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替罪刀(2/8)
付遥说：“我不会骑马。”
可是张先生突然病倒，这书还忘在学生这里，想来也是怕出岔子，差了小厮来取。
“不清楚，现在外面乱糟糟的。”狱卒回道，“不过张的下人回答，他本来是要把付遥带进去的，可惜给人带丢了。”
何泽一只手仍握着刀，进入严正青的地盘令他异常焦躁，见一时半会没人来，逼问道：“你不会骗我的吧？”
严正青听到付遥名字的一刻神色僵硬，即使知道付遥没被他们找到，也还是脸色难看：“好大的胆子……垂死挣扎罢了。”
他觉得那马眼熟，多看了两眼，就听小厮回答：“是，今早就来了，老爷还带着病，不知道什么事要说那么久。”他看起来有些不满的样子，努着嘴，抬了抬后背沉重的书箱。
站在他身边的何泽笑了笑，小厮不疑有他，转身跑走。
有事弟子服其劳，付遥没什么说的，况且他想着出去走走或许还可以散心，就道：“好，我跟着你走。”
早知该听严正青的话。
这马好像是何泽之前骑的那匹。
最重的一箱书由小厮背着，付遥将最要紧的手稿包好，夹在手臂里，同小厮一起走出角门。
张牧之正在编一本文集，不仅收录本地文人墨客的作品，还有汤县令的几篇散文。如今他在府上做西席，但教付遥的任务并不繁重，故而把那些书籍都带来，付遥学习时他就在一旁编书。
“狱卒还在旁边呢，人多耳杂。公子放宽心，二爷不会出事的。”
随着太阳的移动，监牢里那扇高而窄的窗中逐渐失去了光辉。严正青回过神，昏暗中低头看见他把手腕都掐出一道印子。
他们在小巷里僵持着，何泽怒道：“有的是办法，趁现在还没开始搜捕，我先出了城再做打算！”
两人交际平平，可毕竟何泽是县令身边的人，总归说得上话。可只是念头一闪，付遥握着自己的手，想严正青恐怕另有安排，他不能轻举妄动，毕竟听严正青的传话，就是要他安心等着。
付遥捂住嘴，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我身体也不好，怕给老师再传了病气，岂不麻烦？”
陈松出去了。付遥心乱如麻，他写不下字，勉强喝了几口茶，舌根苦涩，蓦然间想起何泽。
付遥答应了，但他心里总悬着，就像几天前在黑不见五指的地道里，胸口一直突突跳动一样。
明明是他亲手杀的人，严正青为何要顶罪？
他突然想起之前跟在严正青身后第一次见这位外室的场景，当时的付遥看上去只是一个无依无靠、惶恐不安的年轻坤泽，虽然容貌出色，可掩盖不住身上那种以色侍人久了的媚气。
付遥微微偏头，他的眼睛有一瞬间变得很冷，但随即微笑，道：“你说得有道理，我也正担心呢。”
没多久小厮就和一个青年仆役出来了，他环顾一圈，没看到付遥，迷茫地抓了抓头。青年仆役看起来不大高兴，低声训斥几句，抬手在小厮头上打了一巴掌。
严正青的眼瞳一闪，他问：“知道他逃去哪里了么？”
“如今哪有心情搞这些？”付遥笑笑，他又问，“衙门那边……可都打点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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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遥更是坐不住，将钱放在桌上就匆匆起身从后门离去。他后悔自己轻易出来，目前或许只有原地不动才是最安全的。
“其实我想问，你怎么牵扯进这案子里？”付遥放缓语气，“按理来说无论哪边都与你无关吧。”
“啊？”小厮愣了一下，“可是老爷说要你进去见一见他……”
陈松不好多说，只能道：“可以慢慢再种。公子喜欢什么？我去叫人买。”
好在没过多久，马蹄的踏踏声传来。小厮牵着马过来，整理好马鞍，犹豫着说：“管家让付公子稍等，他同你们一起去。”
“自然。”
他抄一条巷子，打算走近路回去，然而寂静的巷子里，却出现两个人的脚步声。
付遥想得多了，小腹那里传来隐隐的酸胀感。他闭了一下眼睛，又喝下两口茶水时，有丫鬟在书房外面通报：“公子，张先生派了人来。”
“废物。”何泽啧了一下，“先上马去，快些。”
付遥意外得镇定，他说：“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恐怕得换个姿势。”
何泽歪了歪头，他冷冷道：“你可真舒服，许祁待你大方，这姓严的也对你宽容。我看坤泽多少脑子有些拎不清，对你好，怎么，你肚子里到时爬出来的孩子还能跟他一条心么？哦不对，恐怕等你生了孩子，他就得去母留子吧，我好心劝你一句，你不要自投罗网去。”
