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庙小妖风大(2/8)

    “死了。”

    本来该是欣喜无比的事情,付遥却被搞得头脑发懵。他看着冲进来的两三个丫鬟,定了定神,开口问:“二爷呢?”

    何泽哈哈笑一声,轻捷地跳下马,指挥着衙役将庄子围起来,眼疾手快地逮住慌乱的冯管事与他身旁的一个中年男人。

    男人痛骂一声,手里提着的灯吱吱呀呀晃着,他抬手去摸腰间的刀,眼睛看清楚严正青的脸,顿时道:“坏了!”

    “二爷?”

    地道上方是一块木板,盖得并不紧,付遥伸手去推时才发觉手臂脱力,使不上劲。严正青伸出一只手也推了一把,瞬间木板掀开,两人都被照得闭了闭眼睛。

    他双手握住付遥的右手,掰开僵硬的手指揉了揉,凝视着手心里深深的几乎出血的刀柄印痕。他把沾着人血的刀拿走,沉默地收下。

    石头落处传出一声闷响,那种扎入肉体的手感令严正青觉得恶心。他胃里空空,却很想吐。

    “那庄子里的人这么说。”付遥道,“就算不是金子,其谋害人命的事也做不得假。”

    严正青却突然柔声问:“刚刚你害怕吗?”

    付遥下了马,听到何泽问他:“喂,你现在是作何打算,就那么当一辈子小妾?他进山你还得鞍前马后跟着伺候。”

    “应该可以。”付遥说,传来簌簌的响动,他在下面找着合适的地方,“这姓冯的怕不是上辈子是地鼠……”

    严正青和他都知道对方就在附近,不过他们都看不见时,这场冲突就不好说了。

    男人问道,但无人回答他,一双手带着孤注一掷的力度,勒住他的脖子,接着什么东西捅进他的脖颈里。

    “你做得很好。”严正青道,语气变得坚定,“别再想了,有没有受伤?”

    严正青摸黑配合他,两人沉默着将尸体扔下那个土坑,下方传来闷闷的一响。

    付遥一愣,他不知道严正青在害怕什么,偏偏又能感受到他身上复杂的情绪,一时无言,最后只能牵住严正青的手做回应。

    男人手上一松,严正青顿时反应过来,摸到他的手腕那里,不顾抽痛的右手臂,开始抢那把刀。

    严正青摆手,他还要说什么,付遥却将他一拽,抢先说:“二爷手受了伤,耽搁不得。我陪你们去山上,我认得路。”

    严正青握了一下手,他的掌心湿冷。

    而付遥坐在床边,不可置信地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小腹,那里和以前似乎没什么区别,可又似乎隐隐有着怪异感。

    除了他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外,还有另一个喘息声,急促得仿佛闻不到血腥味。

    “二爷,”他咳一声,“你休息会,我看看这边能不能上去。”

    严正青的左眼睫毛上凝固着一点血渍,他伸手抹开,避而不答:“现在先别说这些,走。”

    男人脚下一绊,怒骂一声。

    付遥不理会,穿鞋的时候,丫鬟又说:“大夫看过,所幸孩子很稳,没有大碍……公子?你怎么了?”

    为首带路的家丁满脸喜色,赶忙迎上来,他满脸是汗,喘着粗气说:“二爷!可有大碍?这是县父母亲自派的人,由何长随带着,绝不会叫那贼人逃了去。”

    他倒不是很担心这个,只是怕严正青在上面等得急,为这个倒出一身汗。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严正青的卧房,陈设不变,唯独没见到严正青本人。

    付遥低声道:“谁说不是呢。”

    何泽笑一声:“谁想到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此番你们没有性命之虞,已经是好运气了。”

    严正青知道不能给他机会,不过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不像少女,他不给男人拔刀的机会,抓起一把土就向这人的眼睛洒。

    “二爷。”付遥用罕见的沉沉语气问,“你是不是受伤了?”

    付遥先上去,他放下刀,转身伸出双手去拉严正青。

    这儿是山脚一座简陋的茅草房,应当是给守山人和往来猎户歇脚的,只是年久失修,屋顶漏了个洞,导致地面潮湿,里面也堆了不少杂物。

    付遥的声音沙哑,他咳嗽两声,问:“这个人死了吗?”

    “我要怕死了。”严正青却平静地说。

    语毕,他蹲下去,手一伸,碰到一具逐渐变冷变硬的尸体。

    男人也很谨慎,他同样在黑暗里寻找严正青的位置。

    这时土坑的方向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付遥不知道在做什么。严正青心中一紧,又不能开口,男人肯定也注意到了那边,脚步一错,在地上摩擦出声响。

    付遥慢慢看她一眼,那脸色和神情吓得她一身冷汗,转身就跑出去叫人。

    “快快,在这里!”

    这把要命的刀锋利却似乎不长,捅进肉体时发出的声音令人牙酸,男人徒劳地踢动双腿,他失了力气,手中的刀掉下去,闷闷一声。

    严正青攥着尖石向后躲,他撞上土墙,右肩膀一痛,男人喘着粗气逼问他:“你们还有人逃走了,是不是?”

    “我刚刚看了,不是很深。”严正青对下面说,“你能向上爬么?”

