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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慈看见那人,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照慈并不在意,她仍旧看向窗外笼罩着林木的山岚,鼻尖微动,颇有些贪婪地嗅着清新的空气。

    恒净大约是崔慈的法号。他抬眼看来,目光落到照慈身上,脚步一顿,最终还是走了过来。

    崔慈瞥了她一眼,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照慈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只当不知,对知客僧说:“承您吉言。待山下事了,我说不定也来皈依。”

    待知客僧和小沙弥走后,照慈看向崔慈,歪了歪头:“禅师,不带路吗?”

    一路参拜,走了许久,终至转轮藏阁。

    照慈感觉背上传来一阵模糊的痛意,她面上不显,只虔诚进香。

    照慈应道:“的确长得分外相似。我倒要回家问问高堂,莫不是我有个不知晓的弟弟?”

    朝食用完,知客僧来到客堂,问照慈有什么打算,是否想去听经。

    五日后的水陆道场自然是城中显贵早早定下祭拜故人的,出不得差错。闻言,知客僧也有些急,但他看向照慈,面上为难。

    崔慈走到二人面前,先向知客僧行礼,又朝她点了点头。

    知客僧应下,领她向琉璃照壁而去,沿主轴将栖寒寺走遍。寺内清静,她不想打扰旁人,只叫太行和长白随行。

    照慈却继续逗他:“你叫我世子,待见了他,又要叫他什么?”

    大悲阁内供奉着当世最大铜铸大悲菩萨像,周身四十二臂,托净瓶、宝塔、日月、金刚等。她目光凝视,看见其中八臂现为木制。知客僧为她解答,前朝灾年,栖寒寺施粥救济流民,可城中铜铁器物一应被收缴打造武器,迫不得已,便折了八臂另铸铜锅。

    照慈主动开口说:“禅师自去,不如叫这位恒净小师傅陪我往白塔走一遭,您看如何?”

    知客僧也同她笑道:“我这师弟,主持只让他带发修行,他自个儿剃光了头发,也未能受戒。眼下瞧着,说不定还真有亲缘未了。”

    果然,十二月瞪她:“不识好人心。”知道她向来行事不羁,他也不再多说,坐下来吃了她那份饭。

    知客僧介绍道:“这位便是我师弟恒净。恒净,这是昨夜来寺的贵客。”他转向照慈,说:“您瞧,您二人可真像。说起来,住持是因为师弟生得观音面,做主收下他。贵客您也是有福之相呢。”

    知客僧正想领着她继续往后山白塔去,却见有人从转轮藏阁里推门而出。

    来人自是崔慈。

    她听了这话,好笑地扭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快遇到心上人了,你都体贴了起来?”

    待青烟升起,她久久凝望垂眼大悲观音,目光晦暗,嘴角扯起一个恣睢的弧度,下一刻,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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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客僧想起她早上的话,唤道:“恒净,你来。”

    崔慈抿了抿嘴,抬步往后山走去。

    知客僧还不及开口,却有小沙弥跑了过来,急急地对他说:“师父,水陆道场的香烛不知怎么出了问题,前头正找您去瞧呢。”

    照慈被他的认真神色唬住了一瞬,嘴唇翕动,没说出话来。片刻后,又觉得丢人,嘟囔道:“嘁,没意思。”

    她内心想的是,崔慈此人,亲缘情缘孽缘,皆有羁绊,纠结成团,他自然逃不脱。

    照慈点点头:“住持确有神通。”

    他没说话,照慈也不说话,像是真的在仔细看古刹风景。

    不同于太行的被迫忠诚,十二月倒是真心把她视作了朋友,又或者说同伴。照慈大概能感受到,但对她来说,友情并不如身家性命绑在一起来得牢靠。暗卫做事从来不留痕迹,他本身又是个连身份都没有的人,她拿捏不住十二月。

    知客僧真当照慈今晨没有见到过他,还有些惊喜地对她说:“真巧,您瞧,这便是我说的那位小师弟。”

    照慈摇头:“久闻栖寒寺大名,今日不如先参观一番。”

    这是玩笑话,或许是她太过亲和,下意识就忘记了分寸,知客僧话音刚落,自个儿就后悔了。贵人们最讨厌胡乱攀关系,他说亲缘,委实僭越。他只好偷偷打量她的神情,见她没有面露不悦,才微微松了口气。

    她起身走到窗边,敲了敲窗棂。转瞬,就有身影从暗处而来。

    十二月又劝:“寺庙过午不食,一天只吃一顿,你的胃病要复发的。”

    行至半途,却是崔慈先没忍住,问她:“为什么来?”

    照慈指着桌上的粥,对十二月说:“吃光。在庙里剩饭可不好。”

    照慈轻笑:“我与他如此有缘,怎会在意这些?禅师放心便是。”

    待十二月吃完,照慈对他说:“这里出不了事儿,去和你那些老朋友们打声招呼吧。”

    她随他拜过一佛二弟子,继续往前。复又行过双龙照壁和戒坛,得见大悲阁。

    过单孔石桥向北,见天王殿,照慈甫一抬眼,先看到绿琉璃瓦剪边的殿顶和雄大的绿色斗拱,面露赞叹。知客僧向照慈介绍着栖寒寺千年古刹,天王殿中的造相皆为旧时原塑,避过了战乱和匪祸,想来也是佛祖保佑。

    十二月抿了抿嘴:“庙中餐食都是定点的,误了这顿,就要到晌午了。”

    十二月放下手中碗筷,正色道:“我如今是你的暗卫,只要你不吩咐,我就不会在他跟前露面。赵辞,你不要天天试探我。”

    这话其实有些伤人。当时出乎意料的,崔慈带走了好些暗卫,竟把十二月留下了。照慈想着他被所爱辜负,可谓同病相怜,见他郁郁寡欢,便每天拿着他逗趣。一来二去的,两个人也发展出了革命友谊。

    阁中传来略显苍老但又洪亮的声音,知客僧说是主持正在为弟子们讲经。照慈不想中途打扰,便说明日再来。

    知客僧对照慈说:“我这师弟颇为顽劣,眼下应当又是叫主持责罚了。若他有失分寸,还望贵客原谅。”

    知客僧当即应下,又把崔慈扯到一边,细细叮嘱,叫他莫要言行无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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