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8)
且说虞承青,他扛着木剑跑到掌门殿时,恰好欧阳掣不在,坐在高堂上讲课的是医修罗雨成。
罗雨成长着一张好脾气的脸,手里捏着一根食指长的银针,正面目和善的与一名弟子讲解。看到虞承青进来,便笑道:“你便是虞承青吧,来找欧阳师兄?”
虞承青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整个门派所有的仙师几乎都认识他了,此时寻找欧阳掣要紧,他担心傅聆打不过对方,便匆匆点头道:“是。”
“今日不巧,欧阳师兄带着弟子下山历练了,”罗雨成挠挠头,微微一笑,“托师兄的福,我才能在这里讲课。”
前几日雨势太大,雷电将医修门种在讲课堂的一棵千年老树劈断了,不偏不倚砸毁了讲课堂,这几日都在维修,罗雨成本就有大课要讲,只好借了欧阳掣的掌门殿一用。
只怪欧阳掣早不带弟子下山历练晚不带弟子下山历练,偏偏这个时候下山。虞承青思量了一段时间,其他修士门离这里太远了,到时请到了哪位仙师,傅聆也早已败了。
虞承青咬咬牙,对罗雨成草草讲了事情来历,便扭过头跑出了掌门殿。
北斗门弟子虽然各自在各自门中修习对应功法,但也会接触其他的功法。虞承青匆匆出了结界,脑中细细思索了一下追踪符如何画,咬破手指在半空中画下一串歪歪扭扭的符咒。
只见飘在半空中的的红色符咒晃了晃,飞快向前飞去。
虞承青没有料到追踪符的感应如此之大,当即拔腿跑了出去。
傅聆站在一地红色中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岳钰向他走来,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师父不愿意让我在这里吗?”岳钰微微一笑,伸出手抓住傅聆的手腕,引着他那只手向自己伸去,放在自己的腰上。
傅聆深吸一口气,想要抽回手,却发现对方力气之大,自己根本抽不动。
小少年的腰肢放在手心中是十分软和的,傅聆别过脸不去看他,可耳朵遮不住,飞快的红了。他脑海中全是一阵香艳画面,断断续续道:“不行……”
“哪里不行?”岳钰凑过头去看傅聆,笑道,“只要是师父说的,我都照做。”
此时一人的声音猛地在傅聆脑海中炸了出来:“让他脱了衣服,乖乖躺好!”
也正是由于这个声音,傅聆瞳孔一缩,当即清醒。只见他并起两指,飞快点上岳钰额头,施下定身咒。
岳钰脸上闪过差异,大概是没有想到傅聆能恢复神智突然动作,僵着身躯站在那里,看着傅聆将放在他腰上的手抽了回去,站起身。
“师父……”岳钰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小的撒娇,却发现对方丝毫没有留情,当即踹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木偶人已经消失了,整个酒楼一片安静……除了一间房屋中传来的声音。
傅聆拍拍脑门,循着声音走去。两手推开门便看到一连串不可描述的场景。
“仙、仙师!”解辛混沌的意识瞬间回笼,他被人揽着腰肢,头发散乱,此时看到傅聆便整个人都慌了。
在他身后的男子轻声笑道:“不专心。”
一连串声音又开始响动,傅聆嘴角抽动,怒道:“我要看看是哪个混蛋如此对待我家解辛!”
那男子戴着一张面具,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只见傅聆一手成掌打了过来,对方当即哼了一声,一股灵力飞出,击打在傅聆腹部,将他扔了出去。
傅聆如虞承青所料,并不是什么打架的料子,那面具人灵力深厚,一看便是平时不少锻炼的修士,或许是剑修可说不定。
会不会是欧阳师兄门下的?
也不一定,当今世界虽然北斗门是仙门之首,但其他门派也是各有优势,或许也可能是另起的新秀。
但这丝毫不影响傅聆撕开那面具人的面具的积极性。
他飞快站起身,向二楼飞去,与此同时手中出现一把长鞭。那长鞭飞快卷起,发出锐利的声音,鞭身上的倒刺猛地张开,朝屋中砸去。
“传闻傅仙师醉心器械,从来不想欢爱之事,脾气差也就算了,也不知体贴他人,还不懂风情,一根筋得要死,”面具人伸出一根手指,他与解辛二人周身爆发出一片白光,“原来是真的。”
白光刺眼,傅聆眼睛本就不好,此时更加难以看清前方,他暗骂一声,等到白光落下,那面具人与解辛早已经没有了踪影。
傅聆手握一根黑色鞭子站在那里,看着酒楼场景缓缓消散,周围又是一片杂草。
方才的岳钰应当不是真的,他也随着酒楼消失了。
“师父!”一声声音自他身后响起,傅聆转过身,便看到虞承青披着月光匆匆跑过来,撑着双膝大口喘气道:“师父你没有事吧?”
