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2/8)
“可是我就是觉得不开心，你想办法哄哄我。”弓梓郢把手抽出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已经没事了，哥不用担心。”
“东言打算用这块地来做什么？”弓陕问。
张鹤只是面带笑意浅浅抿了一口。
令东玉听他哥说完那声“朋友”后眼皮一跳，转头望向弓梓郢，只见他顺势与张鹤碰了下杯，然后一饮而尽。
令东言清清嗓子继续开口：“城西区地皮的开发申请虽然通过了，但是立项上还有点问题，恐怕需要我们亲自跑一趟环保局和建设局。弓叔一直在问进度，我们得抓点紧。我知道你不喜欢做这种事，但这次父亲全权交给我们处理，有些关系还是需要我们自己去疏通。”
弓梓郢掐了一把令东玉的大腿，令东玉吃痛轻呼。张鹤一脸关切问：“怎么了东玉？”
令培走远了还在嘀咕，“该放手交给他们咯，未来毕竟是年轻人的天下。”
弓梓郢靠进令东玉怀里，“你不觉得张鹤有点过分关注我了嘛。”
弓梓郢放下筷子，“谢谢张局长关心，家父最近挺好的，知道我来见您，还特意叮嘱我陪您多喝两杯。”
弓梓郢挑起令东玉下巴，问：“你说什么是朋友？”
“明天真的要让小令总带着弓梓郢吗？虽然我们现在和弓家是合作关系，但弓梓郢毕竟不是我们的人，去见重要的人……”
令东玉攥着弓梓郢作乱的手，阻止他继续点火，“张伯未必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大家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而已。”
弓梓郢其实没醉透，眯了一路理智已经回笼，只是想趁着这点酒劲发发疯。
令东言与弓梓郢并肩站着，都在等着对方开口。
令老爷子接手家里公司前当过很多年兵，当年他们那帮人中，除了像令培这样中途退役的，其余人四散各处，如今大小也是个领导。令家生意涉猎广，不少生意需要通过政府审批。多亏那帮老战友，令培在这方面一向面子比别人大。
而且照令东玉那个恋爱脑的劲，不把令家打包送给弓梓郢他就谢天谢地了。
张鹤轻扣酒杯，胡子底下是压不住的嘴角，“别局长局长的叫，和东玉一样叫我张伯就行。既然你爸爸都发话了，那到时候可别怪我欺负你们这些小辈哦。”
“张伯伯可不要跟我喝醉了，东言哥还有事情跟您说呢。”
令东言被瞪得莫名其妙，把目光投向了自家弟弟，令东玉也一头雾水。
市内不是没有别墅区，城西不见得是最好选择，而且别墅针对的客户局限性太大。一个城市里中产阶级家庭还是占据大多数，投资住宅远比投资别墅稳妥，不过同样的，高风险也伴随着高回报。
而在弓梓郢梦里，这样安抚性的动作来自于妈妈，他被发现了！
令东玉也不追问，依旧轻轻拍他的背。
令东言目送父亲离开后，坐到了令培的位置上。
令东玉只能快速调整好状态，“没事儿，我送您回家吧张伯。”
“令总，明天可能会用到的资料已经准备好了……”秘书欲言又止。
“你不觉得，投资别墅的成本有点太高，风险太大了吗？”
六瓶度数可观的白酒下去，弓梓郢看令东玉都有些重影儿，张鹤还举着瓶子要求再开，吓得令东玉一把拦下，“张伯，不能再喝了。”
弓陕哈哈笑起来，声音听着中气十足。
“嗯，你早就看出来了吗？”令东玉也渐渐回过味来，张鹤那么痛快就答应了，实在是出乎意料。
弓梓郢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是一幅什么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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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陕翘起二郎腿向后仰，同样回以微笑：“我可不会卖房子。”
令东玉忧心道：“不想去就不去，我哥那边我可以应付。”
“不喝了不喝了哈哈哈，难得有个能喝的陪我，梓郢可比你爸能喝多了。”张鹤是真的喝开心了。
