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知不觉间的改变(5/5)

    “这是咋了?都去哪儿了啊?”王良明心里有点纳闷,疑惑地走回厨房,把那锅粥从灶台上端了下来。

    窗外,张老伯正在收拾着他那辆二手吉普车,看上去是又准备要到镇子或县城里去了。王良明见此,连忙打开窗户,问他有没有见到自己的母亲和妹妹。

    “啊,你娘说了,”张老伯冲他挥挥手,同时打开自己的车门坐上车,说:“她带你妹妹去县城里买些东西,一大早让我给送过去了。你娘看你睡得太累,就没叫你,说让我告诉你一声。”

    王良明点头答谢着,一股暖流在不经意间划过心房,让他感到很亲切,倏然有了种错觉,好似又回到了从前一般。

    毕竟,母亲脾气再不好,也还是关心自己,爱自己的。

    “对了大学生,我现在也去镇子上,要我开车载你吗?”张老伯很贴心地询问道。

    “不用了,我今天下午才去舒莱曼先生那儿。不麻烦您了,谢谢!”

    望着张老伯的吉普绝驰而去,王良明觉得,能够和这些普通、平凡而又善良的人们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即便条件再艰苦一点,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当然,还有一个能让自己感到踏实的人,那就真是更加完美

    又在想什么!王良明狠狠地摇了摇头,止住了正准备开始遨游的思绪。

    这时他才记起,自己应该再熬一锅中药,而不是把那口药锅慌慌张张地藏起来。

    因为没有了别人,所以今天,自己总算不用东躲西藏地跑到那里去了。想到这里,王良明总算又松了一口气,舒坦了很多。

    飞行员也早已经起了床,百无聊赖地待在漆黑的地下室里面。他有点懊恼地和王良明抱怨说天气这么热,地下室里又如此闷得慌,能不能让他到地面上走走,不然整个人都快要被绷带缠得发霉了。

    “不行!”王良明摇摇头,很坚决地否定了这个提议。

    武藤没辙,只好耷拉着脸,继续没精打采地吃着稀饭。王良明悄悄地端详起煤气灯下映衬出的那张脸庞,不由得开始回忆,昨天晚上,在那个梦里,他和自己有着怎样一段奇特的遭遇。

    武藤发现王良明在看他,便抬起头,笑嘻嘻地问道:“怎么了?觉得我长得还不错吧?”说着,男人还摸了摸自己长满青灰胡茬的下巴,冲他咧开了嘴。

    王良明感到心里一阵别扭,但又不想继续被日本人捉弄,只好尴尬地笑了两声后,起身给他去盛中药汤。

    “对了,德国医生给你的消炎药,你都吃了吗?”王良明突然间想起了这一茬,赶忙问道。武藤点点头,回答说:“昨天晚上吃了一次。今天身体状态好像不错。我觉得要是还可以的话,就不吃了。”

    “那怎么行?”王良明有点担心:“你得等到身体都好了才行啊。”

    飞行员却显得很无所谓,举起了自己的右胳膊,将自己的肌肉展示给他看。男人说:“身体要好得靠锻炼。有时候,抗生素吃太多了,反而伤身体。这点啊,你们中,国的药就不一样。很多药材都是养生的作用,并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别的影响。”

    “所以啊,小兄弟,”飞行员又开始愁眉苦脸地‘哀求’他说:“你要想让我好得快一点,就带我出去转转走走吧。”

    王良明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用手撑起下巴,仔细琢磨起这个问题。他知道,整天把男人关在这里,的确也有点说不太过去。而自家后面,那个山谷,也就是自己最初和这个人相遇的地方,那里平时好像并没有什么人经过。

    如果是深更半夜的话,常理来看,就更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了。

    “晚上十一点,”思索了许久后,王良明判断,可能也只有这个时间会比较合适。一来没人,二来母亲和妹妹都睡了,不会有太多行动上的不便。他问武藤:“愿意吗?”

    “好啊,谢谢你。”武藤的兴奋溢于言表。如果不是他身体状况不好,王良明甚至怀疑他会高兴得立刻跳起来把自己扑倒。

    草草地收拾好了碗筷后,王良明便说要赶紧到镇子上去,白天还得工作。

    飞行员把他送到地窖门口,又想起一件事,对他讲:“对了。那个,你能不能去帮我弄条毛巾来?”

