恹香(7/8)

    姜渺及时收了嘴,没把话说全。但祁渊怎会猜不到?话虽刺耳,却也不无道理。毕竟在当前的处境下,自己可不就是个任人摆弄的玩物?

    只是现下并非纠结这个的时候,他淡淡提醒道:“我们的时间不多,挑重点说。”

    提起正事,姜渺也严肃了起来:“说起这位凤后,人家确有实打实的地位和势力在,虽然不比那些有家世有根基的俪人,但作为一个姜国男子,能在这种鬼地方混有一席之地,此人一定不简单,或许可先拉拢过来……”

    听到这祁渊笑了笑,姜渺以为他也赞同自己,忍不住抬了抬下巴:“有了个在皇宫的助力,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寸步难行,到时候你……和我们,都必然会轻松上许多。”

    祁渊对此不置可否。

    姜渺便接着道:“不过我听宫里来的那两个公公私下言谈,近日俪帝似乎有意偏宠一位梅侍君,连着几次初一十五破例不去凤仪宫,反而去了这位梅侍君所在的永清宫——这在从前似乎不曾有过,或许是那凤后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近日?”祁渊察觉到什么,若有所思道,“你这个近日,该不是我来俪次日随慕澜入宫之后?”

    姜渺一愣,这事还真和祁渊有关系?

    他皱着眉思索一瞬,才道:“或许比那要晚,你又不是初一十五当日去的俪宫……你当时入宫到底发生什么了?”

    姜渺突然有些好奇起来,连声追问道:“难道你已经搭上凤后这条船了?还是你俩本就一伙,接头时被看出什么苗头来了?”

    祁渊摇了摇头,道:“你未免太高看我了,也太小看了俪国的皇帝。苏彦若是心向故国,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稳坐凤位……”

    姜渺心思一动,脱口而出道:“难道你进宫被他刁难了?”

    祁渊话音一顿,姜渺别的不说,直觉倒是一贯的敏锐。

    “是。”祁渊简单回应了他的猜测,转而道,“不过苏彦是卖主上位,与慕澜积怨已久,其中尚有可利用之处……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

    姜渺仍沉浸在他那声坦然的承认当中,兀自纠结了半晌,终于道:“那两公公是凤后派来给你立规矩的吧,要不要我先……接触接触?”

    “……这事你暂时不用管。”祁渊顿了顿,语气微缓,算是心领了他的好意,“我心里有数。”

    姜渺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作罢:“那……行吧。”

    “不过我有另一件事需要你去做。”祁渊道,“让姜国那边去查一个人。”

    “什么人?”

    “慕澜的生身父亲,俪国前一任君后。”

    祁渊缓缓吐出一个名字,“苏景和。”

    “嗯?你说什么?慕澜不是苏彦亲生的?”姜渺总算反应过来,可随之而来的疑问也更多了,“又是苏姓?一样是姜国人?和苏彦什么关系?等等,你之前说卖主上位……?”

    “你猜得不错,”祁渊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道,“姜国人,主仆关系。”

    姜渺皱了皱眉,眼中疑问愈发加深:“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明面上慕澜可是记在苏彦名下……”

    “此事隐秘,是苏彦身边那两位公公亲口所言。目前的消息来看,苏彦本是苏景和身边一名随侍,却叛主上位,鸠占鹊巢成了新任凤后,和慕澜算是隔着一桩杀父之仇。”

    祁渊并没有卖关子,与姜渺简单说了得到的消息,“而以我所知,慕澜对苏彦并无尊敬,提起时也的确更像是厌恶的仇人。当然最主要的是,慕澜曾亲口说过现任凤后是‘贱侍上位’……基本可以确定二人并非亲生父女。”

    他说完歇了歇,继续说道:“可以先查查二十多年前,江淮苏家本家或旁支,年近弱冠的公子与人私奔或‘突发恶疾’、‘病逝身亡’,同时贴身小厮也随之销声匿迹了的情况。”

    “江淮苏家?”姜渺双手抱胸,皱紧的眉头只松了一瞬,“顺着这个方向查虽然范围小了很多,但毕竟时隔多年,若他们改过名或是一早被家族除了名,恐怕同样要耗上不少时间……”

    祁渊打断他:“我知道,先查着便是。”

    俪国早年间一直韬光养晦,直至姜俪开战才正式出现在姜国人的视野之中,相反以俪国对姜国这般了解,怕是早有渗透。若俪国两任凤后均来自江淮苏家,或许还能顺藤摸瓜找出些俪帝先前在姜国活动的痕迹。

    “行,这件事我会让人尽快安排下去。”姜渺知道他自有考量,也就不再多言。沉默了片刻,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犹犹豫豫地开口道:“你……”

    “你……”刚想赶人的祁渊顿时眉头一跳,“你有事就直说。”

    姜渺眼神有点飘移,“那什么,你们多少还是注意点吧。”

    他这话题变得有些突兀,祁渊拧了拧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啧,就是……你是闻不到你身上那股子味儿吗?我鼻子是比常人更灵敏,可……”姜渺强压下那股不自在,声音略显冷硬,“听说你们在马车上都……你的羞耻心是被那慕澜给吃了吗?”

