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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瑜,我很想你。

    梅鹤卿刚动手写了几个字就叹口气放下,站在窗前。

    已经一个月了,来大风山庄一个月了,每天都要听卫道士石自怡对自己念叨要分手,束同光在两者之间尽力周旋。她被念久了,也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真实心意。她真的爱雍怀瑜吗?会不会只是把好感当成了爱?年纪还小,对什么事情都还看不清,走错了方向,有错觉也是很正常的。雍怀瑜也一个多月没有消息,就像是水滴落回了大海,或许她真的是离开了,那么向往自由的人,怎么会把诺言当做真呢?

    不过转念一想,爱就是爱了,就算只是错把好感当成爱又怎么了?谁谈恋爱能顺风顺水,不都是摸爬滚打一身血一身汗的。况且雍怀瑜已经交代自己要去翠珠府做事,她现在应该做的,是全心全意相信对方,无条件的支持对方。哪能三心二意,被别人说几句就辗转反侧在这里伤春悲秋。怀瑜是一个尊重诺言的人,她应该信任她。

    一个多月了啊。

    又坐回桌前换了张新的纸写:

    怀瑜,月余没有消息,是否需要我赶去帮忙?吻你,卿。

    将信纸封在信封里,令人送出去。他们之间都有秘密通信的管道,不管对方身在何处,就算彼此暂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位置,也依然能收到这封信。

    没几日就收到了回信:

    无事。

    寥寥两个字。

    梅鹤卿真想再写一封问对方是不是移情别恋不爱自己了。难道看不出来自己上一封信有多么情深意切吗?

    束同光推门进来,看到她拿着信坐在那里恼火,忍不住笑道:“怎么?”

    “她竟然只回复我两个字,无事!”梅鹤卿恼怒的扬起手中的纸条让束同光看,简单潦草的离谱。

    “无事就是好事。”束同光很看得开。无事发生就说明对方是安全的,活着的。

    她目光里跳跃着火苗,像是被戏耍的狮子。雍怀瑜在哪儿,做什么她不知道。那帮烦人精在哪儿,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茫然无措的看着前方,却不知道要去哪儿。烦闷的心就像是被丢去沙漠炙烤,翻来覆去的忐忑已经在这么久累积成了火山爆发前的浓烟。

    束同光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说:“这里有一处园子,里面的人都不错的。”

    “同光,我问你,你真的一次都不想容易吗?”她不安的,开口。

    同光摇摇头说:“我们和你们不一样。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得以才和容家订婚。尽管容易对我不错,不过我对他的感情最多就是朋友。”

    “你要是不愿意,会订婚?”显然,她并不相信这个答案。

    束同光尴尬的笑了几声说:“人生在世,偶尔有些身不由己。我当时不知道容家是吃人的窝。要是我知道呆在那里那么不自在,我绝不答应。”当年,她会答应,不仅仅是因为爹同意,她自己也对容易的痴情而心动。谁家少女不想找一个眼睛里只有自己的郎君呢?又会讨好,又嘴甜,容貌好,家世好。只是生活并不是眼里只有对方就能披荆斩棘的。她在进了容府第二天就后悔了,只是咬着牙坚持了这么多年。

    梅鹤卿点点头,心里想着,会不会雍怀瑜也后悔了呢?

    “你听我说,我虽然感情经历也不多,也不值得参考。但是请你听我说。”束同光拉起她的手说。“你不要听别人讲的就怀疑自己的内心,要牢牢记住你说你爱她的时候那种心情。不管别人说世俗礼教也好,还是女人应该如何也好,你都要坚持做你自己。如果有一天你活在世上,连自己是谁都要别人帮你拿捏,那你还是梅鹤卿这个人吗?我们女人比不得男人,赤条条来,赤条条走,一生的雄心壮志只要眼睛一闭,你看哪本史书上会提起我们?”

    顿了顿,同光继续说:“所以,这一生你一定要抓好。”

    一定要抓好啊,这一生。

    她听了心神一震,有些惭愧的低下头,为自己的心随着石自怡他们动摇而觉得惭愧。

    束同光叹口气继续说:“不过你也得跟你家里说清楚点,万一你要是回家之前没有移情别恋,两个女人的事情,老人家多少会介意。现在时间还长,慢慢来,不着急。”

    “哼,谁敢介意我的事。”梅鹤卿冷笑一声,她从小活了这么大,只有受宠爱被倚重的份儿,谁敢多嘴她的事情?心念一动,便将随身携带的印章拿出来把玩。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看你还不得受着外头那两个老古董的气?”束同光笑的咧开嘴,最喜欢戳别人气短处了。

    梅鹤卿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说:“受气?就凭他们?”就那两个老古董?

