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国近了(1/1)

    方檀跟很多人睡过。写第一首歌跟搞第一个男孩的时候他都没成年。Galen在他身后,一边**一边咬他耳朵。

    “哎,”Galen拿气声问,“你说好写歌,写完了没有?”

    Galen不抽烟,不喝酒,不喝可乐。完事了他就坐在方檀身边,盘起腿一颗颗吃李子。方檀穿上衣服,漫不经心玩着自己湿透的头发,哑着嗓子说,没呢,哪儿那么快?

    Galen生气了:“那比赛唱什么啊?”

    方檀说:“你不是喜欢Queen吗?搞他们去。”

    Galen把李子塞过去,被推开了也不生气,自己咬出一口脆响:“我怎么敢唱Queen的歌?”

    方檀想:那你怎么敢唱我的歌了呢?

    又想:——那我怎么敢,把现在这一版歌交给你?

    一个下个月十八岁,一个刚满十六岁一周。两个人组了个地下小乐队,方檀包办词曲兼键盘,Galen只会唱,偶尔管管procussion。参加比赛时唱得响亮:《Under Pressure》,乐队名字也霸气:风林火山。可惜一样不沾边,也没取得好名次。Galen听着评委发言,低声说是因为他们没拿到原创加分,方檀不响。Galen急了:你是不是不想我红?

    他不等人回答,就叼着烟往后台走。方檀急匆匆跟上来,一起收拾东西的时候Galen又有意无意肘了方檀几次,方檀急了:“你不是要出国读书吗?红起来有屁用?”

    韩复扯手纸擦脸,边擦边说:“后来他没读完大学就回国了,用回中文名字,签了世星,成了TSF里最红最红的那一个。”

    方檀说:嗯。

    韩复抬起头:“我还有个问题。”

    “……跟他没关系。”方檀想了想,在韩复问出来之间就回答他,“我注意到你,是因为你应该红。”

    韩复笑了:“比他应该?”

    方檀裤袋里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眼睛一扫。“茅威亚交货了。”方檀说,“你等着看吧。”

    他们是“弹压组合”——结果成了最能捧人的一对词曲搭档。韩复印象里,李苡最喜欢方檀跟茅威亚合作的那首《游荡》,好像自己还出过翻唱版。天后关笑笑来内地上通告,永远只唱她的成名曲《零点月台》。

    茅威亚之前交的那首《今日观测记录》,走的还是他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偏锋风格;这次的《吻就吻》却写得极平实。这不是给楚浮用的那首,韩复回家看到邮件,眉头蹙得更紧一些。

    饭局完了方檀没带他回去,但还是开车送韩复回家。出门的时候下了雨,韩复头依然很疼,头靠在车窗上凝视方檀侧脸。方檀长得温柔,如果韩复再有野心一点,兴许可以用上“驯顺”这样的词汇。但韩复已经对此失去审美兴趣,如今这样用心凝望,无非是为方檀转脸看他时,他提出请求的样子能更真诚些。

    果不其然,路口等绿灯,方檀似感受到他专注目光。

    “什么事?”

    韩复的手举在额头上——他很小心,不全遮住眼睛,看上去就只是觉得满夜的霓虹灯碍眼。他离了饭局,浑身松弛下来,懒着声音问方檀:“又是茅威亚的话……”

    方檀又“嗯?”了一声,鼻音更重,是疑问,但尾音上扬得不明显。仿佛是奇怪于韩复怎么还敢提意见。韩复对他的态度心知肚明,但还是要问:“是不是还是惨情歌?”