    祁渊眼睫一颤,倏而瞥见门外放风之人一截衣角,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一声,淡声道:“他倒真是一条好狗,连这些事也要一字不落向你汇报么?”

    门外的姜玄听见了这话,也没有任何反应,仍旧尽职为二人放风守门。

    “他不是……”姜渺皱眉,“我只是想提醒你没必要……”

    祁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姜渺烦躁地“啧”了一声,“算了。”

    祁渊收回眼神,等了一会儿,颇无情地开始赶人:“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姜渺脾气本就算不得好,好不容易关心他一次,还屡屡得不到个好脸色,顿时也不乐意了,冷下脸转头就走,没走两步,瞥见门外的人影,想起这人先前所说的话,犹豫了一瞬,还是回头问了句:“那些刺客当中,有你的人吧?”

    祁渊执掌暗部时,也曾派人渗入周边各地,彼时俪国盘踞东南偏远之地隐而未发,姜俪之间隔着瘴气弥漫的连绵山林,山上毒虫猛兽成群,地势蜿蜒复杂,几乎不可逾越,也因此,这道屏障隔绝了姜人对俪国的认知。

    早先姜国寻求扩张之时,祁渊几次派人入此方打探,却尽如泥牛入海,杳无回音。这无非几种情况:一是派去的人全部身死瘴林,已无法传出任何消息;二是所入之境凶险万分,或信件皆遭拦截,或人员暴露受俘,甚至全员死亡或叛变;三是有人成功潜伏下来,但所受管辖极严,一旦传信极易暴露,或许仅有一次宝贵的传讯机会,必须用在刀刃上。

    祁渊不认为这群人会全部死于瘴林,但俪国情况如此特殊,潜伏成功的几率……很小。

    祁渊语气有些淡漠:“是姜国人,却不一定是我的人。”

    “那你还让姜玄去……拿药?”姜渺无法理解,“你给他的东西不是那刺客给你的吧,就不怕那地方也是个诈?”

    “所以你们要做好被我出卖的准备。”祁渊冷酷地打断他,“我不会直接与他们联络,所有沟通往来由你们两个经手,一来你们可以更放心,二来如果这是引蛇出洞的诱饵,我还能断尾求生。”

    三来,那真不一定是他派去的人。姜俪交战后,暗阁和军队恐怕没少派暗探过境打探消息,这些人活下多少、叛变多少也犹未可知,毕竟成功潜伏的若在多数,姜国也不至于节节败退丢了大半城池,以致不得不要他来俪和亲为质。

    而姜国颓势如此迅猛,一则内部朋党纷争不已、师旅腐败不和,其次便是太过轻敌,对俪国轻忽过甚,又死不悔改,终致祸患。

    可女子为政的弹丸之地、叫人发笑的荒谬传闻、无关紧要却误导迷惑的信息、看似重要实则无法左右局势的情报……这份看轻又何尝没有俪国的推波助澜甚至蓄意为之?在姜国受到再三重创之前,这些消息传得如此顺畅沸扬,少不得有叛变的暗探“传递情报”。

    姜国那些人整日浸淫官场勾心斗角,倒也并非个个蠢笨短浅,只是傲慢糊了眼,还当现今的姜国仍是旧时那个强盛无匹令万邦俯首的姜国,对女子当朝的俪国嗤之以鼻。便是如今这般局势,也还有许多人不愿相信现实,将一切归咎于时运不济,不肯正视这些将自己打趴下的“女流之辈”。

    姜国输的着实不冤。

    “你居然也会贪生怕死?”

    姜渺到底没能压住火气,忍不住质问道:“你就这么想摆脱我们?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顺利地断尾求生,你拿我们铺路,我就得乖乖配合你吗?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那不然呢?”祁渊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慢慢问道,“你在不满些什么?因为我不打算陪着你们一起去死吗?”

    他的语气并不重,却仿若诘问:“所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成为慕澜的玩物,然后一事无成、毫无意义地去死吗?”

    “怎么,这就是你们安排我来这里的任务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你随意。”祁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甚至我现在就可以去找慕澜坦白,就说我们都是心怀不轨的姜国奸细,让她一视同仁把我们都杀了,这样你就满意了吗,六皇子殿下?”