    “不然你为什么找我聊天啊?石夫人今天还找我,让我问问禄运来,想给你爹写信促成一桩好姻缘,据说是武当山的俗家弟子?唉,我没大听。”束同光一想起石夫人偷偷摸摸找自己说亲的表情就觉得好笑,一代英雄原来也爱乱弹琴。

    “是吗?”梅鹤卿听了没有生气,只是当成笑话。

    说实在,人老了爱乱点鸳鸯谱是通病,越是年纪大越要说为你好,越是资历深越要说为你着想。他们眼睛里看着行的,就一定行,不行创造机会也要行。好在女孩儿名誉非常重要,不然他们都敢把人洗好了给你送床上深入交流。你爱不爱,爱能当饭吃?你喜欢不喜欢,喜欢能靠谱?

    反正所有的一切,结婚了能解决,结婚解决不了,生孩子能解决。

    束同光比较警觉这种事情,毕竟她深知石自怡他们要是真的有心牵桥搭线,那可是一等一的荣耀,武林第一亲自证婚的可不多。她自己要不是闹出容家那事,搞得沸沸扬扬,指定也逃不过催婚。容家那事一出,一听说是束家的,都赶紧低头拒绝,生怕招惹上麻烦。再说容家大少爷还经常往束府跑,一点没被解除婚约这事儿给拦住。

    “你还是注意点吧。他们老人家可不是省油的灯。”束同光说。

    梅鹤卿不走心的答应了一声,改口问:“你这么喜欢逛园子,难道就没有瞧见喜欢的人?”

    “当然有啊,柳先生善弹琴,欧阳先生嘴唇最好看。那么多,我瞧见都喜欢。”束同光本想掰着手指数一下来着,但是发现自己除了记住这两个名字以外,别的都没记住。

    “我跟你去瞧瞧,开开眼。”梅鹤卿显然来了兴致,当然,不是那种兴致。是小孩子一年到头就盼着庙会开开眼的那种兴致。再说了,她还能问问,讨教两招。那帮人最知道女人的事儿了。

    束同光打个响指说:“成,等怀瑜回来,我就说你跟我去逛园子。”

    “她才不会乱吃飞醋。”笃定的,就像是坚信对方一定会信任自己,正如自己全然信任对方一样的说。

    两个人逛园子好不快活,梅鹤卿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样式的男人,眼睛瞪得都圆了,以前也接触过不少男人,但是一次这么多,还是有些招架不来。这些男人又不羞涩,一副放任对方随便放荡的神态。

    “我和怀瑜能成为好朋友,就是因为逛园子。”束同光想起许久未见的好友,不由得叹口气。

    梅鹤卿拂开正抓着自己的男人的手,说:“阿弥陀佛,你和这么多男人睡,小心得病。这里人不干净。”

    “阿弥陀佛,你想多了。我和男人在一起,又不只是为了那种事,聊聊天,喝喝茶,下下棋,看看书也很好。”束同光赶紧摇头,她又不是什么狐狸精,要采阳补阴才能活下去。绝大部分时候就只是找个陌生人聊天而已。

    一个去房间聊天,一个讨教知识,都算不枉此行。

    等她们回来,石自怡已经先在门口候着,然后一脸笑容的将梅鹤卿请进客厅。客厅里坐着一位身材结实的男子。

    “这位是易元勋,难易的易。这位是梅鹤卿,梅花的梅。”石夫人抢先一步给两个人介绍。

    梅鹤卿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易公子来这里是打算?”尽管心里已经清楚用意,但是仍然装作不清楚的模样。

    “他父亲是我好友,这次前来拜会我。正巧你们两个回来,介绍认识一下。”石自怡满脸笑容的解释。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就准备走。

    “你们都是年轻人,有话题。我们老了,聊不到一起去。你这几天就陪着易公子一起走走。”鸽子站起身,不容置疑的说。

    易元勋拱手表示感谢,他父亲听说石自怡要给他说亲,让他连夜出发见面。如今见了要和自己结婚的姑娘,心里头只有满意。人模样好,身段好,举止也好,谈吐虽然有点不客气,不过江湖上谁还没有点怪脾气。

    束同光正要打哈哈,梅鹤卿倒是一口应承下来,表示自己可以和这位易公子走走。

    “你喜欢上他了?”同光轻声在她耳边说。

    她难得一改态度,冷冷一笑说:“我相亲还没输过。”

    输过?束同光脑子里觉得这两个词不搭边,不过也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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