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4/8)

    弓梓郢倒是常笑,只是很少见这么发自心底的笑,笑得他心里痒痒的。令东玉没再重复而是直接吻了上去。

    酒足饭饱后弓梓郢平躺到床上,两条白嫩的腿以一种很扭曲的姿势盘出一个二郎腿,很惬意地拍着肚子嘟囔:“他不痛快我就痛快多了,非要把那些公司给我也行,前脚给我,后脚我就给我妈烧过去。”

    令东玉有些哭笑不得。

    电话铃声响起,令东玉接起:“喂,爸?”

    令培那边静默了很久才开口:“你张叔给我打电话说有人举报在城西那块地上发现了文物,警方调查发现确有此事,其中一尊汉代的青铜像被卖了出去,你哥已经被警方带去问话了。”

    就连弓梓郢都从床上坐了起来,令东玉自然更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我立马去查。”

    “不,”令培语气非常郑重,“这事摆明了有人栽赃,我们不能全都被这件事绊住脚。我打这个电话是为了告诉你,从今天起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可是……”

    “没有可是!”令培吼出去后立马泄了气,“隔着我这层关系,咱们公司办事已经比别人顺利得多了,越是这样才越应该谨慎,这件事即是给东言敲响警钟,也是给你、给我都提个醒。”

    “城西对外的事情一直都是你哥在处理,张鹤没有说出你和弓梓郢那天也在饭局上,所以暂时牵扯不到你。我会想办法找出卖掉文物的人。东玉,在此之前生意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令东玉点头,失魂落魄地挂了电话。

    “你哥会没事的。”弓梓郢握着令东玉的手道。

    令东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知道,会没事的。”

    令东玉刚忙完设计上的事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整个令家就抗到了他肩上。仅仅一个月时间,原本正好合适的西装穿在他身上已经有些松垮。

    弓梓郢替令东玉打好领带后没松手,扯着领带逼令东玉微低下头。

    布料骤然与皮肤摩擦,令东玉疼得一哆嗦。

    “打起精神,你哥和你爸还指望你呢。”

    弓梓郢一瞬不瞬盯着令东玉的眼睛,两个人眼里都有红血丝,令东玉忽然鼻头一酸,声音不自觉染上一点哭腔:“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

    其实弓梓郢也瘦了,只是他本来身量就比令东玉小,看起来不如令东玉瘦得明显。

    弓梓郢笑起来,“真感谢的话等你回来给我磕一个,跪着玩。”

    令东玉听懂了弓梓郢的言下之意。

    “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弓梓郢拖着令东玉行李箱率先出了门,随之而去的还有一颗吊起的心。

    令东言和令培一时被绊住脚,出差的事就落到了令东玉头上,弓梓郢开车把人送到机场后没回豫椒,而是去了酒吧。

    就是上次弓梓郢在这遇见两个傻逼的地方。弓梓郢仔细回忆了下当时的场景,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昏暗的灯光迫使弓梓郢摘掉墨镜,径直往更深处走去。

    一个穿着连帽卫衣,头顶扎着小辫子的少年正缩在卡座里打游戏,察觉到有人靠近声音很大地骂了句:“不约,滚蛋。”

    弓梓郢不但没滚蛋,还刻意靠近去揪少年的小辫子。

    少年显然早有防备,躲避翻身一气呵成。等他从卡座外站起身,见来人是弓梓郢才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惊喜万分道:“哥?!你怎么不叫我一声?刚差点没收住,啊啊啊我可想死你了!”

    弓梓郢站在卡座里,跟连会比起来,身上难得添了几分成熟。

    “对我出手?你见过哪只老虎会上树?”弓梓郢捏捏少年的胳膊,夸赞道:“可以啊,臭小子肌肉都练出来了。”

    连会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问:“哥电话里说要带我见谁?”

