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公堂(1/2)

    戚和从柏文松那里讨来了主意,柏文松说,如若要找贺玉,戚和需下课后换一身衣裳,与柏文松一起前往桐阳县南红昌街,近水边那一排垂着青丝帐、点着赤红灯的勾栏院中去。

    贺玉这人生性风流,十天中有八天都泡在香风软玉里,往这种地方寻他,定能够寻到。

    虽说要去的地方灯红酒绿,于老实守礼的少年人而言实在尴尬,戚和也决意硬着头皮去一次,一切都是为了大哥的安危……

    戚和脑海里,戚程与阿丰伯正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狱中,不知受了何等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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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实际上,就算到了进衙门的第二天,戚程也没有真正见过县牢。

    此时,戚程坐在正对着门的一张桌子前,看着桐阳县衙后院颇为讲究的亭石院水,面色如同霜雪。

    阿丰伯站在他身后,低着头,一副萎靡模样。

    离他们不远的里室中,郑赦稳坐在书案前,低头看自己的公务。

    一室寂静,枯燥至极。

    戚程虽未进监牢,却被软禁在了县衙后院,与拘禁无异。

    昨日戚程被郑赦带回了县衙,第一件事就是拜见了知县老爷。升堂之后,两侧衙役压他跪拜在地,戚程肩膀被按得生疼,只能以一个分外狼狈的姿势匍匐于廷,听郑赦与知县老爷陈述案情。

    听到郑赦说冯掌柜乃“‘疾’毒致死”时,他抬起头盯向郑赦。

    “如何是疾毒?”他寒声问道。

    “非老爷问及,不可作声!”衙役们十分粗鲁,又将他按的趴下。

    郑赦用余光看了戚程一眼,竟然回答了他的问题:“郎中所断。”

    “何种毒,几分疾?”戚程硬撑肩膀,企图直起脊背。

    阿丰伯见他如此,急得不行,小声喊:“大郎……大郎……”

    郑赦道:“不知。”

    “不知?”戚程寒眉冷目,可能是气着了,嘴边竟然勾起一丝极其讥诮的弧度,“好生堂皇。”

    “放肆。”高坐上首的知县大人说话了,却没有拍惊堂木。

    左右衙役又多用了三分力道,将戚程按了下去,戚程闷哼一声。

    “此毒还需详细核实,”知县大人问道,“尸身何在?”

    “暂入殓房,已请亲属、仵作。”郑赦答道。

    “善。”知县大人点点头,眼神转到戚程身上,“你是戚程。”

    “是。”戚程被死死按住,这回不好抬头了。

    “本官素问戚家大郎乃仁义之商,常与百姓施斋,广结善缘,与桐阳县内是炙手可热的人物。如今一看,竟有好大的脾气。”

    戚程不说话。

    “看来戚大郎不爱理本官。”知县大人语气微妙,令人难以揣度,他又点到了郑赦,“幼卿,你来问吧。”

    “是。”郑赦行礼。

    往日听闻知县大人重用郑赦,七分礼,三分敬,却没想到连公堂之上应由知县所行的讯问之事,都可以交予他来做。

    戚程看到一双鹿皮官靴停在了自己眼前,他眼睛向上,最多能看到郑赦武官服朱红色的衣角。

    郑赦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与冯易年是何关系?”

    戚程道:“商交。”

    “今为何事?”

    “易地。”

    “易何处地?”

    “冯家驻泉街旧商铺。”

    “可易得?”

    戚程顿了一下,答:“并未。”

    郑赦走了几步,又问:“为何?”

    戚程深吸一口气:“抬价甚高,僵持不下。”

    阿丰伯听得心惊胆战,汗毛倒竖,忙不迭开口帮衬戚程:“大人们明鉴!是冯掌柜前些日子突然改口,将铺子价格往上翻了一倍不止!哪是我家大郎的过错!大郎今日来好声好气与他商量!并无半点逾越之处!青天白日可见,我们哪里有害人之心!”

    戚程心一沉,觉得要坏,试图盖过阿丰伯的声音:“大人……!”

    果然,衙役对戚程尚且留几分客气,对阿丰伯这样的奴仆便是半分情面不留,一个衙役两步上前,竟然横过来就是一棍,硬生生打在阿丰伯膝后:“咆哮公堂,好大胆子!”

    阿丰伯被一棍打倒在地。

    戚程眉头紧锁,对着知县大人寒声道:“大人!”

    这时候竟然又是郑赦发话:“退下。”

    竟是呵退执棍打人的衙役。

    戚程气息不稳,眉头深锁,眼中寒芒似雪,声音又冷又紧:“有何事大人问我便是,老奴无辜,不胜杖责。”

    “大郎……我无事。”阿丰伯低声道。

    “还不闭嘴!”戚程厉声斥责。

    阿丰伯也发觉自己一时激动,碍了戚程的事,只能伏在地上,委顿不言。

    郑赦又问他一些事,戚程只能一一作答,并尽可能在实话实说的基础上,稍用话术,将自己再摘得干净些,试图摆脱自己的嫌疑。

    结果只是这一声半点细微的心思,似乎也被郑赦所察觉。

    他用极轻的声音嗤了一声,道:“商家子。”

    说给戚程听的,仿佛在讥诮他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戚程牙都快咬碎,初见郑赦时的半分欣赏,几近消退全无。

    这时候,厅外传来嘈杂声,衙役带着三人上了堂,分别是冯掌柜的夫人、家仆,还有仵作。

    其中声音最大的便是冯家夫人。

    从身材看便能知道她与冯掌柜是一家人,人矮肤白,生的珠圆玉润,富贵肉撑起一身绫罗绸缎。她粗厚掌心里捏着一个粉帕子,哭天喊地地被领进来,泪眼朦胧见到戚程,尖叫着就要往他身上扑。

    “好你个狠毒贼子!狼心狗肺!害我官人!”

    衙役们又是一通严厉斥责,喝令她不可放肆喧哗。

    冯夫人却视若罔闻,扑过来时声势猛烈无比,衙役们一时拦不住她,鲜红指甲抓过来,险些一爪子划花戚程的脸。戚程普通百姓一个,衙役虽因为要拦住冯夫人而放开了他,他却因不懂武学,躲闪不及,下意识偏过头。

    一片混乱。

    电光火石之间,戚程觉得有坚硬之物猛地杵到他肩膀上,一把将他撞到了一旁,力道十足。

    戚程整个人趴伏在了地上。

    虽然狼狈,却躲开了冯夫人那凶悍无比的一抓。

    戚程怔怔回神,眼前是那双有些熟悉的玄色鹿皮官靴。他竟然趴到了郑赦脚边。他下意识抬头。

    郑赦竟然也低头看着他,面无表情。

    戚程冷着脸爬了起来。

    “好姿势。”一片嘈杂之中,他似乎听到郑赦在他耳边这样说。

    戚程皱起眉头。

    那边冯夫人被衙役拦着,竟然还在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哭,直把戚程一耙子打成犯人,仿佛代替知县老爷,二话不说就给他定了罪。

    阿丰伯怎么能看着她就要欺负戚程,挣扎着挡在戚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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