    姜渺咬着牙捏紧了拳,无言以对。

    他其实并不赞同祁渊“卖身”和亲之事,当初祁渊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这桩荒唐事,姜渺心底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即便知道对方身不由己,可就是看不惯他如今这副自甘堕落的模样,一看见祁渊逆来顺受的样子,胸口就忍不住滋滋冒出一股无名的怒火。

    对此姜渺不愿细究,只是将一切归之于自己见不得一个男人——特别是姜国的男人——就这么没骨气地雌伏于一个女子身下,所以才经常口不择言,脱口而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但姜渺其实也知道,他没资格也没理由去指责祁渊什么……说到底那化功散是自己和姜玄亲手给祁渊喂下,大婚那日祁渊受辱,难道他没有一遍遍告诫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姜国、没有袖手旁观吗?

    那么他到底在愤怒些什么,又在为谁而不甘?

    姜渺想,他们其实都身不由己,都是背井离乡,是注定要为姜国牺牲的棋子,真要论起来祁渊才是牺牲最大的那一个,如果真到了不得不断尾求生的地步,那也只能弃车保帅。

    “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就行,”姜渺终于下定决心,有些不放心地强调道,“只要你不是真的雌伏……叛变了,我们可以听你的。”

    门外的人咳嗽了一声,姜渺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快……”

    这也快饭点了,那慕澜都不留人用个膳顺便多打探打探消息的吗?她是还没怀疑到他们这群来和亲的姜国人头上,所以只例行公事地简单聊了聊?

    “你还不走,是要留下来给我烧洗澡水吗?”眼见这人莫名走了神,祁渊不得不出声赶人了。

    这俩糟心货,还是少在慕澜面前刷存在感为好。

    “你……”姜渺还想提醒他几句,外面姜玄已经咳了好几声,再说点什么保不齐那慕澜也能听见,想想还是作罢了,“……若您没有其他吩咐,那小的先退下了。”

    他转身就走,却听门口的姜玄恭声道:“见过殿下——”

    不远处慕澜步子未停,眨眼便走到近前,姜渺也不得不停下行了一礼。

    “免礼。”慕澜看着这二人挑了挑眉,步子稍顿,对姜玄道,“今日你护主有功,午膳过后去找管家领赏,以后便在正君身边伺候吧。”

    姜玄连忙露出感激的神色:“谢殿下!”

    她又转头看向刚迈出门槛的姜渺:“你也是,以后就在正君身边随侍。若是正君乏闷了,多陪他聊聊天……你们都是姜国人,应该会有更多共同的话题。”

    姜渺立即面露惊喜应了是,慕澜挥了挥手,他心下微松,正要退下,便听她又叫住自己:“等等。”

    姜渺有鬼的心提了提:“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不用那么紧张。”慕澜笑了笑,随意问道,“正君现下可还好?喝了药怎么不歇息片刻,急着传你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交代?”

    “回殿下,正君身子好多了……”姜渺低着头,空气里若有若无的气味仍丝丝缕缕钻进鼻腔,“只是现下想要沐浴一番,正让小的去烧水呢……”

    慕澜立时皱起了眉:“他有伤在身,怎么还想着沐浴……罢了,你先去吧,水烧好了送进来。”

    慕澜走到床边,祁渊正倚在背枕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后睁开眼望了过去,声音有些虚弱:“殿下,我身上实在黏腻,并非有意忤逆殿下……”

    “我知晓夫君身上难受,”慕澜安抚地道,“但是你的伤口还不能沾水,待水烧好了我为你擦擦身子,可好?”

    祁渊没什么力气与她客气推脱,低低应了一声。

    水很快烧好了,慕澜试了试兑好的水温,拿了块拭巾沾湿拧得半干。

    祁渊只除去了上身衣物,墨发如瀑拢于身前,雪白的背脊之上,前不久欢好的痕迹尚未完全消去,渐淡的指印淤青斑斑点点映入眼帘,惹人遐想连篇。

    慕澜许是在马车上已经餍足,难得没在擦背时掐掐摸摸吃豆腐,祁渊安下心的瞬间,疲惫如浪潮汹涌而来,他有些昏沉地闭上眼。

    “嘶……”

    胸前忽而一阵尖锐刺痛,祁渊低头,左胸上的浴巾已经被她拿开,一颗红肿硬挺的乳豆正瑟瑟战栗。

    “很疼吗?”慕澜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等擦完身子给你抹些药,暂且先忍忍。”

    小豆又硬又肿,周围的乳晕都比往常深了些,浸过热水的拭巾仅是轻轻覆上去,也立时激起一片疼痛,针刺般的热气无孔不入,不停钻入敏感的肌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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