    方檀低声说,想什么。路灯适时转绿,他油门踩到底。

    韩复动过一丝念头:“想什么”三个字是在说他想多了,市场不可能一直为难他。但这念头太惊心动魄,他只敢在心头揣一瞬。等看到发过来的词,反而力松劲泄,大石沉底,生不起任何谈判,或仅是谈谈的野望。“想什么”是在说他想多了没错——想了过多的好事,注定要被市场为难下去;或者,方檀根本不认为惨情芭乐是种为难,韩复这样说动自己。

    他还记得上个经纪人何训说,你就是对情歌有偏见。

    确实是有偏见。TSF走非情歌路线走得艰难,但他乐观地认为它能活下来,活得很好。当时受到的欢迎曾让他坚持这种乐观。一些谈情说爱的歌儿也被他,或其他乐评人归入TSF更着力的“青春哀愁”一部分。主力是李苡,他偶尔穿插一两句。练歌的时候祝启蓝抱着臂,说韩复你就是插科打诨,他嘻嘻一笑,急不可耐地扫弦。

    TSF最后一张专辑,《大乐园》,有首sidetrack叫《粉红史矛革》。这张专辑所有歌都走激烈得惨痛的末世情怀,只有《粉红史矛革》一派天然,中间竟然插进两句茉莉花小调——自然是韩复的意见,词是他重新填过的,祝启蓝负责唱,一把声拗得细细巧巧,千回百转,桃红柳绿。

    祝启蓝板着脸,吊起嗓子唱:“粉红的大象也不回家,粉红的大象它不说话;游园归来叫喳喳,别再问你还好吗。”

    很少有人管他们胡闹。TSF的末路彼时已清晰可见。先是一个干净但草长莺飞的春日,李苡被狗仔拍到出入船商公子任繁家门;紧接着古装偶像剧《骊宫外传》开播,祝启蓝饰演男三,一干演技寥寥的小生小花里他凭“做事认真”脱颖而出。据传拍戏时主题曲作者池上景探班,一眼相中他官仔骨骨,早就存了挖人之心。韩复那时努力客串几个综艺嘉宾,可惜他综艺感天生极差,冷着脸不说话,竟然连骂声都没有。

    李苡的泪痕在闪光灯下更明亮,她感谢众人,试图诚恳,但最终无法将腰弯得更深——她怀孕四个月,挺着小腹宣布隐退,年底便同任繁成婚。韩复收到婚礼请柬,最终只在小岛海滨叼着烟徘徊,嘴里喃喃骂这个女人真是居心叵测,险些被娱记抓住行踪。他还来不及惊惶,祝启蓝适时出现,急匆匆拿风衣罩着他将他带走。

    那夜韩复在祝启蓝房间度过,意外的是没有狗仔上门。他在露台抽了半包烟,岛上风很凛冽,吹得他清醒不少。一点半,祝启蓝推门而入,见房间大灯明亮,忍不住皱起眉头。

    毫无疑问,韩复注意到他表情。一个烟缸贴着祝启蓝肩头飞过,砸在走廊地毯上。

    “你还挺好心的,”韩复冷笑,“你跟李苡才是一路人,是不是?”

    祝启蓝没出声。

    那时祝启蓝已掏够六百万违约金,顺利投向新东家。坊间传言他被池上景包养,所以底气盎然。“放你妈的屁!”Alex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讲,“池上景不是和严画秘密拍拖着么?不然怎么注意到姓祝的,嗯?”

    严画是《骊宫外传》的制片人。Alex是祝启蓝前助理,但没事老爱往韩复这里跑,祝启蓝投奔新东家,他干脆甩手走人。

    韩复没空跟他八卦,从李苡婚礼回国后,他一直躲在吸烟室不出来,眼圈由红渐渐转青。他在等一些解释,但从李苡第一次上八卦周刊起的三月起,一直没人给他。想明白他们其实不需要给,花了韩复四年时间。在那之前,他只能在看到祝启蓝新访谈时低声咒骂,然后抄起手机给对方拨过去。

    他在忙音里想:其实他明明能冷静下来——他想问的只是,祝启蓝,新公司到底怎么样,累不累?

    有一次祝启蓝接起来了。韩复在通话这头,听见低沉漫长的呼吸声。于是韩复从懒人沙发上站起来,肩膀夹着手机拉开窗帘,看见街灯亮完了,正在逐个熄灭。唯有晨光苍白地从树影里浮起来。

    在他最终挂掉电话前,祝启蓝依然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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