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断(1/2)

    齐王愣怔一下,将惊讶收进心中,脸上作出宽和的笑,劝道:“殿下金体贵重,怎可入住世子府,如此,不合常制,使不得。”

    他本是威严之相,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和风细雨地说话,浮在脸上那份长辈的慈祥与通身气势颇不协调,看上去有几分滑稽。

    龙玉清心内暗笑,不容他反对,“来了齐国,孤并不将自己当外人,横竖也没多长日子,就不必劳民伤财再住新宅子了,孤就麻烦赫王兄一人便罢了。就这样定了。”

    听得她主意已定,齐王着实也无法再说甚么,只得着人立即收拾世子府殿堂给龙玉清住。

    晚上,齐王在王宫内设了隆重的接风宴,为龙玉清洗尘。

    王室近亲及重臣皆入了席,只听得门官鸣鞭,便知皇太女与齐王已来,便都肃静下来。

    果然,随着脚步声走近,一名戴着鸣凤金冠的少女从容步入,齐王陪在身侧。

    众臣便知这是皇太女了,都起身行礼。

    待看清皇太女长相,众臣心中又不免惊叹。

    不想皇太女竟生得如此美貌,娇妍中透着一股英气,光彩照人,清丽不可方物。

    “免礼。”

    龙玉清扫视他们一眼,径直坐在上首的主位上。齐王则坐在她左下首。

    齐国众臣子许多双眼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地静默住。

    这一瞬间,殿中异常肃静,静可闻针。

    龙玉清早已将他们尴尬而怪异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不由得冷嗤。

    她再次扫视众臣,笑着道:“齐国果然不同,众卿个个强壮精干、丰神异彩,如此人材济济一堂,让孤为之一震。只是,孤没料到,这其中竟没有女子,着实是美中不足。”

    齐王一笑置之,语气里有“当是如此”的意味,“殿下,齐地民风保守,仍循‘男主外女主内’旧矩,比不得京城开明通达的风气。”

    龙玉清却并未就此跳过这话题,摇着玉扇道:“若女子有机缘出来做事,会比男子更出彩。甚至会做到男子做不到的。若想招揽人才,应不拘一格才是。”

    殿中皆是男子,此言一出,众臣自感被冒犯,心中已燃了把火,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低首听着。

    齐王面上带笑,心中却已不悦,暗道:阿喧所言极是,怪不得在信中说这皇太女邪惑尖酸。

    “殿下所言极是。齐国也当效仿央廷,放宽门槛,招揽人才。殿下来齐巡慰,为齐驱散昏昧,乃齐国之幸。老臣代齐国敬殿下一杯。”

    齐王站起来,率先举杯。

    身后两列近亲众臣也连忙站起向龙玉清举杯。

    龙玉清起身,很是豪爽,将玉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满是感慨地道:“有人总在孤耳旁说齐国如何,王叔和赫王兄如何,以往孤还总是想当然,后来却是日久见人心,坠崖一事王叔所表现出的宽宏大量真是令母皇与孤感激,赫王兄更是谦虚内敛,对孤数次有救命之恩。今日所见,齐国众卿守规本分,对朝廷敬意有加,孤心中着实宽慰。”

    说着,龙玉清示意侍从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整齐迭着一件明黄色蟒绣坎肩,“这是母皇特赐,一定让孤当着齐国臣卿的面赐予王叔。”

    齐王挂着笑意,面上浮着层荣光,上前谢了皇恩,郑重接了,着侍从小心收好。

    众臣子也作出深沐皇恩、感恩戴德之相,殿中氛围一时其乐融融。

    龙玉清与齐王、相国等侃侃而谈,不时爽朗大笑,看上去甚是开怀。

    侍从端着硕大的海蟹、海螺鱼贯而入,先放到龙玉清案几上,随即一左一右跪在龙玉清身旁,拿着小锤为她取肉。

    不知是否太过紧张,那侍从用力不当,一片蟹壳“刷”地飞进龙玉清酒杯中,酒液和粘稠的蟹黄溅了龙玉清一身。

    龙玉清眉头一蹙,脸上笑容凝滞。

    齐王见此,抢在龙玉清前喝道:“殿下面前失礼,真是罪不可恕!”

