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者多劳——(2/8)
裴映抿了抿唇,开口:“是我先喜欢的……绿光玫瑰,安如玫才跟着我喜欢绿光玫瑰。”
他的“绝不”跟他一起颤抖起来。
施斐然那天离开病房之后,安如玫告诉他不要追出去——守在濒死、有过爱恋关系的养母身边,才更符合常理。
他走回床边,掀开被子躺回施斐然枕边。
裴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施斐然倚着裴映刷手机,把刚查到的土耳其天气展示给裴映看:“这周去坐热气球?”
莫琳:“床伴多这种小事儿谁也不在乎……施斐然那个妈,倒是挺能作的,又好赌。”
“拿倒了,”施斐然走过来,从他手中抽走那张卡片,上下旋转后展示在他眼前,“可能也是我写字乱,是西班牙语:选择我。”
裴映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上养母的少年,这样最可信最高。
“他不要我的迷恋,我自然要收回来。”方理掏出手机,把监控另一端同步到手机上,“我要整理一下这条混乱的食物链。”
施斐然没去拿毛巾,直接掀起身上的莫代尔t恤去擦裴映的手。
裴映没有看那幅画,他专心地注视着施斐然。
张诗茹。
他只记得这么一个地名。
方理盯着信封上的红色胶印,抬起头,无意间从百叶窗上瞥见一个身影。
一句话的时间之后,裴映挂断电话。
绝不。
他和安如玫谈好了交换条件,他每天送安如玫绿光玫瑰,安如玫帮他保守秘密。
停好车,上楼,到自家门前时,施斐然蓦地愣住——
他利用安如玫的感情,让安如玫成为他的母亲。
方理揉搓着莫琳柔软的手指,脑子一并转起来:
方理喜欢看别人胆战心惊,喜欢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控,也喜欢看对手图穷匕见。
他如此害怕施斐然知道安如玫的存在,可施斐然还是知道了。
他的眼圈变得很烫。
方理咬了咬牙,扼制住摔东西的冲动。
裴庆丰找了殡仪馆的人来接尸体,马上就到,所以医院没把安如玫送去太平间。
他转身询问裴庆丰是否需要其他帮助,裴庆丰摆了摆手。
方理深呼一口气,腾地抓起那信封!
裴映睡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半,睁开眼发现自己腰很疼。
裴映搓得两只手通红,十几分钟后,关掉水龙头开关。
并不是。
所以当施斐然真正站到他办公室里时,方理太过着急,不加修饰地直接说出心中所想:“现在我在这条食物链的顶端,我可以对你提任何要求。”
方理开口:“单独来见我,如果你想要这件东西。”
哺乳动物不能免俗于对抚养者的依恋。
他迟迟没有开车,不太放心,再一次抠开手机壳,害怕手机壳掩到那张卡片的边角。
方理皱了皱眉:“我突然有个想法。”
绝不。
施斐然忽然说了一句非英语的外语,听起来像葡萄牙语。
就让施斐然认为他爱过安如玫好了。
裴映去工作室。
如此轻而易举。
那时,只有安如玫冲洗他身体的目的,不是为了再一次弄脏——安如玫是唯一一个把他当成人的人。
完全错开了他的想象,这里只有那张卡片。
姓裴,可能是施斐然那天在安如玫病房里见过的男人,裴映的叔叔。
选择我。
又是休克,但这次没抢救过来。
施斐然的反应、语气都不在他的预想之内。
“发现了。”施斐然回答。
当然没掩到。
裴映静静着望向门口,直到看见施斐然的身影。
裴映转过身,走向他。
洗漱完毕后,习惯性地踩上体重秤,发现体重掉了2kg。
裴映摇了摇头。
他们家的门敞着,里面一片狼藉。
当你陷在“爱”的状态里,无论对方做了什么,你都没办法对这个人生出与爱相反的情感。
裴映停下车。
感谢方理。
裴映松开捂在施斐然脸上的手。
那张放弃治疗同意书,裴映没有为安如玫签下,裴庆丰也没有。
所以交给裴映。
“不用了。”裴映坚持。
他当着莫琳的面儿脱光身上的睡衣,换上一套轻便的运动服。
流水声停下,洗手间里极静。
他刚想接着讨论,裴映的手机突然震起来。
施斐然垂着眼,望向那幅从方理家里拿回来的油画。
裴映吸了一口气,安然吐出。
金渐层藏在掩体里,只有一条长长的尾巴甩在外面。
张诗茹完全愣在原地,神色惊慌失措。
他如此害怕施斐然继续往深去想,去想,他为什么需要安如玫爱他,他对安如玫独有的依恋从何处产生。
受情绪影响,方理准备好的台词忘掉一大半。
方理拿起手机,再次拨给施斐然。
施斐然长舒一口气。
莫琳:“说。”
莫琳异常平静:“你最近不是迷施斐然迷得魂儿都没了?”