傅聆:我是你师父,能有什么事?
他看着虞承青面前缓缓消散的红色符咒,心道好小子,什么都会一点,唯独我这器修心法不会,看不起我?
心中这么想,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道:“你怎么也跑过来了?”
听到“也”字,虞承青当即一愣,他道:“师父可是已经见到了岳钰师兄?我没有他跑得快,便落下了。”
正这么说着,虞承青往傅聆身后看了一眼,却没有看到岳钰身影,他看向傅聆:“师父,岳钰师兄呢?”
“他没有过来,方才是我说错了。”傅聆背着手,道,“回去吧。”
尽管一知半解,虞承青也没有问傅聆。但想到岳钰白日时所说的话语和其中语气,虞承青还是没有忍住,提醒傅聆道:“师父,还是多小心岳钰师兄吧。”
若是前一世他不清楚什么黑白劫,但再历一世,虞承青还要助傅聆渡过劫难。再结合上一世傅聆死因,傅聆的黑白劫与岳钰可能有关系。
但傅聆没有说话,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也没有说要不要继续追踪解辛与另一个人,便对虞承青说回去。
虞承青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理解傅聆的脑回路了。
有傅聆带着,虞承青回去的时候感觉轻松了不少。他将木剑悄悄塞进乾坤袋中,便又是一个乖巧好弟子。
二人到了门口,门外的树桃树生长正茂,已经隐隐约约闻到桃花香气了。
虞承青推开门打算进去,却发现傅聆并没有动。
此人状若高深的背着手站在门口,下巴微抬看着面前的桃树,眼中倒映着天空月光——从解辛出门到傅聆回来这么一个闹腾,已经从清晨到了深夜。
虞承青刚想问傅聆是否有什么心事,便看到两根血条自傅聆鼻孔中奔涌而出,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
虞承青:“……”
好家伙,师父你刚才是经历了什么?
自从傅聆那夜从神秘地方回来后,便将自己锁在房屋中锁了整整一天。虞承青以为他被什么尺度大的场面刺激到了,又联想到傅聆问他的“岳钰有没有来”,便能知道发生什么了。
岳钰回来的时是黄昏了,虞承青端着本书坐在椅子上,隔着书籍偷偷观察岳钰。
察觉到虞承青的审视,岳钰坐在一旁撑着下巴,一手拿去虞承青手里的书,道:“师弟,你的心法背的如何了?”
自己的偷看被识破,虞承青当然恼怒,伸手去抢书籍,却一眼看到岳钰露出的脖颈上浅浅的一道红痕。
他当即愣住了,脑中仿佛被雷电劈过,就这么站在那里,双手都忘了缩回去。
岳钰的眼角也微微有些发红,仔细看去,他的唇角还有一点细微的小伤痕,像是被人咬过的。
岳钰看着虞承青的眼睛,挑挑眉,道:“师弟,我问你话呢,怎么不回答我?”
虞承青好不容易拽回视线,又道:“昨晚师兄去了哪里?”
岳钰神秘一笑:“去了哪里,师弟不也知道吗?师父呢,昨夜可辛苦师父了。”
虞承青:……
我想挠你。
岳钰撑着下巴继续道:“师父昨晚用力太猛,难免会累……”
“啊?!”虞承青大声打断岳钰说话,站在地上朝岳钰露出纯洁无害的笑容,嘻嘻笑道,“师父今日在为寻找解辛哥哥烦恼,师兄可要小心。”
看着虞承青飞快跑远,岳钰一手拿着那本心法掀了几页,撇了撇嘴唇,将书籍扔了出去。
虞承青虽然怀疑岳钰与傅聆黑白劫有关,却无从解释,仅凭自己直觉判断是不行的,倘若猜测失误,那到时吃亏的还是自己。
但现在看来,岳钰完全就是想让傅聆把他睡了!
傅聆又不是炉鼎,睡来睡去又不会涨灵力!
虞承青想得头疼,走过院子便听到傅聆屋中爆发出“嘭”的一声,一股浓厚灵力迸发出来。
与此同时,虞承青听到傅聆骂街:“什么废物东西,只用了一次就报废?!”