    那侍从吓得“扑通”跪下求饶,龙玉清挥了挥手,慧珠和孙荷花过来帮她擦拭了几下,将那污渍蘸去。

    齐王久经沙场之人,自知该如何补过,立刻令三子李盛:“李盛,你去为殿下剥蟹。”

    李盛不敢怠慢,连忙过去,仔仔细细为龙玉清取蟹肉、螺肉。

    平时吃得多自然熟练,李盛剥得又快又利索,剥完还恭谨地端起盘子,对龙玉清灿然笑道:“殿下,您尝尝如何。若喜欢,盛再为您剥一些。”

    龙玉清笑着接过来,尝了一些,味道果然鲜美。方才心中那丝因疑心齐王给她下马威的不悦也消失殆尽。

    她暗道:不得不说,这齐王真是老狐狸一个。一看侍从冒犯到我,要引起我的疑心,便让儿子纡尊降贵来为我剥蟹,我这怒火一下子就消了。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难怪李赫那样一个伪君子。

    想到李赫,龙玉清心中又有些不爽快:明知我来这里,竟敢躲我。那我便将你们老狐狸、小狐狸一起折磨了。让你们鸡犬不宁。

    龙玉清便对李盛道:“这些便够了,不必再麻烦世子。”

    她又朝齐王道:“王叔太过见外,不过是小事一桩,何必劳烦世子。”

    齐王道:“那是他身为臣子该做的。殿下来齐国,怎可受怠慢?”

    龙玉清莞尔一笑,道:“别人倒罢了,王叔万不可太过生分,甚么君臣的。去年若不是赫王兄已有婚约,孤与王叔已是公媳,算是一家人了。”

    一语既出,殿中臣子神情各异,俱觉皇太女刁钻怪异得很。

    拒婚之事,齐地都当笑话看,嘲笑央廷联姻不成徒惹笑话,想来但凡是有自尊之人,都不愿再提,熟料皇太女竟主动提及此事,还是当着齐国众臣之面。

    众人心知皇太女定与寻常女子不同,不过连如此羞耻之事也能面不改色地当众说出,脸皮真是厚比男子。

    齐王脸色微变,少不得为此解释。

    无非是说长子李赫与梁王女两情相悦,也自知不足够配皇太女,便只好拂了女皇好意。

    龙玉清听着,不时点首,忽而将目光投到李盛身上:“世子可是与孤同年?”

    李盛恭敬回道:“是。”

    “哦。与赫王兄长得甚是相像。”

    龙玉清仔细打量着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可惜远没有赫王兄俊朗。

    龙玉清又问:“可婚配了?”

    还不等李盛回答,齐王就抢在李盛前面,笑容满面地回道:“已有未婚妻,婚期也在明年。”

    龙玉清点评道:“明年成婚,年纪却有些小。”

    齐王笑道:“早些成家立业,也早些担事。”

    李盛明白父王为何如此说——是怕皇太女要王兄不成,再想要他,故而连忙帮他拒掉。

    他甚觉好笑,在当日给李赫的家书中写道:“阿兄,今日好险,皇太女见我长得玉树临风,竟又对我起了心思,盯着我横看竖看,还问我是否婚娶,幸好父王抢在前面说我已订婚,要不然这次我就被皇太女带回京城了!”

    想了想,他又写:“皇太女跟梦中长得一丁点都不像。长得很好看,我实话说,齐国竟没有个女子能比得上她,跟你们口中谈论的那个皇太女像是两个人!话又说回来,若是皇太女一定要要我,为了齐国,我去京城也倒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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