他只能继续说下去:“你一定没猜到,第一次偷窃是伪装。我在你们家里装了摄像头,从而知道什么东西对你和裴映最珍贵——所以,我才是更聪明的那一个。”
施斐然召唤他。
裴映侧过身,把头贴在他肩膀:“你认真的?”
如果不炫耀,那么成为胜者的成就感会大打折扣。
“插座。”方理撩开莫琳洒到他脸上的长发,“针尖大小,不发光也不反光的那种。”
安如玫到死都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五分钟,十分钟。
裴映拿起一本厚重的荷兰语工具书,慢慢将书从头翻到尾。
那根本不是安如玫送给他的蓝宝石。
“着什么急,我的会议没开完,你催什么催?”施斐然挂断电话。
副驾驶车门被拉开,施斐然解开西装风度扣,坐上他的车。
绿光玫瑰。
方理捏着卡片,抬头看他。
他也相信裴庆丰说的“恨不起来”。
施斐然半天没有答话,忽然直直看过来:“蓝宝石呢?”
他在心里默念。
施斐然将卡片放进西装胸口的口袋中,单手系上风度扣:“我的那些表你留着吧,就当赔你的医药费。”
他将信封折了一扣放进西装内襟暗袋,起身,假装去洗手间。
绝不。
屏幕上显示“裴庆丰”。
他有能力承担自己的过去,但他不想把这一部分分享给施斐然。
方理拿起桌上信封,顺着火漆印撕开它。
莫琳:“他妈偷人?他不是施鸿亲生儿子?”
擦干净之后,他把裴映刨到自己怀里抱住。
施斐然抬起手在裴映后背上搓了搓:“我可以是认真的。”
好了,施斐然已经让他耐心告罄。
他也需要施斐然来冲刷那份耻辱——安如玫的死亡带走他的秘密,他不需要再佩戴它了。
方理家。
离开医院后,他和裴映的车一路跟在殡仪馆灵车后面,一直到灵车拐进殡仪馆院门。
不到十小时的时间,他就等到两人都不在家的间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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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斐然缠了他一宿。
裴庆丰不同意放弃治疗,是真的相信着奇迹,期盼着奇迹。
走进衣帽间,果然看见小十年攒下来的限量手表都被拿空了。
书架上的书大多被掀到地上,好几本摔裂了书脊。
方理砸掉了整个办公室所有能摸得到的东西。
绿色的卡片。
将它放在衬衫左胸口袋里,片刻后又立马拿出来,想了想,抠开手机壳,将它放在手机壳和手机的夹层里。
方理揉了揉嘴角,被施斐然打出的肿胀已经完全消退,只剩下一点青黄色的淤痕。
他既不能忍受那幅画出现在自己眼前,又不舍得把它放进碎纸机。
施斐然:“为什么打班长?”
外屋传来嘈杂的翻东西声。
他买回来的一整套琉璃餐具也碎了好几只。
他需要这种耻辱成为灵魂的一部分,所以他一直戴着它。
“我想娶你。”方理转回头看着她。
一缕没被束缚住的快感倏地钻到下腹——他不受控制地射出来。
施斐然问道:“我开车?”
施斐然:“亲子鉴定书,原本不是被你放在信封里吗?”