    “走吧,去晟刻找他。”弓梓郢答。

    “是见哥夫吗?”连会又问。

    “他有什么好见的?”弓梓郢答。

    “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什么样的人才会被哥喜欢。”

    弓梓郢想了想说:“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连会舔了口棒棒糖,砸吧着嘴说,“哥也是很温暖的人。”

    弓梓郢没反驳连会,毕竟在他眼里自己或许真的可以和温暖扯上关系。

    上车后连会依旧喋喋不休,说他在学校发生的事,说自己喜欢谁谁谁,说他学习还不错,说弓梓郢教他打的那点拳也没荒废,自己后来报了个班,系统地学起了拳击。弓梓郢也不嫌烦,就这么听连会说了一路。

    车子拐到一条不太宽敞的马路上,路旁种着很多梧桐,阳光透过树叶撒在他们身上,斑斑点点。弓梓郢停下车,刚好一阵风吹过来,这个季节的风温温的,扫在皮肤上像丝绸,像流水。

    “到了。”

    晟刻是一家很像民宿的侦探事务所,老板看起来和弓梓郢年纪差不多。

    “来了。”

    事务所老板甚至连头都没抬就跟弓梓郢打了个招呼。

    弓梓郢自己走过去抽出两个纸杯,给自己和连会各倒了杯水,弓梓郢喝过一口,用捏着水杯的食指指了下事务所老板,“姚漆。”

    姚漆这才从一堆文件里抬头,跟连会点点头。

    连会:“我叫连会。”

    弓梓郢附和:“我给你找的帮手。”

    姚漆闻言挑眉,眼神好似在问“他能帮上我什么?”

    弓梓郢:“他会是个好帮手的,当自家弟弟就行,不用跟他客气。”

    这个时节才刚刚入夏,弓梓郢和连会出门还穿着薄外套,姚漆就已经换上了背心。布料遮挡不住的肌肉裸露在空气中,姚漆的肤色偏小麦色,头发微卷,五官硬朗,给人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相当健康。

    “哇——我可以摸摸吗?”连会人已经凑到姚漆跟前,双眼盯着姚漆的肱二头肌闪闪发光。

    “哈哈哈当然可以。”姚漆大大方方把胳膊伸到连会面前。

    连会边摸边感叹:“哥,他练得好好!”

    “那你以后跟着他练,那个拳击班可以退掉了。”或许是阳光有些刺眼,弓梓郢又重新带上了墨镜。

    “姚漆,我想让你帮我查查最近黑市上倒卖的文物。”

    “怎么突然对文物感兴趣了?不忙着膈应你爹了?”

    连会收回手,乖乖坐在两人面前。弓梓郢的情况他多少了解一点,但知道的也不多,本来对他富二代的身份没什么直观感受,直到今天弓梓郢把一沓钱放到桌上,连会才对“富二代”有了比较清楚的认知。

    眼看姚漆要把钱推回去,弓梓郢按住那叠钱解释道:“这钱不是付款用的,你去调查免不得要花钱,这些算是给你报销的,多退少补。”

    见姚漆这才收下这笔钱,弓梓郢继续说:“令家准备开发的地皮上发现一些文物,其中一个汉代的青铜像被卖了出去,卖家没找到,令东玉他哥被抓了。我记得我老爹手里就有一批没上缴的文物,你也知道他之前干得不是什么能见光的事,我怀疑这事是他办的。”

    “这是那批文物的照片。”弓梓郢把一张照片推到姚漆面前。

    弓陕虽然不是个东西,可到底是弓梓郢亲爹,在姚漆的认知里,弓梓郢既不像是会大义灭亲的人,也不像是会长恋爱脑的人。

    姚漆拿起照片问:“你是认真的?”

    弓梓郢就乐,“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况且令东玉对我确实不错。”

    说完这些弓梓郢一口气喝掉纸杯里的水,“走了,改天再来。”

    临出门弓梓郢又想起些什么,“连会就交给你了,当自家弟弟就行,还没吃饭呢,记得给点吃的。”

    弓梓郢走后,留下连会和姚漆大眼瞪小眼。

    连会率先出声,重复了一遍弓梓郢最后留下的话:“当自家弟弟就行,不用客气。”

    姚漆也是直性子,“成,那把地扫了吧。”

    连会真就拿着扫把扫了起来。

    附近没什么地方能吃饭,姚漆在事务所里面隔出来个小厨房,进去给连会下了碗面。

    普通的葱花小面,连会吃得很给面子。

    连会秃噜着面条,含糊不清地问:“姚哥,哥跟他爸不亲吗?”

    姚漆思索了用一个词概括:“剑拔弩张。”

    “他爸想让他继承家业,他不想。”

    “为啥呀?干嘛跟钱过不去?!”

