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似追魂不离人(前尘一,初夜(1/1)

    长云君遁入魔道,血洗大荒山。

    道庭君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实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他看来,就算自己入了魔,他那个白莲似的好友也不可能入魔的。

    他们相遇的时候,道庭君还不是道庭君,只是被人追杀的弱小散修,而季长云不仅是大荒掌门季无妄的亲侄儿,还是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他出身名门根骨上佳,自小就是天之骄子,和出身凡间妓院的道庭完全是两条路上的人。

    道庭君疑惑过他们怎么会成为朋友,在他看来,季长云有时候天真纯厚得有些没脑子,他不介意帮助那些身有顽疾的凡人,在试炼之中不忍杀死用于吃食的灵雀,甚至和道庭君在一起游历的时候从不让他下杀手,至多废了人家气海,好像一点都不懂留下后患一说——哪怕他的修为早就是这一辈年轻修士的第一人。

    道庭君一半是为了报他的救命之恩,一半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情没有拒绝这个自来熟的少年。季长云时常同他论剑切磋,带他去九界人间的每一处地方,或是提着一壶温酒来寻他共饮,他有时看道庭君练剑入神,就会摘一片叶子吹奏颇为难听的曲调,说些“身若惊鸿莺穿柳,何以追魂不离人”的胡话,又责怪道庭君这副容貌整天冷冰冰的暴殄天物,问他有没有姊妹可以娶嫁。

    但若是有人讥讽道庭君乃是妓女被妖族奸淫所生的贱种,季长云就会黑着脸把人打到跪地求饶也不罢休,非得道庭君点头才住手。道庭君曾经想从他眼中看出一二分高高在上的怜悯或者轻蔑,但终归也只是瞧见一双干净得让人紧张的清澈眼睛。

    除了修炼和练剑之外,道庭君没有想到过自己会和另外一个人待在一起这么久。

    季长云堕入魔道?

    道庭君觉得有些可笑。

    但再可笑也是事实,他去寻过身受重伤的季无妄,曾经的无妄真君居然被毁了大半气海,一夜之间须发皆白,虚弱得如同凡间的耄耋老人。

    他颤颤巍巍捧着地上的黑灰,混着血咽下去,仿佛这样就能和他那死去的道侣再不分离。

    “我在云儿身边见过你你是来寻云儿的?”他看着眼前的白衣修者,倒是半点不露痴狂之态。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老者哈哈大笑:“原来是你,孽障哈哈哈,真是孽障你寻不到他的,他走不出去了——孩子,拿你的剑杀了我吧!给我一个解脱。”

    道庭君没有杀他。

    之后道庭君走过人间千山万水,踏遍魔域三十六界,果然没再寻到那个消失的友人,他本就七情淡薄,能尽心至此已是出乎意料,强行按下心头说不清的情绪,准备放下这段缘分,而季长云就在那个雨夜,如之前无数次一般不请自来。

    他仍旧穿着旧日的月白长衫,未用灵力阻隔雨水,发丝衣袍尽被浸湿,俊俏的脸在夜色里显得有些苍白,一双桃花眼却仍是含着笑意,看上去又干净又可怜,似乎那些入魔的传闻都是胡言的玩笑。

    季长云爬上他所坐的床榻,握着他的手探入自己胯下,在对方难得惊骇的目光中用嘴唇堵住了所有未出口的言语。

    他身上还带着有些发苦的、雨水混着泥土花草的冷涩气味,道庭君难得的有些茫然,他从未见过季长云对他如此温柔小心的样子,仿佛怀里是什么珍贵瓷器,又或是脆弱的幼兽——季长云的亵裤不知什么时候褪了一半,他的手指碰到那个男人身上不该存在的地方,季长云冲他眨眨眼睛,按着他躺到床上在腰间跨坐上去,这才离开他的嘴唇。

    “别说话,”季长云问,“你觉得我奇怪吗?”

    道庭君摇了摇头。

    季长云笑了笑,用惊鸿割开了他的衣服,低头不甚熟练的套弄他的欲望,然后咬着牙坐了上去——他不会有落红,但仍是痛的,也担心子曦会被他夹得疼痛,只能一遍遍道歉,然后难堪地用手掌捂住好友依然冷静的眼睛。

    他们都年纪尚轻,不曾尝过情欲,不过片刻就一起泄出,季长云也实在找不到要领,被自己弄得腿脚发软,实在使不上力,还是道庭君挣开了遮住眼睛的手,揽着季长云的腰重新又动起来。

    他本就有一半古怪的腾蛇血脉,莫约是蛇性本淫,又从小在烟花之地长大,上手倒比季长云快得多,很快就掌握了那花心里所有的敏感点,撞得身上那人泣不成声,求饶着发出甜腻的呻吟,求他不要进到宫口里去,道庭君没有想过季长云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如同一根羽毛挠在他心口上,又酥又麻。

    他们又做了几次,汗濡的身躯紧紧抱在一起,从未如此亲密过。

    道庭君想问很多事,但一切都在这无边春色里烟消云散,他搂着季长云的腰身想要摸一摸他的眉角,让他避了去。

    季长云似是哀叹,伏在他耳边轻声道:

    “抱歉,子曦。”

    本能的危险感应让道庭君心下一惊,下意识便召出春秋往前挥去,便听季长云一声闷哼,退开数尺,右臂不知所踪。

    但见他左手上拿着一颗暗红色的丹珠——道庭君后知后觉往自己胸膛看去,那一处破开一个大口,鲜血涌出,染红了大片衣衫。

    竟是掏了他的妖丹。

    他本半妖,失了妖丹倒不至于殒命,但也是身受重伤,数十年修为毁于一旦。季长云好像感觉不到断臂疼痛似的拢好了衣服,拂过面上一缕青丝,神色温和道:“子曦,我知道你总是怀疑我同你好,是因为可怜你的出身,或者像个伪君子一样当做塑造善良的踏脚石——倒是可以这样想,毕竟我一开始就是为了这颗妖丹而来,那些揣测可比这个真相听起来舒服得多。”

    他又说他早就知道他的血脉,之前在蛮荒之地也不是偶遇,觉得对方实在天真可爱,只是放几只畜生就误认为他是真的善良,乖乖巧巧的拿他当知己好友,被他牵着在九界里树敌无数也不知晓还说装作亲近的样子把雄黄藏在酒中,这愚钝之人非但不懂拒绝,还愈发亲近,主动教他记忆传承里得来的术法

    拙劣的谎言。

    道庭君很意外自己还能保持冷静,但心口不由沉闷酸涩的难受,他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只是艰涩地开口:“你说实话,我会帮你。”

    季长云好像有些难过,但也好像有些开心,最终只是摇了摇头,融入雨幕离去。

    道庭君闭关了大约有五十年,当年季长云手下留情,暗中注入一道法印护住心脉,没造成更大的损伤,但失了妖丹的灵力在经脉之中暴掠横行,妖族的血脉完全复苏,几乎压制不住,造成外表上发生的巨大改变。

    他本以为出关后这容貌会引起一些正道人士“除妖降魔”的举动,没想到一路上遇到的女修反倒夸赞他清冷孤高如山巅白雪,半分不为明显的妖族特征而诧异——直到打听后才明白,不知道为何,当年季长云夺他妖丹的故事传的满修真界都知晓了,再加上反叛大荒入魔一事,人人皆说季长云是个狼心狗肺笑里藏刀的魔头,而他则是一心向善身世凄苦的可怜受害者。

    道庭君万分不解,又隐约猜到是季长云放出的消息。

    未曾想再见面已是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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