令东言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令东玉察觉到弓梓郢睡得不安稳，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背。
令东玉要开车，令东言回公司还有事，真正陪着喝的就只有弓梓郢。好在弓梓郢愿意的时候倒是很会说话，没有哪个身处高位的人不爱听奉承话，况且弓梓郢又是真的能喝。
地下车库里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跌跌撞撞走来，弓梓郢躲在柱子后面用手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声响，泛白的指尖表达着他的恐惧。
饭局上张鹤打量着桌上唯一一张生面孔，“呦，这个小孩怎么没见过呀？”
乐完弓梓郢清清嗓子揪着令东玉得领带往下压，“来，我教你啊。”
手机那头传来令东言的声音，“梓郢伤好一点了吗？”
弓梓郢戳戳令东玉，用口型说道：“你上班去吧，我已经没事了，不用你在家照顾了。”
“没什么……”
“当然。”
令东玉摩挲着弓梓郢的肩膀，忍不住有些埋怨，“既然早就看出来了还喝那么多。”
远方刚打过喷嚏的令东言揉揉鼻子，接过秘书递来的纸巾。
“这些我当然清楚，可大家都不是傻子，如果只是让弓梓郢来公司刷刷脸的话弓陕也不必跟我开口了。”
说完转头笑着跟弓陕说：“弓老弟，有什么事直接跟东言说就行，他做得了主。”
女人边哭边叫着弓梓郢的名字，她下体的鲜血浸湿了白裙子，走路时顺着裙摆滴落一地。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到女人脚踝处有一块嫩肉在晃动，那是被剪断的脐带随着女人的步伐偶尔与地面摩擦。
建设局的张鹤就是令培曾经的老战友之一。
“刚好，我也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气氛凝滞了几秒，令东言瞧弓梓郢真没有说话的打算，无奈接过话头，“这位是弓陕的公子，弓梓郢，也是东玉的……朋友，城西开发的事我们跟弓叔有合作，所以带了梓郢一起过来。”
令东玉看向弓梓郢用眼神询问：去吗？
张鹤说话不磕巴，但被令东玉扶上车时双腿还在打架。
张鹤这个人其实是个爽朗性子，就是身处高位不敢不谨小慎微，不过凡事过犹不及，有机会他也会让自己醉一醉。令东言说得事情可以办，况且他与令培的交情又摆在这里，那么喝酒就不需要再顾虑许多。
耳边心跳声如鼓，弓梓郢感受着令东玉心跳的频率，一吻结束，眼底一片清明。
令东玉打电话一向不对弓梓郢回避，谈话内容被他一字不漏听了进去。
令东言答：“城西区属于郊区，但距离市区并没有太远，所以我想把那块地开发成别墅区，交通便利的同时保障高质量的生活水准。地皮的问题弓叔不用担心，土地产权已经拿下，开发申请也已经递上去了。”
弓陕也笑眯眯地答：“没问题。”
“梓郢——”
弓梓郢微微低头好像自言自语，“不知道嘛？那你打算说什么？”
弓梓郢脸色一黑，皮笑肉不笑地瞪了令东言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
城西开发这件事说是全权交给他们兄弟俩处理，但约人还是打着令培的旗号去约的。
令东玉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微微一笑。
令培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东言，你弓叔说得对，该独当一面了。城西区那块地是你和东玉去拿下来的，现在进展到什么程度你和东玉最清楚了，后续的事情就你留下来跟你弓叔商量吧。”
菜陆陆续续上桌，张鹤夹起一片藕，“原来是弓老弟的儿子啊，我跟你爸爸可是不少打交道，他最近身体还好吗？”
路上弓梓郢倒是安安静静躺在后座，一到家就开始发酒疯，八爪鱼似的缠着令东玉不肯撒手，令东玉哄着弓梓郢松手，弓梓郢嫌他烦，抬头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世界终于安静下来。