随即便见傅聆一脚踹开门,脸上似乎被什么蹭出了两道红痕,浑身衣物也沾了些尘土。
“解辛,拿水……”傅聆话语说了半截,随即想到解辛已经不在这里了,当即噎住。
虞承青很自觉,扭头跑去端了一盆水。
傅聆看着那盆水,磕磕巴巴道:“谢……谢谢。”
前世他经常只顾岳钰,其余弟子都是自学,如今看来,虽然只收了两个弟子,傅聆却发现他似乎根本不了解岳钰和虞承青。
也可能是前世滤镜太厚,让他忽略了太多。
傅聆伸手结果水盆,放在屋中桌子上,取了绢布却不擦脸,而是将那还在半空中悬着的一分为二的玉罗盘拽了下来,沾了水擦拭上面的尘土。
虞承青并不太懂这个,作了个揖便转身要走,却被傅聆喊住了:“去哪?过来。”
虞承青当即思索自己前几日功课有没有落下,心法学到了哪页。
傅聆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是个好师父,他坐在一旁敲了敲手边的椅子,道:“过来。”
虞承青战战兢兢走过去。
只见傅聆将已经擦干净的玉罗盘放在桌上,十分利索的将所有的零件全部拆下来了。玉做的东西十分光滑,轻轻一扭便能拆出来。
虞承青看着傅聆低头拆零件,不太明白傅聆要做什么,随即便听到傅聆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循声望去,便看到傅聆手中捏着一块十字形状的玉块,那玉块雪白,与傅聆的手似乎融合在了一起。虞承青僵着舌头,说了一句:“不……知道。”
便听傅聆“啧”了一声,又深吸一口气,道:“这是玉罗盘上的十字方针!实话实说,心法你看到了法,但虞承青仍旧感觉到隐隐肉疼。
傅聆这手法,不像是有规律的除魔,更像是在泄愤。
魔物不是傻子,看到傅聆这般不要命的打法,自然不会前仆后继冲过来找死,来了几波之后,便不再有魔物过来了。
虞承青这才趁机冲了过去,想要阻止傅聆:“师父,不要打了……”
话没说完,虞承青便被傅聆抽了一鞭子。
虞承青:“……”
傅聆:“……滚远点!”
虞承青:“师父,你的伤……”
“滚远点,”傅聆狠狠瞪他一眼,“不然别怪我没提醒你!”
虞承青不知自己究竟如何所想,便伸出一只手,扯住穿鳞鞭,道:“师父的弟子现今只剩下我一个了,师父舍得?”
此时他才清楚看到傅聆面容,他的面色几乎惨白,眼眶与鼻尖红得有一些突出了。
便是一眼能看出这人下一秒要哭了。
毕竟这种伤心谁也憋不住。
“用不着你管,”傅聆用力扯回穿鳞鞭,奈何对方握得太紧,根本抽不动,“器修心法晦涩,我不勉强你,恰好欧阳师兄就在此处,你大可重新拜师……”
傅聆此时言行完全不如平时模样端正,可虞承青看到了傅聆另一副面孔,心上人不开心,虞承青不禁道:“弟子能做师父想要的岳钰。”
傅聆拉扯鞭子的手突然一顿,眉头便狠狠皱起来了,他抬起头看向虞承青,嘴角抽动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突然傅聆呵斥一声:“虞承青!”
傅聆受的伤不轻,加上四周魔物源源不断,二人只能暂时留在山洞之中。
但似乎是因为虞承青那句话,傅聆似乎更不喜欢他待在自己身边了。
包扎完伤口,虞承青便拿起抚浪待在洞口,二人便这么安静待了半晌,虞承青听到身后一声轻微的物体“咕噜”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滚过来了。
是傅聆随身带着的药瓶,此时滚到了虞承青手边。
傅聆在后面道:“自己敷药。”
虞承青剑法不如上一世精通,更何况方才硬闯另派本营,身上也难免有伤口。他转过身还欲说些什么,却发现傅聆已经闭眼调息了,便自己安静敷药去了。
岳钰如他所想,上一世乃至这一世都是直冲着取傅聆的元丹去的,甚至还是魔族另派的人。虽说岳钰这一次没有成功,难免日后也会有动作。
傅聆似乎很伤心……这是理所当然。
现在傅聆的身边只有他一个弟子了。
虞承青勾了勾嘴角,又想到了什么,面容扭曲一瞬,迅速恢复了。
无极地妖魔的声音逐渐减少了,傅聆便知晓是欧阳掣收拾得差不多了。果不其然欧阳掣很快便寻到了他二人。
“师弟,你说说你,一个器修,怎么每次出门都要弄出一身伤?”罗雨成剪开那一团被干涸的血迹黏在一起的布料,听到傅聆微小的“嘶”了一声。
罗雨成扫了一眼傅聆的伤口,又忍不住道:“你运气可十分太好了,处处致命伤,却能保住一条命。”
傅聆之前常常为了寻某些器材上刀山下火海,或许是点背,总能碰到某些奇奇怪怪又强大的妖兽,受伤便更是难免,每次拖着一身血回去时,总能将傅仙仙吓得半死。
后来带着法器也没有多大用——因此傅聆能活到现在,运气好也算是一方面。
欧阳掣为了寻傅聆直接闯进了另派本营,奈何似乎提前预料到了他的到来,另派只留了几只魔族留守门口,其他人尽数离开了。
欧阳掣似乎并不着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日后总得碰上……对了师弟,岳钰呢?他不是被另派抓走了吗?”