如今也没过多久，付遥的背却挺得更直，言行间少了那点察言观色的作态，越发显出眉目清秀。
他心总静不下来，望着窗外的一线天空，不知是不是在安慰自己：“会没事的。”
衙役们又搜查少时，大概是没有结果，浩浩荡荡地收了阵势，顺带将门口吃草的马也给牵走。
不到一刻，付遥走进角门，叫住经过的一个小厮：“去叫车夫套匹马，我要出城一趟。”
付遥没回头，他刚要向前跑，身后那人仿佛知道自己暴露了，猛地扑上来，胡乱抓住付遥的肩，一柄刀横在他面前：“别乱动！”
付遥稍稍一想，也能看出来张牧之似乎是一定要他进张家的门，只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皱眉又开始盯着那匹正在树下甩尾巴的马，忽然灵光一闪——
付遥跟着微微仰头，避开刀锋，却不意外，他说：“何泽……你究竟在搞什么？”
“等什么等？要事大案，哪里等得了？”何泽用刀将付遥一顶，“走！”
他没有留在原地，而是转身走到斜对面的一家茶楼，选了一个位于二楼屏风后的位置。
仆役站在路边四处望了望，走进街边店铺，应该是想找人。付遥心提起来，正打算付钱走人，忽然街那头传来急急的马蹄声并哨声，一队衙役风驰电掣般来到张家门口，把张家团团围住。
付遥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他踩住马镫，动作生疏，看起来确实不会。何泽仰头不耐烦地看着他，手拽着马鞍，作出上马的姿势，警惕地看着周围。
小厮为难地看着他，想了想说：“好吧，我进去通报一声，你在这里等一等好吗？”
付遥放下笔，看着他，眼神显得很亮。
“嗯？”付遥回过神，他打开书房的门，果然外面院子里垂手站着一名小厮，额头都是汗，还喘着气，急急地说：“是付少爷吗？我家老爷的两箱书落在这里，付少爷可知道？”
“就在书房，我注意着，一直让人好好看护。”付遥说，“你来拿吧。”
他将自己向屏风后藏了藏，没多久，就看那仆役脸色难看地拽着欲哭无泪的小厮，显然是找不到付遥，在发脾气。
那是因为许祁不喜欢花花草草，所以许多花草被他命人移走了。严正青曾对此颇有微词，毕竟他不能常常出去，呆在府里的时候多，结果连逛自家的园子都没了趣味。
他将严正青的话复述一遍，付遥听后有些失望：“就说了这些吗？”
“我只是好奇，再说我又不是县令，套你的口供有何意义？”付遥平静回答。
他的余光里，何泽本来端正的脸庞布满细汗，眼眶发红，眼珠也不停地转动震颤，甚至于握着刀的手都在发抖。
“我如何骗你？”付遥无奈地说，“你盯着我，我都没有通风报信的空当。”
付遥反问：“我怎么让你走？”
不过此地本来就盛产这种棕黄色的马匹，且马身上也没用烙印，也无甚出奇的特征，付遥又不敢确定。
付遥盯着这匹马看了很久，将书交给小厮：“你带回去吧，老师有客，我不便打扰。”
张牧之的住所在街的另一头，付遥走到张家门口，望见门边停着的马车，随口问：“先生有客？”
身后传来钥匙碰撞的声音，新换班的狱卒在他的牢房门口停下，低声说：“不错，就是张牧之，可惜让何泽给逃了。”
“许府中有马车和路引吧？”何泽的声音透出发狠的味道，“让我走。”
仆役也来不及找人了，急急地往回赶，被衙役拦住。那小厮见势不对，脚底抹油地钻进人群，瞬间消失踪影。
小厮捂着头，仆役又和他谈了几句，随后望了望四周，竟和他一起向着许府方向原路返回。
张牧之的人品和为人一向被称赞，围观众人都疑惑地窃窃私语，不知他犯了什么事。
小厮满脸迷茫，付遥又指指身后，“这位是县令身边的何长随，要我带路去看看那庄子，有些事还没弄清楚。”
不多时，张牧之跌跌撞撞地被衙役押出来。由于他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衙役还给他一些体面，没直接上枷，只带着他回县衙去了。
众多路人都惊疑不定地避开，看着为首的人一甩鞭子，下令：“去！”
小厮迟疑着，期期艾艾地说：“老爷讲，这书很要紧，最好是让少爷亲自送过去呢。”
何泽哼哼地冷笑起来：“付遥，我没有你的好运气。尤劲死了，谁要我一个被男人肏过的烂货？我也不是坤泽，当然只能自谋生路。不过……呵呵，很多事不必与你说，多说多错的道理我还是懂得。”
付遥将写完的字纸叠好，放进旁边的炉子里烧了，看着窗外出神片刻，他说：“园子里也太冷清了，到春天花都开不了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