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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要打给梁桔？

    木头亭子漏雨，梁桔退到一处干地，很快又会被雨浸透，到最后，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那辆车深夜才抵达江安肿瘤医院，贺知文到病房，他父亲已经快咽气，临终前看到他的反应很激动，喉咙里发出的每一声都像是在哀嚎，在痛苦中离世了。

    下大暴雨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梁桔瞧了眼外头黑到能吞没人的雨夜，镇住哆嗦的身子回她：我在躲雨，等雨小一点打车回家。

    吴霦又告诉司机：绕个道先去一趟新馆。

    周韵见梁桔还没回家，给她打来电话。梁桔越来越冷，擦着模糊的眼睛看到来电显示后，心里不禁席上一阵阵失落。

    彭月望她脸色苍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沮丧的气息，走过来问她：你生病了？

    梁桔无神的瞳孔忽然一闪，扭头看着彭月：他怎么了？

    梁桔挂断电话后，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愣愣地发呆。她已经在新馆的广场等了吴霦一个半小时。他说等他，可梁桔觉得今夜她都等不到他了。

    这会正好到马路上，吴霦叫停车：你先回家吧。

    彭月笑着跟他点头：放心吧。

    高考前一天，梁桔病倒了，持续高烧39度，昏昏沉沉睡到晚间才降了一点体温。对于梁桔来说，这是她迄今为止人中最艰难的一次考验，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明天的高考。

    吴霦和贺知文从江安返回珑夏后，只有一个人去参加了高考。予贺知文来说，高考早已不是改变他人生的重要选择。而眼下，他更想陪在他妈身边为他爸守孝。

    现在梁桔终于明白，为什么吴霦那晚没有出现在新馆的广场。对吴霦来说，他有更为重要的事要去解决。而在吴霦心中，梁桔也永远可以被搁置在最后。

    司机也回头提醒：天变了，今晚有大暴雨，得赶在暴雨前离开珑夏。

    彭月眨眨眼告诉她：五号那天晚上，贺知文他爸病危，是吴霦找了一辆车带他去江安见了他爸最后一面，他到现在都还在祠堂守孝。

    周韵心里就觉得这天要变，果然不出一小时，珑夏的路面已经水泄不通，叮嘱梁桔：这雨小不了，你打电话给你爸，让他去接你。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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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桔突如其来的这场病给这个家里带来了沉重打击。英语考试结束那天下午，梁桔从考场出来，楼外的雨仍旧未停，但梁桔对以后的期待是全部暂停了。

    梁桔起身，刚准备要给梁少群拨电话，手机忽然从她手上滑了出去，顺着两级台阶直奔积水地。她赶紧钻出亭子捡手机，一脚踩到泥巴，猛得摔倒在雨中，将跟前的手机砸进了水沟盖里。

    珑夏的天像被砸出了一个深渊巨洞，雨水不停地倾倒在大地上，地势低的地方很快就有了一滩积水。

    梁少群来接梁桔回家，她坐在车后座看着窗外的雨，眼睛越来越空洞，他望在眼里没有忍心去问她的考试情况。

    天变后，新馆广场前的行人都走光了。梁桔一直坐在广场的台阶下等吴霦，他说会晚一点到，可梁桔在风中等了快一个小时也没见到人影。

    吴霦赶在暴雨封道前接到贺知文，他虽然对吴霦还有隔阂，可此时此刻无法不坐上这辆车。

    吴霦知道，但他去新馆也不会浪费多长时间，最多十几分钟。

    彭月立即提醒他：贺知文等不及了，那路天越黑路越不好走。

    司机很快就到了吴霦家，他上车后才想起梁桔，又掏出手机给她拨电话。彭月坐在一旁心惊胆战，可吴霦拨了几秒后，手机突然自动关机了。

    一阵电闪雷鸣划破夜空，雨说下就下，夹杂在飓风中，席卷着这片空旷的广场。

    与梁桔一样在接受人生考验的还有贺知文，长大后才知道，相聚和离开的另一种说法，是生与死。

    这雨太大了，梁桔赶紧找地方躲雨。广场边只有一个木头亭子，她钻进去才发现身上被那阵雨淋了半透，一边擦着脸上的雨，一边给吴霦拨电话。

    彭月没想到梁桔的状态能这么差，追上来问她：对了，你知不知道贺知文他没有参加高考？

    她下楼时，碰到了同在一个考点的彭月。

    彭月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天，地方天气台说，高考前一天是珑夏的梅雨季开端，但似乎暴风雨总爱在夜黑后提前来临。

    吴霦的手机关机，梁桔根本联系不上。她身上湿了，风一吹，凉意冷飕飕地往皮肤里钻，她抱着身子点开吴霦发来的那条短信，仍然选择继续在这等他。

    吴霦真的放心了。彭月下车后，这辆黑色的车疾驰消失在了道路上。

    梁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浑身发烫，手背上还打了吊瓶针，睡在自己的床上。

    她努力回想昨夜暴雨里的自己，路上没有一个行人，也看不到空座的出租车，只有接踵而来浇灌在身上的暴雨，让人应接不暇。她是泡在雨水里，一步一步走回来的，昨晚的雨声比梁桔的哭声还要厉害，但梁桔觉得昨夜她把之前十几年的泪都哭干了。以至于现在，她只能睁着像核桃一样肿的眼睛躺在床上，干巴巴地望着床角的那些娃娃发呆。

    高考当天，珑夏下了一天的小雨。梁桔考语文的早上一直在发低烧，浑身发冷，四肢酸乏到无力。作文刚抓紧写完，交卷铃声就立马响起，根本没有机会再翻去第一面检查。

    梁桔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拐弯下着楼梯。

    彭月不磨叽，开门下车告诉吴霦：我帮你去新馆找梁桔，你快去接贺知文。

    吴霦叮嘱彭月：帮我跟梁桔说今晚有事，让她先回家。

    喂，妈。

    彭月的一字一句都狠狠扎在梁桔心上，梁桔觉得她的脑袋又开始在撕裂，连着心都一块疼得难受。她不是圣人，无法去同情的别人的遭遇，或许说，在别人经历艰难的考验时，她也在为自己犯下的失误而接受惩罚。

    源源不断的雨侵蚀着黑夜，梁桔的眼睛让强劲的风雨淋得几乎睁不开，趴在水沟盖上看着她触不可及的手机，渐渐被雨水覆盖至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