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经人事(7/8)

    他静静等待母后的反应,却见母后缓缓饮了口茶,“此事我早已知晓。”

    “母后怎会知,莫不是柳太医……”

    “是永铭那小子,上我这请罪来了,他同我说,你要拿掉这个孩子。”

    “他求母后劝我?”

    “那倒没有,”母后握住他一只手,“他并没有让我劝你,可是宁儿,这件事无论是谁都没有资格左右你的决定,这是你自己的身体,无论你决定拿掉孩子还是留下,母后都尊重你的选择。如今你也已成人,母后老了,往后的路你只能自己走。”

    高永宁回握住母后的手,坚定地说道,“母后,孩儿知道了,”他顿了顿,接着说,“母后,孩儿还想再问您一个问题…当初您怀着孩儿,是否曾后悔过?”

    母后直视着他,给出了让他心安的答案,“我从未后悔过,我甚至觉得,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

    说完拍了拍他的手背,“傻孩子,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良久,她又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我知你心里总记挂这件事,”接着又缓缓讲述起来。

    那年祁芳懿十三,母家是江南的望族,柳太医柳璟投做了她父亲的门下客,柳璟自小师从江南当地有名的杏林之家,医术颇为了得。

    初见柳璟时,祁芳懿便对他生了好感,男人一表人才,言行谈吐间皆有风度,且两人年岁相差无几,每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后来祁母病重,得靠柳璟救治,而祁芳懿在母亲病榻旁照料,一来二去,两人越发熟络。自那时起,祁芳懿对柳璟芳心暗许,可却羞于表明心意,只能一直默默暗恋着,每次相见她都感到欢欣雀跃,又不禁暗自苦恼对方是否懂她的心意,对她又是何看法。

    直到祁父举荐柳璟入太医院,在他即将启程上京的前一晚,两人才互表心意,方知原来早已两情相悦,两人更是在那晚互许终身,只待柳璟归来。

    此后祁芳懿一直苦等,等到了及笈,该是婚嫁之时,可柳璟仍未归来,她一直守着同柳璟的约定,不愿另嫁他人,加上年岁尚小舍不得母亲,于是央求父母多留自己在家中两年,祁母也怜惜女儿,舍不得她过早嫁人,她的婚事得以推迟两年。

    十六岁,祁芳懿随母亲进京探望远嫁的姨母,姨母出阁前同祁母关系极好,见到祁芳懿便也心生好感,待她如亲生女儿般,还携她同两个表姐一起参加宴会。正是在那场宴会上,她同周惠帝相遇,但当时她对此并不以为意。

    在京城中她一直托人打探柳璟的消息,好不容易终于寻到了他,两人许久未见,甚是激动,小酌了几杯,浓情蜜意之下竟是行了鱼水之欢。柳璟承诺会尽快请辞回江南,向祁家求娶她,两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人,还不知身份差别有多么重要,亦不知命运早已同他们开了玩笑。

    不久后她随母亲返回了江南,紧随其后的是一道册封圣旨,她本不愿进宫,可是父母以全族人性命相要挟,她不得不从,只能含恨再次上京。

    初入宫那晚,周惠帝便宠幸了她,她还担忧会被发现自己已非处子之身,可不知为何那晚她的下身还是落了红,第二日便借口身子不适宣了柳璟诊脉。

    其实自入宫起,她在京中就毫无依靠,唯一能够信任的只有柳璟。

    不过短短月余,原本私定终身的两人再重逢,一个成了皇帝新宠,一个成了不能逾矩的臣子,两人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再也无法轻易跨越。

    两人相视无言,只能默默感概天意弄人。

    柳璟诊断出她已有身孕,她腹中是他的孩儿,可是她已无法再成为他的妻了。

    为了保住这一点念想,她自然是要将孩儿生下来的,哪怕冒着极大的风险,柳璟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就像以往他从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他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和腹中胎儿。

    进宫足有一个月后,她才告知周惠帝自己有孕,她央求周惠帝允许柳璟专门为她保胎,周惠帝那时颇宠她,欣然应允,还晋了她为丽妃,除此之外他还另外指派了冯太医为她保胎。她暗自心惊,若是两个太医同时为她护胎,那么她怀的不是龙种这件事必定会暴露。她伙同柳璟对冯太医威逼利诱,好在冯太医是个识趣的,她才得以保住孩子。后来冯太医请辞回乡,她才真正放下心来。

    她那时刚进宫就得宠,还怀上了龙种,宫里不少人眼红她,她极艰难才熬到生产之时,谎称是早产,只有她和柳璟才知道,其实她是足月生产的。可没想到她的孩儿竟是这样的身子,但是好在“国运”一说救了她的宁儿一命,虽然周惠帝对外宣称她诞下皇子,还晋封她为贵妃,可她知道周惠帝心里对她从此开始有了隔阂。

    没有关系,她只要守着她的宁儿便好,她将全部心血倾注到宁儿身上,在这深宫中,宁儿便是她唯一的寄托。

    她本不愿搅进宫内的浑水中,可是宫斗从来没有自愿不自愿一说,她的宁儿还那么小,被人害得差点丧了命,她守着宁儿哭了一夜又一夜。

    自那时她才明白,想要保住自己和宁儿的平安,她不得不争。

    她扳倒的第一个人,是先皇后。

    先皇后也是个可怜人,早年生了大皇子,身子伤了根本,大皇子还体弱多病,早早便去了。

    同为女人,她曾为先皇后感到惋惜,可是为了她的宁儿,她不得不筹谋,唯有坐上那个位置,她才能护得住她的宁儿。

    她对自己也狠得下心,一碗红花下肚,从此丧失了再育的能力,以此嫁祸给先皇后。她含泪向周惠帝哭诉,先皇后自丧子后忧思过度,嫉妒宠妃得子,以药害之,尽管她做的手脚无可挑剔,种种证据指向先皇后,可周惠帝并没有重罚先皇后,只禁足一个月了事。