    王良明正打算问他问什么,转念一想,觉得这个要求并不是很过分。

    “我晚上想去洗个澡,”飞行员笑嘻嘻地解释道:“闷了两天了,之前也没来得及洗,身上都有些脏了。”

    王良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答应了下来。

    出了地窖,看着外面因多云而呈现出浅灰色的天空中依然明亮的太阳,一刹那间,王良明心里没来由的觉得挺踏实,好平静,很舒服。

    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人的到来?还是仅仅因为,自己经历了这么久的战乱,现在能够过上几天乡下的平凡日子,而产生了一种普通的慨叹罢了?

    王良明百思不得其解,并且,越往深入了钻,他反而会愈加尴尬。无奈中,他只好继续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像往常那样,独自步行去小镇。

    因为是正午,所以土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稍稍有点多,给平时寂静的山野里平添了一点生机。王良明漫不经心地走在路上,望着来往的行人和拉车的动物,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昨天晚上那场梦里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王良明仔细地回想着,已经快要淡去的些许往事留下的回忆,开始在脑海中逐渐明朗开来。

    他记得,曾经,自己的确是有那么一位国文老师,在北平的大学预科班里教书。只不过,那位老师上课的时候教他们的,清一律都是外国的经典着作,还有许多社会学的着作。

    这些东西,放在国文课本中,其实也本不是件十分奇怪的事。但是,国文老师说要让他们读‘原汁原味’的材料,说中国人自己翻译的,都是乱七八糟的中文,没法看。于是,上课前总是要求他们想办法,要么买,要么去图书馆借到原着。上课的时候,这位老师便会用十分生硬和蹩脚的中式口音英语,亦或是德语、法语,饱含‘深情’地一篇篇朗诵。

    想到这里,王良明不自觉地笑出了声。他很感慨,自己的英语和那一小部分德语基础,恐怕还都得有这位“国文”老师一定的功劳。

    因为在那个时候,如火如荼的新文化运动还在散发着些许余温。很多自诩为知识青年的人,都强烈地羡慕并渴求着西方的先进文化,科学技术,对让本国“积贫积弱”的那些“传统”厌恶之极。更有甚者,提出了要让英语成为国家通用的语言,彻底废除让国家“落后”的汉字,好使整个民族完全融入到西方的体系中去。

    王良明的那位国文老师自然不是例外。他想起,有一次,也不记得是哪个学生找他,说自己正在看宋词精选,有些东西不太理解,想向他请教请教。结果那位老师在当天下午的课上,不点名,但狠狠地批评了这种行为:

    “封建主义的糟粕,吃人的迂腐礼教,压在中华民族头上的大山,我不希望看见我的学生们再捡起来。让那些垃圾,重新变成束缚自己的长辫与三寸金莲!”

    那时候,王良明和自己身边的同学朋友们也是以谁的外语更流利,更标准为荣耀。有时要好的朋友之间对个话,也是尽量用英文,或者别的像法语、德语之类,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口语。

    大家看多了法国人的文艺作品和社会论述作品,被法国人那种大无畏的革命浪漫主义情怀深深感染。于是,在一些男生写给女生,或是女生塞给男生的情书里面,常常有多情之人会刻意去遵循一个固定仪式的程序,添油加醋般加上那么几句并不标准的法文。

    自己曾一度以为,这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王良明边走边想着。不过,武藤健二昨天却说,一个民族的灵魂,应该在自己民族最本源的根里寻找。

    这又是怎么个道理呢?

    ······

    不知不觉间,王良明已经来到了舒莱曼的诊所门前。推开门,就如往常一样,他毕恭毕敬地和舒莱曼打了声招呼。

    可抬起头,王良明才发现,舒莱曼依旧用一种十分诡异的目光在审视着自己,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片刻过后,舒莱曼盯着他的眼睛,有点担心地问道:

    “孩子,你跟我说实话吧。”

    “什么?怎么了先生?”王良明更觉得非常奇怪,却也有点紧张,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你,”舒莱曼看着他,有些想笑,却又不太好意思打破他那一贯严谨的做派。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地继续问了句:“你觉得,我平时有压迫,或者不公正对待你吗?”

    “啊?!”王良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下巴都差点快要掉到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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