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将息(4/5)

    明明是他提出来要抓紧时间的,再这样下去就该到夜晚了……奥斯蒙忧愁地看了看天色,对同样被带入尤莱亚的思维里的老板说:“把他想吃的东西都算上,我出钱。”

    “不用你给我钱!现在我们能出发了吗?”他转向尤莱亚,堵住了他的嘴。

    “当然,听你的。”尤莱亚耸耸肩,心满意足地抱紧面包和酱料,骑上了属于他的白鹿。

    承载二位勇士的白鹿相互发出低鸣,朝祭坛的方向奔去。

    “影响这片大陆的黑暗力量日渐强大,你在灰塔应该注意到了吧?”奥斯蒙望向远方,敏锐地察觉到即使黎明将近,邪恶和恐怖也没有减弱的意思,蠢蠢欲动地想吞没二人,又忌惮白鹿的光明之力,只得潜伏在死寂的黑暗中。

    “正如你所了解的,灰塔守护的是大陆北方——传说里的恶魔放逐地所处的地方,那里的邪恶从未因时间减弱,也未曾离开过灰塔的约束。大陆其他区域的邪恶想必与灰塔应对的黑暗无关。”尤莱亚把北方之外的麻烦算到了其他守护者头上。各司其职,这可是各位最初的守护者立下的规矩。

    话又说回来,这边的情况很快就与他无关了。他刚学会怎么在颠簸的白鹿背上给面包涂东西,正节俭地舔去指尖沾染的红色果酱。

    奥斯蒙发出短促的叹息,风卷走了这微弱的悲叹,没有传达到尤莱亚的耳畔。

    术师咬着手指,他虽然没有倾听奥斯蒙的叹息,但注意到了对方的失意,于是主动换了个话题:“离目的地还有很远的距离,公平起见,我们每人说一件过去的事怎么样?”

    “那说说你思念的女孩?”奥斯蒙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看到尤莱亚明显地皱眉,也不再触碰他的逆鳞了,当即说:“好好,我知道,我们的关系不深,你不肯说也正常。先从我说起吧。”

    “我曾在中部的法师塔学习,魅魔的血统尚未苏醒,但眼睛仍有人类有难以抵抗的魅惑能力。当时的同学,他们……做过很过分的事,但在试图更进一步的时候被导师发现。之后所有人都相信是我引诱他们,除了吉恩,嗯……就是那时的爱人。他与我约定在雪仙花田见面,然后我们脱离法师塔去大陆游历。”

    说到这里,他停顿下来,仰头出神地看着呼吸间的白雾,眨眼的频率快了许多。像是掩饰片刻的失态,他对尤莱亚笑了笑,继续说:“但是在临行前,我告诉他了魅魔血统的秘密。那天等来的不是我的爱人,而是神教的审判团,我成了勾引人类的邪魔,被永生放逐法师塔。”

    “但你仍是人。”尤莱亚凝望那双奇异的金眸,为之动容的心在胸腔内剧烈跳动。他在为从中看到的美丽景象而惊叹,那双眼眸反映的世界尽是绮丽的金色。

    他们看到的只有魅魔的淫媚,他却发现了隐蔽而纯洁的净土。

    术师纯粹的目光反倒让奥斯蒙极不适应地躲开,平静地说:“或许吧,对我来说继续坚持人类的身份有什么意义呢?”

    “你没想拥有心灵的归属吗?”尤莱亚对此十分好奇。

    “不,每个想与我交欢的人类都说我是他们‘心灵的归属’。这难道是爱?”奥斯蒙嗤笑一声,“唯独爱情,不属于魅魔。”

    他的思想顽固得不可思议,再说下去,他们就该陷入新一轮争吵了。但是看看这家伙,一副被世界抛弃的样子,尤莱亚认为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他心痛地奉献了精心处理的面包,看看上面均匀涂抹的果酱,没有遗漏任何边角,简直是最伟大的艺术品。

    “干什么?”显然奥斯蒙不能理解这种艺术,站在他的角度,就是正在说话的同伴突然一脸沉痛地递过来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面包。如果不是他疯了的话,那就一定是邪灵附体。

    “你不吃就算了!”嫌弃面包艺术的人,无论他是不是欲望的化身,都是糟糕至极的混蛋!尤莱亚羞恼地收回手,咬下一大块泄愤。

    当面包只剩半截的时候,他咀嚼的速度变慢了,长长舒了口气。“关于我,你说错了一点,我并不是灰塔里长大的术师。”

    从他的衣领深处拉出的术师吊坠在二人的视野里微微晃动,尤莱亚的目光无比眷恋,仿佛在透过它思念歌声里的金发女子。“这枚吊坠原本是属于诺维雅的,她才是出生在灰塔的人。”

    “灰塔术师并非隔绝人世的逃避者,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与黑暗对抗,每一次的生还都是幸运之神的眷顾。可无论强大到何等地步,我们的命运也早已注定——死于黑暗,或是迷失自我。

    诺维雅在十七岁时参与了最后一次战斗,她的心防被黑暗腐蚀了。我仍记得那时与她去灰塔外散步的时光,可再回到我身边的却不是那个温柔美丽的少女,而是新生的恶魔。

    灰塔的导师决定为她进行净化仪式,但人类之心已破碎,她拒绝了,自愿前往放逐之地。从那之后,我便代替诺维雅成为术师。唯有高塔,才能遥望那片长眠地。”