    付遥:“我……”

    付遥和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湿泥向山下走,后背之前出的汗变冷了,黏着里衣。他想了想,说:“我不害怕,我只是担心。”

    男人瞪大眼睛,在充满血腥的黑暗中与严正青争夺,而勒住他脖子的那个不知名的杀手异常沉默,拔出刀后毫不犹豫,再度将刀重重插入手底的躯体。

    云丫头在这件事上没骗他们,有些许被风吹来的蒙蒙细雨落在他们脸上,夹杂着草木气息,不远处江水奔腾,确实已是山脚。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

    “关你什么?”付遥和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先处理正事再讲。”

    男人明显是奔着灭口而来,杀意毫不掩饰。如果他不能把这个男人杀死,付遥也会很危险。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样子,但从未看过严正青如此狼狈的模样,一时间被吓住,尤其他肩膀和手上都是殷红的血迹。

    严正青闭上嘴,嗓子很干,隐隐发痛。他揉了揉眉心,也顾不上干净不干净,但想必出去后会很狼狈。

    “我不妨事。”付遥说,“抓住那些谋财害命的贼人才要紧。”

    “谁!云丫头?”

    “嗬……”

    付遥埋在他肩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没有大碍。二爷,我们得赶快离开。”

    何泽骑着马上前,很和气地问了几句严正青的状况,也催促他回去就医,瞥见付遥,说道:“付公子看起来也不大好,不回去么?”

    付遥敏锐地侧头,正要开口时,雾气里传来人声和马蹄声,一行人影慢慢变得清晰。

    “我……”

    为首的丫鬟显得颇为犹豫,付遥盯着她,又问一遍:“二爷呢?”

    火光明亮起来,男人向黑乎乎的坑边走了几步,地上的影子里,猛地抬起一只手。

    他双腿因为久坐发麻,于是站起身慢慢走着,没走几步,就听前方传来脚步声。

    严正青咬牙不说话,男人自己念叨两句,恨恨道:“总之得先把你杀了……”

    严正青心中一定,他拿到了石头,将锋利的那头向外,赌一把般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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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泽骑马载着付遥,雨后地面湿滑,他也只能慢慢走着,还不如那些步行的衙役快。颠簸中他问付遥:“这定山里有金子?百年来都没听说过,可能当真?”

    付遥亲眼盯着这些人都被抓起来,才疲惫地蹲下,手在额头拍了拍,正欲起身,周身却跟着一晃,他无意识地坐回地上。

    几乎同时,男人也因此定位他,喉咙里发出愤怒的骂声,抬手打过来。

    所幸这条地道已走了一多半,付遥都怀疑他要失明,总算见到前方蒙蒙的光亮。

    在这里!

    灯骨碌碌滚到地上,男人皱眉闭眼,刀已经拔出来,向严正青的方向挥舞。

    虽说不深,但土质松软,有些地方用力后就塌陷,很难找到使劲的点。付遥试了几次,总爬不上去。

    严正青摸黑撕掉袖子把右手臂的伤口包好,他不善闲聊,但忧虑付遥受伤却不和他说,就扯一些废话,让两人都提起精神。

    “该死!”他骂道,“娘的,云丫头死了?”

    前面的地道有一个转弯,忽闪的火光将一个人影投出来,男人的声音问:“小云?小云?嘿这丫头,怎么不出声……”

    付遥站在他面前,表情有些惊慌,头发很乱,脸上一道一道的都是泥土和血,手指似乎还在不自觉地发抖。

    他心中警惕,反应很快地向旁边一扭身,严正青握着石头砸下,只擦到他的肩膀。

    他感觉自己的内脏很难受,但还是压低呼吸,抑制着喘息声,慢慢地后挪,去找刚刚扔掉的石块。

    “二爷?”

    男人不再挣扎了,当严正青和付遥都放手时,他的身体一样掉在地上,再无声息。

    仿佛只是眼前黑了片刻,付遥再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躺着,床褥间散发着香气,柔软温暖。他推开被子一把坐起,身上泛着酸疼,小腹那里更是隐痛。

    严正青垂下不停发抖的右手,手上湿漉漉的,他知道是血又流出来。

    严正青伸出稍微干净一点的左手,触碰到付遥颤抖的肩膀,将他拉过来,用一只手臂勉强抱了一下。

    他坐上马,身影消失在雾气中。

    严正青自觉硬拼不过他,后退几步矮下身子捡起他提的油灯,向地上一掼,啪一下,地道里瞬间黑了下去。

    “啊。”付遥晃晃头,重复说,“他死了。我……”

    严正青屏住呼吸,他蹲下去在地上摸到一块石头,贴着土墙,一步步走过去。

    付遥看出不对劲,语气加重了:“在县衙?为什么还没回来?”

    是真的……孩子么?

    杀过人的刀还被他紧紧攥在手中,刀柄几乎深深刻入掌心的皮肉里,还好另一只手握着严正青,温暖柔软。

    付遥咬牙将男人拖动起来,死人似乎会格外沉重,拖行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他的手已经逐渐回温,严正青的手仍旧在冒冷汗,被握紧时,指尖抽动几下。

    这地下仿佛与外界隔绝,不知道山中几时几月。付遥喉咙发干,意识到他们许久没有食水,严正青还一直说话,恐怕更难受。

    随行的衙役带着木棍,为首的两人佩着长刀,动作矫健,率先上山去。

    严正青坐在一旁的木板上,他垂头缓了片刻,望了望四周。

    付遥呼出一口气,他抽回手,要去看严正青的肩膀,但严正青已经起身,说道:“快走。”

    说完,他还担心严正青反对,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严正青没什么表示,看了付遥一眼,只说:“多小心。”

    严正青向后靠了一下,土壤被血浸透,手感令人恶心。他靠着土墙过了片刻才站稳,被浓郁的血腥气冲得头晕。

    付遥那边很安静,只要这个男人没有机会发现他就好。

    下山时雨已经停了,徒留下白茫茫的雾气。严正青眼前一晃,不动声色地搀住付遥的手臂。

    他没说完,身后的黑暗里,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二爷……还在县衙。”

    付遥心中自睁开眼就莫名惴惴不安,他立刻就要下床。这时听见动静的丫鬟推开门,忙说:“哎呀公子小心些,不要摔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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