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庙小妖风大(3/8)

    他起身就要向外走,丫鬟连忙拽住他:“公子,你要先养好身体,二爷让人带了话,说不用急,过几天就能回来。”

    “因为什么?”付遥清醒了些,他看也不看,端起桌上的凉茶灌下两口,沉声问,“又出了什么岔子?”

    “二爷亲手杀了人,虽然……不管怎样,总得在衙门里走一遭。”

    杀人。

    严正青,你是怎么想的?

    付遥闭了一下眼睛,他想说什么,最后一言不发将凉茶喝干净,五脏六腑仿佛也跟着在冷水里滚了一圈,带着他的小腹微微抽痛。

    “我明白了。”在静默的片刻后,付遥说,“有没有热水?我洗把脸,你们把事情说详细点。”

    脚步声,随后是锁链碰撞的声音,铁铸的牢门打开。严正青本来望着高处狭窄的窗口,听到声音静静回头,对上汤县令的脸。

    因为是坤泽,所以县衙还给他隔开的牢房。不算脏乱,只是阴暗潮湿,全靠窗子里漏进来的光。

    严正青起身行礼,汤县令受了,说道:“张牧之要见你,你若答应,我就叫人放他进来。”

    “不用,我谁都不见。”

    “好,那不说他,”汤县令简洁道,“你府里派来的人呢?你见不见?”

    严正青低声叹口气,他道:“……见。”

    “定山里的金子并没有那么多。”汤县令缓缓道,“不过也够用了。”

    至此,严正青才放松些许,又躬身一拜。

    汤县令没再多言,也不喜监牢的环境,转身离去后,狱卒就带着人进来。

    来人是陈松,依旧是利落干净的模样,说道:“二爷,付公子醒了。”

    “伤着没?”严正青问,“他醒来后可还好?”

    陈松回答:“一切都好。只是大夫说,付公子若再不妥当行事,那孩子恐怕保不住。”

    “他说话倒周到……”严正青忽然顿了顿,他猛地回头,隔着冰冷的铁栏杆,陈松望着他,只微微动了动嘴唇。

    “我知道了。”过了许久,严正青说,他像是有点晕眩,手在墙上扶了一下,引起狱卒探究的注视。

    “你回去罢。”严正青放柔了声音,他垂下头,使人看不清表情,“告诉他珍重身体,放宽心,在家里呆着,不要乱走。”

    付遥正在书房练字,张先生这两日抱病不能来上课,他也不用督促,以从未有过的劲头开始读书写字。陈松回府后小心敲门进了书房,说道:“付公子。”

    付遥放下笔,看着他,眼神显得很亮。

    他突然想起之前跟在严正青身后第一次见这位外室的场景,当时的付遥看上去只是一个无依无靠、惶恐不安的年轻坤泽,虽然容貌出色,可掩盖不住身上那种以色侍人久了的媚气。

    如今也没过多久,付遥的背却挺得更直,言行间少了那点察言观色的作态,越发显出眉目清秀。

    他将严正青的话复述一遍,付遥听后有些失望:“就说了这些吗?”

    “狱卒还在旁边呢,人多耳杂。公子放宽心,二爷不会出事的。”

    付遥将写完的字纸叠好,放进旁边的炉子里烧了,看着窗外出神片刻,他说:“园子里也太冷清了,到春天花都开不了多少吧。”

    那是因为许祁不喜欢花花草草,所以许多花草被他命人移走了。严正青曾对此颇有微词,毕竟他不能常常出去,呆在府里的时候多,结果连逛自家的园子都没了趣味。

    陈松不好多说,只能道:“可以慢慢再种。公子喜欢什么?我去叫人买。”

    “如今哪有心情搞这些?”付遥笑笑,他又问,“衙门那边……可都打点过了?”

    “自然。”

    陈松出去了。付遥心乱如麻,他写不下字,勉强喝了几口茶,舌根苦涩,蓦然间想起何泽。

    两人交际平平,可毕竟何泽是县令身边的人,总归说得上话。可只是念头一闪,付遥握着自己的手,想严正青恐怕另有安排,他不能轻举妄动,毕竟听严正青的传话,就是要他安心等着。

    明明是他亲手杀的人,严正青为何要顶罪?

    付遥想得多了,小腹那里传来隐隐的酸胀感。他闭了一下眼睛,又喝下两口茶水时,有丫鬟在书房外面通报:“公子,张先生派了人来。”

    “嗯?”付遥回过神,他打开书房的门,果然外面院子里垂手站着一名小厮,额头都是汗,还喘着气,急急地说:“是付少爷吗?我家老爷的两箱书落在这里,付少爷可知道?”

    张牧之正在编一本文集,不仅收录本地文人墨客的作品,还有汤县令的几篇散文。如今他在府上做西席,但教付遥的任务并不繁重,故而把那些书籍都带来,付遥学习时他就在一旁编书。

    可是张先生突然病倒,这书还忘在学生这里,想来也是怕出岔子,差了小厮来取。

    “就在书房,我注意着,一直让人好好看护。”付遥说,“你来拿吧。”

    小厮迟疑着,期期艾艾地说:“老爷讲,这书很要紧,最好是让少爷亲自送过去呢。”

    有事弟子服其劳,付遥没什么说的,况且他想着出去走走或许还可以散心,就道:“好,我跟着你走。”

    最重的一箱书由小厮背着,付遥将最要紧的手稿包好,夹在手臂里,同小厮一起走出角门。

    张牧之的住所在街的另一头,付遥走到张家门口,望见门边停着的马车,随口问:“先生有客?”