    他珍重地收回吊坠,以认真的语气说:“奥斯蒙,你和她不同,你的人类之心没有破碎。我知道魅魔的血统使你遭受了很多平白无故的苦难……你在难过吗?”尤莱亚看到奥斯蒙用手背擦过眼角,迟疑地停顿下来。

    “把你的面包给我!”奥斯蒙偏过头不让尤莱亚看清他通红的眼睛,抢过半截面包恶狠狠地撕扯着。

    可是那是他吃过的啊……尤莱亚脸蛋微红,手尴尬地举在半空中,掩饰什么似的挠了挠耳后。

    “天黑了?”许久之后,他从种种思绪中回神,错愕地发觉周围的环境已陷入黑暗。漆黑的天幕之上,除了神庇佑的月亮,所有代表光明的星辰都隐匿了踪迹。

    两头白鹿浑身散发柔和的光晕,完全不受黑夜的影响。奥斯蒙也反应过来,为二人施加了照明术,凝重地说:“越是靠近祭坛,黑夜就越漫长。我们必须在这里休息,趁黑暗力量没有那么强大的时候养好精神。”

    “那就轮流守夜吧。”尤莱亚跳下白鹿,寻一处平坦的地方洒落祝福药水,将剩余的交给奥斯蒙。“过两小时再洒,记得叫我。”

    “好。”奥斯蒙借着照明术的光亮,从口袋取出巴掌大的魔咒书打发时间。偶尔扭头看两眼尤莱亚恬静的睡脸,默默地调暗了亮度。

    “呜呜……”微弱的呜咽在寂静的环境里异常清晰,连同两头白鹿也抬起脑袋,齐齐地望向尤莱亚。

    术师痛苦地皱紧眉头,嘟着嘴咕哝几声,不知什么时候被黑暗力量钻了空子,闯进他的梦境。虽然不致命,但他醒来后一定会很疲惫。

    这是绝佳的机会,你瞧,这个术师睡得很沉,恰巧奥斯蒙有侵入他人梦境的力量,可以看到更多有意思的记忆,甚至是在梦中引诱他,把他变成魅魔的傀儡。

    “偷来的灵魂简直是最恶心的东西。”奥斯蒙对黑暗力量的蛊惑嗤之以鼻,他跪坐尤莱亚身边,揽起他的脖子放在腿上,闭目念诵赐福的咒语。

    “做个好梦,我善良的伙伴。”奥斯蒙抚平了他的眉心。

    尤莱亚从梦中惊醒,听见白鹿的鼻息,呆呆地盯了几分钟蓝天白云,忽然坐起身看向不远处的魅魔,脸上还带着半梦半醒的迷蒙。“你怎么没叫我?”

    “我叫了有好几遍,是你睡太熟了。”奥斯蒙半低着头,专注地阅读手里的魔法书,封面两边的厚度距离几个小时前已经有不小的差距。由于看不清他的表情,尤莱亚无法判断他说的是否真实。

    奥斯蒙没有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干脆地合上书,脑袋朝白鹿的方向歪了歪。“要感谢我的话放到心里慢慢说吧,现在必须抓紧时间了。”

    他说的不错,白昼受光明庇护,是最安全的时刻。然而尤莱亚真正忧虑的并非黑夜的恐怖,而是奥斯蒙的问题。他刚才注意到奥斯蒙无意间露出的手腕,不久之前那里还是洁净的皮肤,如今已布满暗沉的魔纹。恐怕连奥斯蒙自己都发现了异常,他的袍子上残留的祝福气息到现在仍未消散。

    尤莱亚展开地图,轻轻吐出胸腔内的浊气。目的地尽在不远处,他却无法因此稍微放松片刻。

    日光再次暗淡下去时,他们二人也没有丝毫惊讶,这里已经进入了永夜,正是黑暗力量最猖狂的时刻。从一个小时前他们就没有闲聊了,警惕地防备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背后一直有窸窸窣窣的响动,尤莱亚忍不住与奥斯蒙对视,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和恐惧——他们被一大群邪灵盯上了,并且这些家伙不惧怕白鹿的守护力量。

    “我看到祭坛了。”奥斯蒙抬头望向前方,黑暗中模模糊糊有座极高大的建筑,继续接近后,两人都发出惊叹。

    仿佛没有尽头的台阶一路延伸至远方,支撑起巨大的平台。台阶镶嵌的神秘宝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使得盘踞在周围的邪恶生物显露出部分身影。

    这座祭坛果然失去了守护能力。

    白鹿将不能在接下来的旅途提供帮助了,二人跳下鹿背,恭敬地行礼道别。两只鹿鸣叫一声,转身奔入黑暗。

    紧接着他们同时反应迅捷地念诵:“光明庇佑!”相互点了点头,大步顺着台阶向上跑。

    “它们追得太紧了。”受惊扰的邪恶生物很快加入追捕二人的黑潮,尤莱亚回头扔了一记火球术,目光坚定地拉住奥斯蒙。“让我知道你值得信任。”

    “你在说什么?”奥斯蒙稍微放慢了脚步,脸上的疑惑被震惊取代。尤莱亚放开了禁缚咒,他已然恢复了自由身。

    因为这短暂的愣神,尤莱亚一个踉跄,将奥斯蒙推到更远的地方,他自己则被紧追不舍的邪灵拉住脚踝,往黑暗中滑落了大半个身体。他在被拖拽进漆黑的泥潭前,把藏在胸口的星屑丢给了奥斯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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