    别说连会,就连他也不理解,人干嘛跟钱过不去。姚漆摇摇头:“太详细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从我认识他的时候起,他们父子的关系就已经是这样了。”

    连会言辞凿凿,“那一定怪他爸!”

    姚漆把垃圾袋从垃圾桶里取出来,闻言把垃圾袋放到地上站起身,“何出此言?”

    弓梓郢信任的人连会会选择无条件信任,对姚漆也并不打算有所隐瞒,“因为我是哥救的,当时我被卖到一个地下拳场里,说是地下拳场,其实就是拿人当鹰熬。他们让我去打架,可是我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哥说我太可怜了,就带着我偷跑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哥家里挺有钱的,哥还资助我上学。”

    “原来是你,……”姚漆小声感叹,还是被连会听到。

    “你听哥提过我吗?”

    “嗯,他那个时候过得也挺不好的,我当时还让他丢下你来着,但他轴得很,说要管你就一定管到底,没想到现在都这么大了……”

    姚漆想起那个小屁孩,下意识想摸摸连会的头发,这才意识到曾经那个小孩现在比他还要挺拔。

    沿着晟刻再往前走,原本就不算宽敞的马路越来越窄,路尽头的水泥地面被碎石子代替,道路两旁的梧桐也被侧柏遮掩。

    方方正正的墓碑穿插在侧柏的间隙里,弓梓郢轻车熟路找到妈妈的位置。

    他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所以只好买了些菊花和苹果摆到妈妈墓碑前。

    墓园里只有风刮过的声音,弓梓郢盘腿坐下来。

    “妈,你说是我爸做的吗?”

    “我好像挺喜欢令东玉的,跟他在一起就很少做噩梦了。”

    每说一句话都要间隔好一段时间,像是为了缓解鼻腔出传来的不适感。

    “可如果真是我爸做的我该怎么办?”

    回答弓梓郢的依旧只有风声,弓梓郢弯下身子,脑袋枕到台阶上,好像窝在妈妈怀里。

    “妈妈……”

    一声妈妈里藏着无数委屈、心酸和无奈,弓梓郢裹紧身上外套,将自己蜷地更小。

    另一边姚漆换了衣服,他在白背心外面套了个黑色皮夹克,深蓝色牛仔裤下配了双马丁靴,跨坐在一辆红绿色的摩托车上。

    “姚哥你这么穿好帅啊!这车也好酷!”连会夸人得弓梓郢真传,主打一个直接。

    姚漆勾唇一笑,“上车。”

    吃饱喝足的连会麻溜爬上车,“咱们去哪啊?”

    “黑市。”

    姚漆口中的黑市类似于连会说得地下拳场,表面上披着些合法合规的皮囊,内里做得全是写在刑法上的事。

    连会东瞧瞧西看看,最后嘻嘻笑道:“没想到有一天我还会来这种地方。”

    姚漆往后扯了他一把,“你对这种地方倒是一点阴影都没有。”

    “嗐,我没来得及留下什么阴影就被我哥救出来了,诶姚哥你看这个漂亮吗?”

    姚漆顺着连会目光看过去,一条彩绳搓得穗子,中间挂了个无事牌,看质地应该是某种玉。

    “老板,这多少钱?”

    老板正在跟临摊打牌,抬头瞅了一眼又低下头,“一千。”

    连会不懂这些,但是这块玉挺漂亮的,刚好可以送给弓梓郢挂到车上。

    连会在姚漆震惊的目光中打开手机准备扫码。

    “等等等等,老板,这牌子不值这么多吧?”

    老板手里的牌刚好打完,赢了一局神清气爽。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两个年轻人,一个不到二十来岁,另一个看起来还是学生,老板瞬间觉得腰杆子都硬了起来。

    “一千,就是一千,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敢讨价还价?”

    “你……”

    连会拉住姚漆,“姚哥,我来。”

    连会拿出手机递给老板,“我愿意出一千,但是除了买下这块牌子,还需要问你打听点事,怎么样?”

    姚漆原本以为老板会继续不依不饶,没想到竟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连会把手机塞给姚漆,他这才发现连会刚刚掏手机根本不是扫码,而是拍下来老板出千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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