裴映自己去,估计也是安如玫最想要的。
施斐然相信裴庆丰所说的“不是”。
像有人在裴映两只眼睛周围架起木头,点燃两捧篝火。
“如玫问我,是不是因为恨她,才让她受罪,不同意放弃治疗……”裴庆丰单手捂着自己的眼睛,眼泪从指缝流下来,“不是,我不恨她,恨不起来……”
“别趁机阴阳怪气我。”方理点了点屏幕,“什么东西能真正威胁到施斐然?”
莫琳:“斐然做事很小心,不会有酒后撞死人这种事。”
方理松开莫琳的手,转过头看莫琳的脸:“裴映的画有没有可能是工作室里其他人的创意?那东西是他作假的证据?”
“那张真正的亲子鉴定书在哪儿?”施斐然问。
事实是,他从没爱过安如玫,都是说给施斐然听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是计算。
裴映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那信封既没有被转移,也没有被挪进保险箱。
裴映想和他说话自然会开口,裴映想要安静他也可以就这么陪着。
其实这位小偷不算识货,裴映书架上的书才是真的值钱,尤其是那些初版书,完全有资格进博物馆。
“哇。”施斐然甚至抬起手鼓了两下掌。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有些扭曲,但也顾不上控制表情。
裴映起身,快步走去洗手间。
施斐然去上班。
这次派人进施斐然和裴映家里盗窃,只是为了知道什么东西才是他真正应该偷的。
他朝施斐然伸出手。
施斐然先检查的是那只让人毛骨悚然的冷血动物,而裴映检查的则是一本书里的一张信封。
那是他九岁时从一个体重超过二百斤的中年男人那里获得的“小费”。
他现在周六周日基本不去公司了。
殡仪馆回家的路有点远。
“你婶婶给你买的,你戴着吧。”裴庆丰说。
——那个信封。
家里失窃,房主最先检查的东西,必然是最重要的东西。
施斐然管不了这些,直直跑向玻璃柜,打开柜门——房屋形状的掩体里钻出一只憨头憨脑的蜥蜴。
施斐然走出衣帽间,看见裴映半蹲在书架下方,翻找地上横七竖八的书本。
“赌债的话,施斐然有能力填,”方理说,“什么能威胁到施斐然作为施家唯一继承人的身份?”
他知道裴映会把它放在一个眼不见心不烦的角落。
周五晚上。
裴庆丰不懂。
“找什么?”他问。
但至少不要让绿光玫瑰变质。
屏幕里,那张信封被一只手拿起来,放回它原来所在的外文书里。
酒的药效惊人。
“只要你还是裴映,我还是施斐然,我就会继续嫉妒你。”施斐然一边说,一边撑起头枕到他胸口,“我永远都会嫉妒你,欺负你,害怕你离开我。偶尔也讨厌你,不喜欢你,但也永远爱你。”
方理盯着那张卡片愣了愣,再次打开信封——
“不是!”张诗茹立即反驳道,“我刚才听见你打电话……是我想拿您的东西……”
那是他最喜欢的花。
方理慢悠悠从怀里拿出那个信封:“裴映叫你把这东西偷回去?”
“我喜欢蓝宝石……”他又说了一遍。
施斐然静静地倚着洗手间门框,没有制止裴映洗手。
裴映表现得比他想的平静。
施斐然知道裴映有洁癖,有情绪时严重一些,正常时可以忽略不计。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路上两人再没说话。
“……”
有时候和裴映一起飞回他们留学过的学校,去他们相识的面包店里喝咖啡,再买隔天的机票回来。
“我的人拿走了手表和他们家里备用的美元,伪装成普通的入室盗窃。”方理接着说。
“嘬嘬嘬。”
裴映将没有佩戴任何戒指的左手递过去,他控制不了,他的手在施斐然的面前发抖:“施斐然……我喜欢蓝宝石,你能不能送我……”
施斐然听起来很不耐烦。
裴庆丰抹了一把眼泪,接过那枚戒指。
施斐然很快接通他的电话。
不对。
裴庆丰在晚上九点半打电话给裴映,大概率不是什么好消息。
方理脑中一片闪烁的噪点,下意识跟着念道:“……选择我?”
“他人缘好,他让班里所有的人不跟我说话。”裴映说。
他克制不住的洗手,也不是因为打了班长。
方理从施斐然的表情看不出这个人在想什么。
方理笑了笑,接着问:“那施斐然呢?”
