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1/1)
短短几天，日子过着过着就到开学的时间了，蝉声渐歇、白日也慢慢地变短了，暑假过了离秋天便也不远了。李恒翻出柜子里头新挂上的校服穿到身上，看着镜子觉得自己穿起新校服倍儿帅，对着领子理了下。
李恒换好衣服後坐回床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响了好一阵子也没人接起，他只好听着语音讯息自己挂了，拎着双袜子跟背包走下楼。
「清河，我好了。」
李恒也就年幼的时候乖乖喊了那麽几年爸爸，後来都喊他的本名。楚清河曾经还会矫正李恒的称呼，只不过成效几乎等於零。
实际上，因为两人年龄差也不过一轮左右，楚清河也不好让他喊爸爸，看李恒别扭就把这回事揭过。
「你打过电话给你嘉远叔叔了吗？」
「昨天打过了、刚也打过了，没接。」李恒把袜子套上脚，拉齐袜脚站起身，拍拍裤管後走到楚清河身旁把手搭在他肩上看他手中的报纸。看了好一会又无趣地在楚清河椅子旁蹲下身问：「你说他什麽时候会回电？」
楚清河并没有马上回他，从容地看完报纸後折拢那一沓散发印刷墨水味的纸张，折得方方正正的，压平折线後才放回桌上：「一个月内都有可能。」
他撸了撸李恒的狗头後站起身：「起来，走了。」
李嘉远是李恒父亲的弟弟，也是李恒实际名义上的养父，在父母死後真正写在监护人栏位上的人。
只不过李嘉远在李恒双亲死後仅仅接手了李恒短短一个月就被楚清河给踹下来了。李嘉远是个忙起来便不管别人也不管自个的工作狂，身为李恒父亲好友的楚清河看不过眼便从李嘉远手上把李恒抢到自己手下。
上车後李恒顺了顺被弄乱的黑发，关上车门就倒在副驾上休息，过了一会儿看看窗外的街景才喊道：「停一下！」
楚清河听到後转头看了他一眼就停靠在路边，看他打开车门跑下车，然後过了十分钟後再匆匆忙忙地抱着两只纸袋跑回来，塞了其中一只到他怀里：「我帮你买了跟我一样的，牛奶跟燻鸡三明治。要是不买的话你等等大概又是喝黑咖啡就当吃过了。」
「我不习惯吃这些。」楚清河蹙起眉头道。首先是他为了身材控管的缘故大多数时候不在外头买现成食品，在李恒学会煮饭前也一直都是他在负责料理。
当年十岁的李恒在吃了一年他毫无技术含量的低油低糖低盐健康料理後不得已地开始学习如何煮饭，风水轮流转，楚清河也像是受到报应似的也被迫吃了半年各式各样实验性的烧焦糊糊。
再其次是他对这种食慾上的需求极低，让他自己处理三餐的话自然按着身体最低机能需求来选择，他宁可嗑维他命片也不想费神处理饮食问题。
「我请老板别帮你加美乃滋了，每天早上就喝黑咖啡的话胃会生病的。」李恒没有理会楚清河的不满，撕开牛奶的包装就喝了起来。
到了校门李恒刚好喝完那一小罐牛奶，把罐子压扁後塞到纸袋里就打算拿着下车了，却突然像想起什麽，又坐回位子上问：「你今天会来接我吗？」
「我八点才下班。」
「没事。我晚点自己回去，路上小心。」李恒把车门关上後挥挥手跑进校门里，想回过头看他还在不在却只看到了车子的车尾灯。他盯着地板上的小石子，用鞋底磨了磨後踢了出去，吐出一口气後才慢悠悠地走到教室。
整个上午的时间都在开学的各种杂务之中消磨掉了，直到中午买完饭後李恒才有空拿出手机，一打开萤幕就看到方殷早上七点二十给他发的讯息。
【你几班啊′?ω?`′?ω?`之前忘记问你了】
【二班，学长你在哪班，你是二年级的对吧？】
原先李恒以为要等好一阵子而关上了手机，萤幕却突然又亮了起来，方殷很快地回复了讯息：【对，五班ε≡?′?`?吃饭没！一起！】
【我人在操场旁的凉亭吃饭，来吗？】方殷又补了一句。
李恒这会儿还在跟几个同班的国中同学们并桌吃饭，看到後想了一下就把饭盒阖上：「有点事，我午休再回来。」
然後就在一群虎朋狗友「吼，认识女生了是不是！」之类的鬼吼鬼叫中逃跑了。
李恒到操场後就看到方殷坐在树下的凉亭发呆，李恒想着要悄悄走到他身後吓他却没想到他一转头就看了过来，反而被吓了一跳。
「恭喜，当高中生的第一天怎样？」方殷满脸笑意地拍着身旁空着的座位，上头的落叶都被他给拍掉了。
李恒坐下後打开凉掉了的饭盒扒了口，含糊道：「还行吧。」
「你不开心？」
「没事，你想太多了。」李恒从方殷饭盒里夹走了最後一块鸡块。
他觉得自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似的，说出来大概会被方殷嘲笑。可是他原本以为他升高中的第一天楚清河好歹会陪他吃顿饭，只能怀抱着说不出口的委屈自己生闷气。