弓梓郢想笑，嘴角一咧水就流了出来，令东玉另一只手刚好接住流下的水。
张鹤挑挑眉毛，“这事好办，你们三个小家伙陪我喝开心了，伯伯自然不会亏待你们这些小孩子。”
小弓梓郢机械地回头，妈妈用带血的双手掐着他的脖子问他：“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弓梓郢一向不过问令东玉工作上的事，连自家的生意也从不插手，他哥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让弓梓郢一块去。弓梓郢能答应还挺出乎他的意料。但不论如何这对弓梓郢来说都是个不错的学习机会，等将来接手弓家生意百利无一害。
弓梓郢开口：“去呗。”
弓梓郢在令东玉说完后也翻了个白眼，心道：猫哭耗子。
令东玉就笑，“梦都是假的，不要信。”
令东言翻了个白眼，他就客气客气，怎么还当真了？
“什么？”
桌上的菜没吃几口，酒倒是一瓶一瓶地开。
令东玉急忙放下电脑询问：“做噩梦了？”
“哦？”令东玉拿过水杯把杯口抵在弓梓郢唇边，又把人压到桌边小口小口喂给弓梓郢喝掉，“那主人惩罚我吧。”
弓梓郢一头冷汗，一言不发环住令东玉的腰。
目的达到令东言应了一声，直接挂断电话。
令东玉见弓梓郢叉着腰举着拳的样子无奈笑了一下对令东言说：“好，我知道了，明天我会去公司。”
这个梦他做过无数次，梦里是刚生产完的妈妈在找自己，妈妈的脸总是被长长的头发遮住，小弓梓郢鼓起勇气撩开头发看过一次，头发下面是一张刚出生的小孩的脸。那张脸皱巴巴、血淋淋，像死掉的猴子。自记事起梦里的小弓梓郢就躲在柱子后，他既害怕妈妈发现自己，再见到那张脸；又害怕这一次醒来，再也梦不到妈妈。
令东言端起酒杯微微放低同弓陕的杯子碰了一下，“那就合作愉快。”
“不许漏！”令东玉装得凶，弓梓郢却更想笑。
“大家都说虎父无犬子，我倒是很好奇老狐狸生的小狐狸能聪明到什么地步。”
弓梓郢摸着令东玉胸肌笑道：“去吧，你哥轻易不开一次口，不要驳他面子。不过我爹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开发别墅这种高风险的事他也愿意合作，背地里指不定在动什么歪脑筋，你们可要留心。”
“立项根本没问题，你哥骗你的。”话一出口方觉不对，立马修正，“不对，是骗我们的。”
弓梓郢头有些晕，没忍住还是先开了口，“东言哥还真是大费周章啊。”
“方便的话把梓郢也带上吧。”
令东玉把人从被窝捞起来，左瞧瞧右看看。其实本来也不是多重的伤，既没伤筋动骨，也没头破血流，除了眼角淤青隐约还能看见，其他已经完全好了。
弓梓郢刚要说话，床头手机响起来。
令东言抬头，“想说什么就直说。”
令东玉扛着醉鬼回了家。
令东玉攥住弓梓郢作乱的手，“嗯，我知道，但高风险也意味着高汇报，我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弓梓郢坐在令东玉旁边，本来想缩着当鹌鹑，没想到上来就被点名。弓梓郢端起酒杯就笑。
好一会儿弓梓郢才缓过来，他抓住令东玉的手打趣道：“别拍了，跟拍儿子似的。”
弓梓郢弯弯眼睛，“不多喝点怎么耍酒疯？”
弓梓郢把话题引出来了，令东言顺杆爬上去，立马把城西立项的事说了出来。
“有把握吗？”
令东言本来想问问弓梓郢瞪他那一眼什么意思，但是现在不用问了。弓梓郢问得那么直接，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自己再问就跟裸奔就没区别了。
弓梓郢惊醒，呼吸声相当急切。
“你笑什么？我装得不像那么回事儿吗？”令东玉也觉得好笑，于是俩人儿抵着脑袋好一通乐。
“是这样的，”令东言狡黠一笑道：“但这不是跟弓叔合作嘛。”
弓梓郢噗嗤笑出声。
“但弓叔会建房子，”令东言努力把嘴角提得更起，“咱们也算半个亲家，晚辈莽撞，想请弓叔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