施斐然的打岔让他格外恼怒。
施斐然跟上去,看见裴映打开水龙头,在水下冲刷手指。
莫琳摇摇头:“你想象力真丰富。他九年前就是这个风格,没有人能模仿裴映,你这个文盲。”
施斐然看上去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你就这么一直堵着写字楼大门?你不开车我开?”
殡仪馆的人到了,裴映帮忙把安如玫的尸体从病床挪到担架,放进裹尸袋,拉上拉链。
安如玫把他当成恋人。
“我们因为它冷战那天,我就把它烧了。”裴映回答。
椅子倒在地上,地板被砸出凹坑。
绘画是他最擅长的表达方式,他当然认同自己是最好,他相信每一个时代的“最好”,也都会像他一样认同自己。
方理拿起卡片。
封着红色漆印的信封从某一页掉出来——
“张硕硕、张诗茹、莫琳、梁佳莉、施鸿、李蕊、胡奉妩、安如玫、方哲、方理、谭强、谭辉……”
施斐然拿出手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名片,摆到他面前:“我爸的名片,我觉得你和他一定合得来。”
只默默摘下食指上的蓝宝石戒指,递向裴庆丰。
那幅油画,施斐然交给裴映处理了。
黑色玛莎拉蒂明晃晃地挡在写字楼正门口。
既然安如玫的存在已经被施斐然发现,那么他只能用一个常见的版本替换掉真正的事实。
安如玫配合他演完了所有的戏份。
胜利的欢愉逐渐变味。
“告诉裴映,你失败了。”方理道。
裴映看了看他,点头。
施斐然却腾地冲上来圈住他,连带着圈住他性器官的肉道一并紧缩……
“好啊。”裴映弯起唇。
那张卡片的重量重新回归到他手心里。
穿着一身红色真丝睡裙的莫琳抚上方理的肩膀,歪着头盯着他的电脑屏幕:“摄像头安在了哪儿,这个角度好低啊。”
他握住方向盘,在方向盘的真皮上摸到自己手心渗出的汗。
施斐然从他身上翻下去,两手支起来抻了个懒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被施鸿海鲜恶心到的胃终于透一透了。”
“是‘选择我’的意思,”施斐然抓了抓头发,“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裴映说这东西对他非常重要。”
莫琳把自己摔回床上,掩着嘴唇打了个哈欠:“又去你那个公益协会给那些痴呆老不死的洗澡?”
“那就好。”方理挂断电话。
简单收拾好施斐然,不在乎驾驶证上仅剩的一分,开飞机一样把车开回桃源里。
张诗茹离开办公室之后,他坐回工学椅上,静静等待施斐然回电话。
……安如玫。
戒指被他亲生父母偷走,成为遗物,后来又经由安如玫的手,辗转回到他这里。
中心医院病房里,安如玫还躺在那张病床上。
所以他留下了。
“嗯。”他应道。
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否认自己的天赋,但没办法否认加在那幅画里的心血。
……摇篮桥、摇篮桥、摇篮桥。
他故意在这时拿起手机拨给施斐然,并提高自己的音量:“施总,我从你们家拿走了一件东西,你发现了吗?”
施斐然仍看着画,忽然哑着嗓子开口:“我嫉妒你。”
不需要裴映开口,单单看裴映的表情,他已经猜出来了——安如玫去世了。
闯进他们房子的人很可能以为这里面住的是毒蛇,没敢打开。
然后是地名。
施斐然用舌尖在下排牙齿内侧滚了一圈:“他叫什么名字?我去弄死他。”
他不再禁止裴映去探望安如玫后,一次也没陪裴映去过医院。
裴映接通电话,贴在耳边:“喂。”
“读高二时,我打了我们班的班长。”裴映望向前方,那里只有夜幕下黑漆漆的门,“安如玫看见我拿水龙头冲手上的伤口,大声骂我,说这样伤口会感染。”
又掐着时间重新折回,果然在自己办公室里逮到了张诗茹。
信封里滑出一张绿色卡片。
方理转动身下人体工学椅,抬高手里的信封,对着阳光看了看。
“是的。”他对着莫琳微笑。
信封比较厚,根本看不清里面具体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