    他觉得那马眼熟,多看了两眼,就听小厮回答:“是,今早就来了,老爷还带着病,不知道什么事要说那么久。”他看起来有些不满的样子,努着嘴,抬了抬后背沉重的书箱。

    付遥盯着这匹马看了很久,将书交给小厮:“你带回去吧,老师有客,我不便打扰。”

    “啊?”小厮愣了一下,“可是老爷说要你进去见一见他……”

    付遥捂住嘴,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我身体也不好,怕给老师再传了病气,岂不麻烦?”

    小厮为难地看着他,想了想说:“好吧,我进去通报一声,你在这里等一等好吗?”

    付遥答应了,但他心里总悬着,就像几天前在黑不见五指的地道里,胸口一直突突跳动一样。

    他没有留在原地,而是转身走到斜对面的一家茶楼,选了一个位于二楼屏风后的位置。

    没多久小厮就和一个青年仆役出来了,他环顾一圈,没看到付遥,迷茫地抓了抓头。青年仆役看起来不大高兴,低声训斥几句,抬手在小厮头上打了一巴掌。

    小厮捂着头,仆役又和他谈了几句,随后望了望四周,竟和他一起向着许府方向原路返回。

    付遥稍稍一想,也能看出来张牧之似乎是一定要他进张家的门,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皱眉又开始盯着那匹正在树下甩尾巴的马,忽然灵光一闪——

    这马好像是何泽之前骑的那匹。

    不过此地本来就盛产这种棕黄色的马匹,且马身上也没用烙印,也无甚出奇的特征,付遥又不敢确定。

    他将自己向屏风后藏了藏,没多久,就看那仆役脸色难看地拽着欲哭无泪的小厮,显然是找不到付遥,在发脾气。

    仆役站在路边四处望了望,走进街边店铺,应该是想找人。付遥心提起来,正打算付钱走人,忽然街那头传来急急的马蹄声并哨声,一队衙役风驰电掣般来到张家门口,把张家团团围住。

    众多路人都惊疑不定地避开,看着为首的人一甩鞭子,下令:“去!”

    仆役也来不及找人了,急急地往回赶,被衙役拦住。那小厮见势不对,脚底抹油地钻进人群,瞬间消失踪影。

    不多时,张牧之跌跌撞撞地被衙役押出来。由于他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衙役还给他一些体面,没直接上枷,只带着他回县衙去了。

    衙役们又搜查少时,大概是没有结果,浩浩荡荡地收了阵势,顺带将门口吃草的马也给牵走。

    张牧之的人品和为人一向被称赞,围观众人都疑惑地窃窃私语,不知他犯了什么事。

    付遥更是坐不住,将钱放在桌上就匆匆起身从后门离去。他后悔自己轻易出来,目前或许只有原地不动才是最安全的。

    早知该听严正青的话。

    他抄一条巷子,打算走近路回去,然而寂静的巷子里,却出现两个人的脚步声。

    付遥没回头,他刚要向前跑,身后那人仿佛知道自己暴露了,猛地扑上来,胡乱抓住付遥的肩,一柄刀横在他面前:“别乱动!”

    付遥跟着微微仰头,避开刀锋,却不意外,他说:“何泽……你究竟在搞什么?”

    随着太阳的移动,监牢里那扇高而窄的窗中逐渐失去了光辉。严正青回过神,昏暗中低头看见他把手腕都掐出一道印子。

    身后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新换班的狱卒在他的牢房门口停下,低声说:“不错,就是张牧之,可惜让何泽给逃了。”

    严正青的眼瞳一闪,他问:“知道他逃去哪里了么?”

    “不清楚,现在外面乱糟糟的。”狱卒回道,“不过张的下人回答,他本来是要把付遥带进去的,可惜给人带丢了。”

    严正青听到付遥名字的一刻神色僵硬,即使知道付遥没被他们找到,也还是脸色难看:“好大的胆子……垂死挣扎罢了。”

    他心总静不下来,望着窗外的一线天空,不知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会没事的。”

    “许府中有马车和路引吧?”何泽的声音透出发狠的味道,“让我走。”

    付遥反问:“我怎么让你走?”

    他们在小巷里僵持着,何泽怒道:“有的是办法,趁现在还没开始搜捕,我先出了城再做打算!”

    付遥意外得镇定,他说:“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恐怕得换个姿势。”

    不到一刻,付遥走进角门,叫住经过的一个小厮:“去叫车夫套匹马,我要出城一趟。”

    小厮满脸迷茫,付遥又指指身后,“这位是县令身边的何长随,要我带路去看看那庄子,有些事还没弄清楚。”

    站在他身边的何泽笑了笑,小厮不疑有他,转身跑走。

    何泽一只手仍握着刀,进入严正青的地盘令他异常焦躁,见一时半会没人来,逼问道:“你不会骗我的吧?”

    “我如何骗你?”付遥无奈地说,“你盯着我,我都没有通风报信的空当。”

    他的余光里,何泽本来端正的脸庞布满细汗,眼眶发红,眼珠也不停地转动震颤,甚至于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

    “其实我想问,你怎么牵扯进这案子里?”付遥放缓语气,“按理来说无论哪边都与你无关吧。”

    何泽哼哼地冷笑起来:“付遥,我没有你的好运气。尤劲死了,谁要我一个被男人肏过的烂货?我也不是坤泽,当然只能自谋生路。不过……呵呵,很多事不必与你说,多说多错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我只是好奇,再说我又不是县令,套你的口供有何意义?”付遥平静回答。

    何泽歪了歪头,他冷冷道:“你可真舒服,许祁待你大方,这姓严的也对你宽容。我看坤泽多少脑子有些拎不清,对你好,怎么,你肚子里到时爬出来的孩子还能跟他一条心么?哦不对,恐怕等你生了孩子,他就得去母留子吧,我好心劝你一句,你不要自投罗网去。”

    付遥微微偏头,他的眼睛有一瞬间变得很冷,但随即微笑,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正担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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