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小麻花(3/5)

    先不说就连走南闯北的谈嘉山也没试过的白菜拌海蜇和银耳拌黄瓜这类凉拌菜搭配,就连拿来当主食的水饺,也足足包了四五种口味。

    “卤肘子和猪皮冻是靠谈哥你的英勇换来的。”何应悟憋着笑给谈嘉山夹菜,“姥姥给你报仇了,炖得特别烂。”

    闻言,晚上从来只吃七成饱、但为人极度记仇的谈嘉山火速给这两道菜光了个盘。

    “喔喔喔——”埋在碗里吃得脸都花了的何岑抬起头来,惊喜极了,“我吃到了包糖块的饺子!”

    “岑岑快许愿。”姥姥笑眯眯地给何岑捞了一勺玉米排骨,“去年是小乖吃到的饺子,他许愿找个好工作,今年可不就实现了。”

    何岑掰着手指头正儿八经地给愿望排了个序,随即闭上眼睛郑重其事地说:“希望小乖哥哥被谈哥哥收养以后开开心心、万事如意、和和美美、白头——”

    只是带人回家过个年的何应悟百思不得其解,不晓得妹妹怎么会把脑回路搭到谈嘉山是自己的收养人这条线上。

    何应悟立马扑过来捂住了何岑的嘴,臊得想变成一只黄河大鲤鱼,头也不回地蹦进沂河,一口气从这个伤心地游走,“怎么乱说话呢,人家是我带回来做客的朋友,不是收养家庭!”

    “可是我已经说出口了,怎么办?”何岑茫然地眨眨眼睛。

    突然涨了辈分的谈嘉山给何岑舀了几个大肉丸,主动递了个台阶:“没关系,两分钟之内说的可以撤回。”

    “好吧,好吧,大人真麻烦。”

    闻言,何岑扒下何应悟的手,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地重新许了个愿:“希望哥哥早点娶一个漂亮嫂嫂回来,最好是能帮我写寒假作业的那种……”

    姥姥和谈嘉山的笑声快把屋顶掀翻,何应悟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小孩儿和老人家不像年轻人那样能熬,春晚还没放到小品,祖孙俩便开始打哈欠了。

    何应悟抱着睡得像头小猪的妹妹,把放心不下的姥姥往房里推,“姥姥,你们洗漱完早点睡,收拾零碎的活交给我就行了。”

    今晚用到的餐具和碗筷不少,何应悟光是洗那一盆叮铃哐啷的东西就花了两小时。

    这期间谈嘉山在厨房进进出出:一会儿进来洗两个鸡蛋、一会儿进来舀一勺油、一会儿进来拎半袋面粉和糖,转悠得何应悟头晕。

    “又做养生粥啊,谈老师。”蹲在地上把碗筷往橱柜里摆的何应悟闻到电饭煲里的甜香味,使劲嗅嗅鼻子,“是不是做的鸡蛋甜粥?”

    “没有,我刚刚在房间孵蛋呢。”忙活完的谈嘉山也不搭茬,边帮何应悟刷锅、边神戳戳地胡诌:“待会你忙完回房间,就能看到一群小鸡崽围着你叫爸爸。”

    “……谢谢干爹。”何应悟无奈地走过去帮谈嘉山挽袖子,胳膊肘一不小心戳到那对鼓囊囊的胸肌。

    应该叫谈嘉山奶爸才是。

    干完活的何应悟洗去一身油烟味,又往缸里加了一桶刚烧出来的热水,把自吸式花洒留给了洗起澡来磨蹭又精细的谈嘉山。

    才刚躺下,他的后脑勺便被枕头底下的硬质边角给顶了个激灵。

    何应悟反手摸出那本花花绿绿的两只巴掌大小的本子,还没来得及翻开,他先笑出了声。

    妹妹才读学前班,认的字不多,就连何应悟的名字也不会写。

    学龄前儿童何岑只能歪歪扭扭地在封面上依葫芦画瓢地描了“小乖”两个字,旁边一个箭头,七拐八弯地指向水彩笔画的泡面头小人。

    每天早上穿衣服时连扣子都扣不明白的何岑,在这份礼物上显然是用了心的——颜色精心搭配的贴纸、剪裁时小心翼翼避开人物主体的照片、每一张照片旁准确无误的狗爬式阿拉伯数字……

    何应悟甚至能想象出妹妹努着嘴用心做手工的认真样子。

    相册手帐里的绝大部分照片,连何应悟自己都没印象——比如边哕边给刚接收的小孩子换尿布时的嫌弃样子;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身上腿上挂一串小屁孩的睡相;强装坚强送走养了一年多的小孩后,哇哇哭得鼻涕都流出来了的抓拍。

    这些照片大多是顽皮的弟弟妹妹们拿姥姥的老人机偷拍的。

    毕竟福利院与幼儿园不同,这里的孩子们从不留下合照影像。

    树大分杈、人大分家,哪怕是亲子至亲也有歧路各别的时候,更何况只是在福利院里有短暂交集的孤儿们。

    入园两年内,大多数身体无恙的孤儿会在院方和当地媒体的宣传帮扶下,匹配到合适的领养家庭。

    为了加强儿童与领养家庭的联络、切断儿童对福利院护工产生的稚鸟情怀,定期上门探访监护情况的工作基本会交由街道的工作人开展。

    哪怕对亲手带大的孩子再有感情,姥姥和何应悟也没办法打着关心的名义去打扰弟弟妹妹们的生活——他们最多只能以曲线关怀的方式,买些衣服、文具一类的礼品,在征求领养家庭的同意后,再以社会捐助的名义寄给小孩们。

    何应悟被收养的时间本来就有些晚,三次弃养经历更是让他错过了被收养的适龄期。

    作为唯一一个在福利院留到成年的孤儿,何应悟早就断绝了对收养家庭的想往;这么些年下来,何应悟硬是从半大不小的救助对象,长成了能帮姥姥迎来送往、经营奔波的沂州金泰村福利院编外人员。

    如果不是这些照片,他都快忘了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

    翻到最后一张时,何应悟留意到写着“小乖”的照片旁多了一段用何岑的粉色水彩笔写的,但字迹迥劲、显然并非出自学龄前儿童的祝福语——

    “小乖,祝你阔达、烂漫,长岁常安。”

    尽管没有落款,但何应悟一看就知道它出自谁手。

    简简单单的几个汉字像是有千斤似的,敲得何应悟的脑子里砰砰作响。

    他祝我生日快乐!

    还和姥姥一样叫我小乖!

    何应悟迅速合上本子,把头埋在枕头里冷静了十几秒,又重新翻到最后一页,把短短的一段话从头到尾看了几十遍。

    我真想、我真想——

    何应悟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心潮澎湃又小鹿乱撞地裹着被子从床头滚到床位。

    他还没来得及理清楚自己脑袋里炸来炸去的冲动念头究竟是什么,卧室的灯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灭了。

    年三十夜里的月亮不上班,关了灯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何应悟原本以为是灯坏了,可他还没来得及翻下床找拖鞋开灯,烛火先亮了起来。

    与电灯这种现代制品不同,烛光的映照范围有限。

    风一吹,烛火就猎猎地摇,给寂静平和的黑暗中平添了一丝动态的光影滤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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