傅聆面不改色的接过罗雨成递过来的衣服穿上,系好腰带,缓缓道:“岳钰不在另派之中。”
虞承青坐在一旁,擦剑的手一顿。
傅聆不愿意让旁人知道岳钰是另派的人……他还觉得这件事是自己能处理好的吗?
岳钰亲手捅穿了他的气府两次,为什么他还是能这么云淡风轻的为岳钰撇清关系?
岳钰究竟有什么好?
虞承青隐约从嘴角尝到了酸味,与此同时,傅聆不是傻子。
岳钰确实是他很喜爱的人,但是一码归一码,此时甚至牵扯到了魔族和二重天三重天,这已经不是小事了。
或许他的内心之中还有一丝苟且,可以在另派全部覆灭前,将岳钰带走,哪怕带着他远走高飞,或者关起来……只要岳钰还在他身边,那么他对自己的伤害,可以慢慢听他解释,可以听他如何把那些事情编得富丽堂皇,然后大家皆大欢喜。
傅聆甚至在骗自己岳钰是被另派控制了。
可是眼神不会骗人。
那种眼神,疯狂的,血腥的,冷酷的。岳钰从来没有用那种眼神看过他。
傅聆似乎又头疼了。
这一次的试炼十分漫长,加上另派搅和,无极地无法再当作试炼的地方。众位弟子们便离开了。
虞承青这一次没有在无极地发现上一世名作“缠风候”的法器。
但这一世他却拿到了抚浪。
这把剑的名字虽然十分温和,但剑锋尖锐,灌入灵力后更加彪悍,莫名的对上了虞承青的胃口。
回到北斗门,傅聆便匆匆去了掌门殿探讨魔族另派的事情,而后又在半路碰到了傅仙仙,二人便去了茶水亭。
傅仙仙听过事情后,便轻轻一叹,道:“是不是有关岳钰的事情,你都要冲动解决?又不是不能商量,更何况,岳钰不在另派之中……”
听到“岳钰”二字,傅聆拿着茶杯的手一抖,茶水洒了满手。他轻轻抿唇,道:“是我的错。”
“小聆,”傅仙仙从袖中取出手帕,将傅聆手上的茶水擦干净,缓缓道,“岳钰是不是在另派之中?”
“没有。”傅聆道。
“我算着日期,告假回家的弟子这几日也该回来了,岳钰很少迟到,”傅仙仙道,“小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骗了欧阳?”
见傅聆不再说话,傅仙仙似乎从中察觉到了什么,还欲再问,却听到傅聆道:“魔族另派已经为祸多年,我不会因为私心就手软的。”
说完这句话,傅聆不再等傅仙仙问出什么,便匆匆离开了。
可话说得轻巧,傅聆面对岳钰真的能不手软吗?不可能。
今年的器修门不会再多出谁来。
解辛不会回来了,岳钰也不会再回来了。
似乎是由于刚刚开春,路上的积雪刚刚化开,踩上去会带着些水声,泥泞难行。
走上山门时,傅聆便看到站在门口等着他的虞承青。
门口的桃树勉强挺过了冬天,滴滴答答掉水,在树根处积出了一个小水洼。
虞承青看着他,笑道:“师父,你回来了。”
不知是不是傅聆的错觉,他发觉虞承青较上一世笑容似乎更多了些,更加神秘了一些。
可再深一些探查,傅聆却又什么都不清楚了。
他隐隐约约想起虞承青在无极地时说的话,只觉耳朵微微发烫,他点点头,快步走过虞承青,不去看身后人。
傅聆其实想过究竟为什么自己会喜欢岳钰,或许是岳钰身上的气质吸引他——幼时见到的教书先生也是温文尔雅的,让人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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