    她无法再生育,可也只换来对方禁足一个月,尽管她对周惠帝从未有过感情,但那一刻,她还是不免寒了心。

    先皇后本就思绪不宁,自此事过后,心思更加郁结,没多久也撒手人寰了。

    后位空置,尽管周惠帝再不愿让她坐上那个位置,偌大的后宫只她一位贵妃,六宫之权还是到了她的手里。

    直到宁儿五岁那年,才被封为太子,而她母凭子贵,册封为皇后。此后,母子二人才得以安宁。

    祁芳懿从未对人说过她这二十余年的经历,没想到如今竟会在自己的孩儿面前袒露,她自然不会将事情全貌一一详述,她的宁儿最是单纯善良,那些她心狠手辣的过往,他不必知晓。

    宁儿走时,她坐在殿内望着宁儿的背影,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她的心内默默在赎罪,宁儿莫怪母后,在这深宫里的二十年,母后真的累了,只望永铭是你的好归宿。

    而高永宁听完母后的叙述,心里极为感触,一时竟无言。母后和柳太医原本两情相悦,可是却碍于皇家强权不得不分开,有情人终难成眷属。他是父母相爱的结晶,原本他们可以有一个圆满的家,然而如今……

    母后为了护着他,吃了极大的苦,不论是当初决定生下他,还是后来对他的抚养,他都难以报答。

    想到母后所说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他不禁有些心软,母后在这种困境下尚且能将他生下来抚养成人,他何尝不能善待他腹中这个胎儿呢?

    总归是一条生命,既然来了,也许证明他们真的有缘。

    高永宁站在窗边眺望月色,晚风习习,他心里仿佛也被柔风吹得平静了些。

    高永铭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皇兄只着单薄的素色寝衣站在窗边,晚风轻轻吹拂起他耳边的长发,他身前星空灿烂,美得惊心动魄。

    高永宁正出神,忽然身后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接着腰身就被搂紧了,一具滚烫健壮的身躯紧贴在他后背。

    来人偏头在他颈侧吻了吻,“窗边风大,皇兄又穿得如此单薄,何不添件衣裳?”

    高永宁并没有立马回应,感受着身后人传来的热感,周身都被这人的气息包裹。

    他忽地转身,那人便放开了他。他无言看了面前人一会,朝对方脸上重重挥了一巴掌。

    高永铭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头偏向一边,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转回头直勾勾盯着皇兄,眼神一时幽深一时受伤,却唯独没有恼火,他抓住皇兄的双手贴在自己脸上,“皇兄若是喜欢便多打几下。”

    高永宁心里其实想了许多,他打这一巴掌并不是为了原谅面前这个男人,他只是无法宣泄这些日子所遭遇的苦难。莫名其妙的奸淫,突如其来的身孕,桩桩件件都让他对这个男人产生了极大的恨意。

    可他没有多大的能力,加上胆小怯懦的性格,根本无法报复这个人。他恨男人对自己的强取豪夺,也恨自己的无能,今日决定生下这个孩儿,他纠结了许久,为何他要承受如此多的痛苦,而罪魁祸首却毫无损失,甚至可以拥有一个孩儿。打这一巴掌是为了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并不代表他就此原谅这个人、甘愿雌伏他身下。

    等他将来生下孩子,他会好好养育,这个孩子只属于他一个人,孩子也只会有他这一个父亲,至于这个男人,他打算弃父留子,反正他从未想过跟他共度以后的日子。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现时他天真地以为自己只是接纳了一个孩子的到来,但正是因为这个决定,他同高永铭之间的羁绊会一直加深,直至再也无法分离。

    高永铭还不知皇兄心里已经计划将他丢弃,他一直深深地望着皇兄,等待皇兄动作,哪怕皇兄再多来几下,对他来说也仿佛恩赐。

    高永宁并没有马上抽出自己的手,他同高永铭对视,才惊觉对方的眼神竟是如此热切,他以前总不愿看他,更不会知道对方是带着怎样的感情看自己。

    他顶着对方炽热的视线问道,“若是我决定留下这个孩子,日后我的肚子大起来,该怎么办?”

    总归是这个人惹出的祸,让他解决这个问题合情合理。

    留下这个孩子,短短六个字让高永铭变得呼吸都重了起来,他的皇兄怎么这样好,竟然愿意诞下他的孩子,虽然皇兄抛出的是问题,但高永铭知道,若不是真的做了决定,皇兄都不会问他。

    他紧抱住皇兄,“皇兄勿要担心,我定是要对您和孩儿负责的,这个问题自您有孕之后我便想到了,只是到时候要委屈您。等胎儿稳定下来,我们就寻个由头去江南养胎。我听说江南也是富庶之地,温和湿润,极为养人。而且皇额娘母家也在江南,您若是想见一见您外祖父母,也方便些。”

    高永宁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有些僵,他听着这人说的话,原本僵在两边的手也不自觉地抓上这人的衣裳,回了他一句轻声的“嗯”,算是接受了他的提议。

    他若想生下这个孩子,唯有离京才不会被发现。只是他没想到这人竟已做好了打算,还算他有些许良心,高永宁此刻气也消了不少。

    得到回应的高永铭放开了他,欣喜地望着他,尔后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脑勺,低头朝他深深地吻来。

    虽然二人已接吻过许多次,但这次还是给高永宁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高永铭没有急着立马进入一尝皇兄的味道,先是轻轻舔舐啃咬着皇兄的外唇,待他受不住张嘴吸气时趁机而入,舌尖舔过他的上下牙,又缠着他的小舌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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