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2/2)
宴罢客散归来已近黄昏,回浣沙院的路原是一小段路,走着走着,书卿目光中瞬然有了惊恐。因为她赫然看见一条碧油油的虫子在硕大的叶子上,不时晃动着有黑条纹的脑袋,显得格外狰狞可怖。
听着他清浅地呼吸,一遍又一遍地翻身,更漏一遍又一遍准时响起,她才意识到,她在黑夜里一直清醒着。沈清言五更天时就起身,对上她寂寥疲惫的眼睛后,便面无表情离开了。
恐惧和反感在一瞬间无可抑制,她抓住珍珠的手臂,本能地低叫起来:“虫!有虫!”
嫁进沈家这么久,有时候,她不得不去好好思考她和沈清言的关系。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她仰仗他的情意,他享受她的依存,从花烛结发到白首长眠,他们都是至亲的夫妻。
一回生两回熟,两人慢慢熟络以后就常来往起来。渐渐地书卿才知道,梦潇的清冷还真是对人的。她很讲究志同道合,更讲究洁净唯一。云嬑云婳的世界太天真浪漫,有些事情是她难以说道的。倘若没有那盆蓝妖玫瑰,想必她和梦潇也没有这样的契机。
果然晚间,沈清言回来,左寻右寻不见,问她。
书卿已是受了极大的惊吓,并未作声。
书卿笑道:“已煮好新茶,四夫人可否赏脸一品?”
那块帕子承载了他的某个过往吧。书卿想,自己确实错了,没有经过人家的同意就毁坏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换做自己也会生气。奇怪的是,他又好像当这一连串的事没发生过一样,如常往回来这里,不然就去书房,有事一样吩咐。正是太过如常,以至于心里生发出来的恐惧很快就能够被更大的忍耐包容,她只觉得这样如常表面下鲜为人知的深深淡漠,是他这类男人惯有的一面吧。
他已大步往前走。
梦潇摇摇头:“不了,白日里睡多,夜里倒不好睡。”
沈清言回过头,有些愣住,皱着眉:“夫人这是怎么了?”
她直直道:“烧了。”
可实际上她一点也看不懂他。
梦潇心知这是之前她退回来的那株玫瑰,微微自叹:“原是我有眼不识,与它无缘,罢了。嫂子是个有福之人,总能养好。”
珍珠立马护她往后退,再示意身后的丫头上前抓走,并仔细查看周围还有没有。
她足足又躺了一天的床才恢复过来。
“好漂亮的玫瑰!”
书卿又客套:“四爷不在家?”
冬日的月光透过窗纸模糊地倾泻入室,映着错落的枝影,衬得她愈加清寒深刻。刹那间,锥心刺骨的疼痛袭上心来。
沈清言平淡的言语中带一点厉色:“夫人这就大惊小怪了,区区小虫,何足惊心?也不该让下人见着这么没有仪态的样子。”
她怔住,大冷天惊现一身冷汗,一时不知所措,恐慌地攥紧手。正欲解释,他已不回声,回应她的,是无穷无尽的黑夜和沉默。
说话间,屋子里传来阵阵茶香。
沈清言掀翻了茶盏。
珍珠一边用帕子替她擦去额角的汗,一边抱住书卿的双肩,低首道:“回大爷话,不是大事,夫人怕虫子,被吓着了。”
书卿倒问她:“困成这样也不榻上去?”
书卿呆呆失神,听着外边一声女子的惊艳赞叹,心里一阵惊讶——那不屑窜门的梦潇怎会踏足浣沙东院?她赶忙出去一看,只见梦潇驻足于“蓝妖”之前,张开的唇惊叹地又合上了,眼底尽是高山流水偶遇知音的羡慕。仿佛见到了久违的朋友,她展开了难得一见的笑颜,如画一般。
所以她要更加谨慎,小心翼翼去呵护他们夫妻之间不能触碰的脆弱,包括他书房里那盆极爱的兰花,包括偶尔见到的一幅美人图,仅此罢了。
刚好梦潇醒了,见着她,忙起身,悄悄笑道:“来了也不叫一声。”
梦潇傲然一笑:“如此,便不客气了,请。”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书卿正在努力平下慌张,勉强笑道:“失礼了。”
初夏午后,闲着无聊,书卿便自己踱步到了画眉院,意欲寻梦潇去说话。不想步入院中,鸦雀无闻,下人们都躲到树荫下小憩去了。书卿来至梦潇的房内,见梦潇支着手肘在桌几边睡着了,旁散着针线,原来是帮四爷作鞋底。书卿不好惊扰美梦,便想走。
那是好几个月前的初冬日暮,屋里燃起了暖炉。她的手背沾了些灰末,看见妆台处放着绢帕子,随手拿起来就擦,擦得帕子有些污渍,觉得没必要,就扔去了火炉。屋内昏暗,她未看清,火苗滋滋地吞噬掉了那方帕子,霍然吐出更亮的火焰,于是能很清晰地看见未烧尽前右上边角有一色兰花,好熟悉的花样。书卿又想起来了,这不是沈清言视若珍宝的手绢吗?
第10章 凝眉
她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沈清言目光幽深,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淡淡说道:“一惊一乍,多不文雅。”
“你要喜欢,就再搬去。我也不会护养它,放着可惜。”书卿已由梦潇身后行至眼边。
“你烧了它?”那双夹杂着些不可思议的眼突然得到了答案,于是一切烟消云散,幻化成了冬月的檐冰:“你为何烧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