

    她望向李赫,见他面不改色,目光清明,心内暗道:齐人善饮,果然如此。

    小福子过来,凑在她耳边说:“殿下,淮南王世子有要事约您溪涧见。”

    龙玉清有些好笑,这燕荣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要单独说。

    她将酒杯递给侍从,穿行过侍卫,骑马往远处溪涧而去。

    这里甚是幽静,“汩汩”水流声响彻山谷。

    “殿下!”燕荣从树下闪出来朝她行礼。

    龙玉清下马,他上来将马栓在树干上。

    “何事?”龙玉清打量着他 。

    燕荣看起来很愤怒,还有一万分的委屈,说:“殿下,方才皇上的护卫队来皇田,我和诸位王兄弟以为是陛下亲临,连忙跪下行礼,谁知来人竟然是郦文!他区区一介平民,竟然受了我们的跪拜礼,一声不吭就折返回去了!好似我们该向他磕头似的!我这越想越气不打一出来,只能求殿下为我们主持公道!”

    龙玉清听完,眸色瞬间变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孤一定还你们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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