楚清河前几年太宠他了，能把个半大孩子给宠坏的那种，便显得这一两年对他特别不走心。可明知他有工作却瞎闹腾些小事也让李恒觉得自己又作又矫情。
方殷看着特地留下的鸡块被夹走却生不起气，李恒现在扒饭扒得像只仓鼠，能塞多少便要塞多少，两边腮棒子鼓起，像在和自己发脾气似的。
方殷仰起头盯着天上，白日晴空下没几朵云在飘，天倒是蓝得透彻。
看着李恒不开心方殷自认没有立场去问他，想必李恒也是不会说的。现在的他，能碰到哪呢？又想触及到哪呢？
「等等打球吗？」方殷快速地扒完盒子里剩下的饭後转过头问李恒。
「刚吃饱就打球这麽拼的吗。」
「篮球场很难得还能空出一个，等开学几天後又要满了。」
李恒终於放下饭盒：「一对一吗？」
「对，怕吗？」
「打就打。」
方殷冲回班上借完球又冲了回来，两个人一直在球场上打到教官来赶人才走。方殷不忘在走前耍帅一样地三分投篮，还是李恒去捡的球。
他们谁也没记得是谁赢了球。
两人没有马上回到自己班上，躲躲藏藏地绕着风纪走，李恒把球还回方殷手上，小声道：「开学第一天你就让我翘午休了。」
「还不开心吗？」方殷又问了一次。
李恒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捶了下方殷的肩膀：「现在是因为你才不高兴了，谢谢喔。」
方殷努努嘴：「你怎麽这麽难取悦？」
李恒笑得特别大声。
放学时李恒朝校门外看了几眼，直到方殷喊他後李恒才问：「载我一程吗好心人？」
方殷原本骑着车都要骑向反方向了，听到後立刻掉过头让他踩上後座杆子：「走吧走吧，下次请我。」
「好。」
李恒迎着风觉得其实这样也没什麽不好，挺开心的。
【学长到家没？】李恒回到家，洗完澡吃过饭後发私讯问方殷，在床上翻了几圈後手机的提示音响起。
【到了，健康又平安（拍得特别好看的出浴自拍.）】
【我不想打扰你的闲情逸致，可是你拉链没拉】
【Σ?Д?；≡；?д?】
【骗你的，你穿的是棉裤】李恒笑得抖成帕金森氏症。
方殷吓得全身都绷紧了，往自己裤兜摸了两下才放下心。露鸟（内裤）自拍怎麽想都很像什麽打炮外约的撩骚简讯，差点以为要被拉黑。
来来回回地传了一会讯息後李恒才去做自己的事，一直到晚上九点楚清河也没回来。
李恒打了会游戏，到十一点时又跑下楼看看有没有甚麽动静，过了十分钟後只收到楚清河传了个他会晚归的讯息，李恒瞅两眼後放弃继续等门就上楼睡了。
李恒上楼後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响动，楚清河回来了。
瞧了瞧桌上用保鲜膜封着的饭，楚清河热也不热，静静地吃完了，吃完後把碗筷洗乾净给放进烘碗机便上了楼，他在李恒房门前停留了半晌，缓步回到自己的房里。
带着一身外头的沐浴乳香气，楚清河嗅了嗅自己充满各种陌生气味的衣角，皱眉地哼了一声嘶哑的鼻音。
走进浴室後，楚清河在镜子前脱掉衣服、裤子，脱得一丝不挂後露出底下精悍的躯体，苍白皮肤下包覆着肌肉的同时又显得骨骼的棱角格外冷硬。
他的手指生得特别符合他的气质，骨感又修长，筋络清晰。他这时站在镜子前用手指磨挲过锁骨上的一小片吻痕，然後克制不住似地用指尖划过，让指甲划破那一小块皮肤，让吻痕被划破的伤覆盖。
他宁可留下更大的伤口也不想让别人的吻痕留在上头。锁骨上滚下一点血珠被他给随意地抹掉，他站在莲蓬头下让冷水反覆地冲刷过身子，用习惯的气味压掉宾馆里的沐浴乳味道。
确保洗掉身上的味道後楚清河披上浴袍，走出凉得刺骨的浴室，走到柜子旁从里头翻出一管药膏，抹到伤口上，然後离开房间。
这次他经过李恒的房门口没有任何犹豫就悄声地打开门走了进去。
李恒已经睡着了，被子浅浅地盖在肚皮上而已，睡姿还算端正。
楚清河站在他床边，冰凉的手撩起他前额上的发，少年睡得安详，头发被人碰了也没感觉，眉头甚至都没动个一丝一毫。
静静地待了一会，看着李恒的睡脸，楚清河俯下手来，眼睫颤动着像是要亲上去，却在中途停住了。唇与唇之间靠得极近，鼻息融在一块，却像隔着层纸似的始终没有碰在一块。
楚清河停留了一瞬便离开了，轻声：「恭喜你。」
他比谁都想陪他庆祝他生命的每个阶段。
只是他离得近一点都像在踩在刀锋上跳舞，他犯不起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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