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2)

    “打算如何?”戏子扬眉,姣好的唇形吐出了那晚相同的语句,“还能如何,就让你代替凤哥,伺候他便好。”

    “你不懂。”戏子似乎很受不了他这样的亲热,将他从身上轻轻推开,凝眉道,“学程打小就是个阴郁的孩子,除却我和娘,对谁都不肯交出半分信任和真心。后来与我分别多年,更是连我也不愿信任了;其实这样也好,不信任我,也没任何人能再入他心,可没想到我还是漏算了一步。从豫西逃出来后他心防失守,连凭空冒出来的传教士都能随意相信,我又怎能放心和他继续度日?万一他又看上村里的哪个姑娘,一个梁婉仪我可以解决,两个三个四个,却是解决不来了。”

    远处的我在繁枝后暗暗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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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凤梨仙默默地点头,年轻的脸在夕光的照耀下别有一分美态。戏子看着他潘金莲的打扮,双眼不由得眯了起来,突然道:“对了,学程他”见小凤梨仙坦然地看他,他便接着道:“有没有表现出对你有意的迹象?”

    戏子将披在身后的长发挽在肩前,在小凤梨仙身边徘徊着,语气里满是复杂:“他改头换面,如今已是个凌驾在我之上的大人物,若是泄了他的身份,我非但得不到半分好处,还可能将学程赔进去;杀也杀不得,留也留不得,简直!”

    小凤梨仙听罢,若有所思地道:“若他真的喜欢爹,你打算如何?”

    “学程马上就要回巷子了,我可得早些回去。”戏子没有发觉我的动静,轻轻拍了一下怀中人的腰杆,温和地笑道,“好了,你快去罢,叔叔等你的好消息。”

    小凤梨仙掩面道:“好残忍。”

    “廖春生完全是个异数!”

    ——像。

    想不到这姑且的一等,居然要如此之久,直到天边染上红霞,我被耗光的耐性不停催促着我原路返回时,远处的幽深教堂边才传来一句熟悉的话音:

    小凤梨仙神秘一笑,蓝袖在空中婉转一拂,便轻飘飘地降临在了我的身旁,将我牵到一处隐秘的树丛中,低声道:“你且在这里等等,莫往别处去,再过不久他就要来了。”说罢抬眼看看天色,如同鬼魅般隐没在了我的视野。

    感觉到小凤梨仙的颤抖,他便若无其事地松了手,嗤笑着道:“这般就吓软了?真不像个男人。”

    戏子自顾自说着,并未察觉到我正在远处凝视着他,毫无保留地将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暴露在了我面前。

    “我觉得纳罕。”小凤梨仙看着戏子,忽然上前拥住了他,如同后辈对着长辈撒娇一般问道,“叔叔,你既是这么爱梁学程,为何还要以洋人的名义将他囚在南京城,让他惶恐不安地在这里生活了六年?明明你们有更安稳的路子可以走,实在不必这般苦熬呀。”

    小凤梨仙挑眉道:“我又没见过我爹,怎知道你和他像不像?”

    戏子抿着唇,稍微收起了一些之前的狠戾,轻轻地笑道:“我若是不残忍,学程早就不知把我遗弃多少回了。”

    小凤梨仙看着戏子怒火中烧的模样,假惺惺地安慰道:“其实是不足为惧的。那廖春生与梁学程同僚多年,看得出很是爱护,断然不会做出害他的事情;而他也决计不会对除了你之外的人生出情意,叔叔莫再担忧了。”

    我觉得有些陌生,甚至不敢确认那就是和我同床共枕多年的人,我至亲至爱的大哥。

    “想不到叔叔居然如此大方。”小凤梨仙掩嘴轻笑,分明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学程遇见凤哥的那年,正是他最水灵的时候。说实在的,我被卖到戏班子后,一举一动都是照着凤哥模仿,根本已经忘了自己的本真,性子便也和他不由自主地贴近。这般美丽的假象,又怎能和本尊相比?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不知学程怎会想起他,我始终觉得不太安稳。毕竟凤哥比我,实在灵美得太多。”

    戏子说着忽然笑了一声,双颊慢慢红润起来,似乎对自己聪慧的决定很是满意:“我借着洋人的名头把他关在这里,他在心中的惊悸多一分,对我的依赖也就多一分,到如今,总算是肯将全部身心都交予我了。”

    “但愿如此。”戏子冷哼一声,眼里的阴戾却是半分未少,“我对他自然是放心得很,但是梁婉仪——那个险些成了学程妻子的贱女人,居然还随他一起来了。”?

    我看向自己来时的栅栏,那里并没有除我之外的人出入的痕迹,便平静地将目光收回,安静地待在这里。虽然不知小凤梨仙打的甚么算盘,可他总不会在洋人的眼皮底下害我;我就姑且在这里等上一等,看看他的意图。

    “当年我送给梁婉仪血刀恐吓,都没能令她打消与学程出国读书的念头,还好她最后识相退出,不然我定不会轻易饶过她。”戏子说着,眼底已经浮上了些许血气,“想不到她虽是嫁了廖春生,却还对学程抱着妄想,这可使不得;你去把她看紧了,别让她靠近学程半步,若是她意图勾引,你就替我宰了她。”

    戏子略略思索一下,便道:“学程已经爱我了,我年纪也大了,自然不能再继续耗在这里。去找个缘由将贾斯兰杀掉,最好是借你伺候的那个鬼子的手;然后再将学校里的那群洋人支走,给国民政府写封匿名信检举那位洋人副校,切记别给他们留余地;我和学程走了之后,如果毒气罐上的密码被技术员尽数破译,你再将那图纸带回去,顺便把我的辞职信也一并上交。”

    我的脚步倏然停下。

    我愣了许久,抬眼往废弃的教堂边看去,果然隔着层层的枝叶看到了一身儒雅打扮的戏子,正咬着牙对站在一边的小凤梨仙说着些什么,最后一句不低的怒吼在寂静的小树林中显得尤其突兀。小凤梨仙极快地朝我这里瞥了一眼,并未告知戏子我的到来,只悄悄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仔细去听。

    不是貌似,是神似。初遇时的戏子和记忆中的凤喜儿,实是像极了。

    “是呀,当初你爹害我走上这条悖德之路,父债子偿,理应要由你来还这份债。”戏子朝小凤梨仙靠过去,轻轻揽住他的腰,在他耳边用不小的声音道,“只不过,待这份债还完之后,我会将你身上每个碰过他的地方,都一刀刀地割下来。”

    “没有。”小凤梨仙微蹙起眉,颇有些不满地道,“你怎会以为梁学程喜欢我爹?用爹生前喜欢的香脂,在夜里装出怀念的模样喊他的名字倒罢,自己试探不出,还教我去试探他。”

    小凤梨仙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嗤意,又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道:“那你下一步作何打算?”

    “怎会以为”戏子转过身,脸上已是极似当年凤喜儿的媚态。他捋着自己软墨似的长发,怀念般轻声叹了口气,道:“你不觉得我和凤哥很像么?”

    小凤梨仙的身躯骤然僵住了。

    我看着他们,手不由自主地攀上身旁的树干,正欲转身离去时,却不小心折断了身边的一根枯枝。

    戏子惑人地笑着,纤指已经摸索到了小凤梨仙身后的某个地方,在那处轻轻按压着,美丽的脸上又浮现出了若有似无的阴霾:“知道锋利的尖刃划开这穴口的筋肉是何等感觉吗?一点点地将血和肉分离,那滋味想必不是很好受。如果你胆敢勾引他,我会不顾叔侄的情分让你好好享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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