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3/5)

    “我也不清楚,总是年纪大了,身子不济罢了。”顾宛之语调虽然淡淡的,却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南宫戍也不介怀,看看院中站着的那两个少年,两人都穿着扎实的浅褐色丝绵袍子,一副暖和样子,南宫戍笑道:“你们顾郎君还挺心疼你们啊,给穿得这么好,行了,你们别在这杵着了,散了吧。”

    那两人去看顾宛之的颜色,顾宛之无奈地一笑,吩咐道:“去吧。”

    两个少年犹豫了片刻,归进了暗影里。

    看他们两个走了,顾宛之也不再多言,转身往屋里回去。

    “不请我进去坐坐么?”南宫戍问道。

    顾宛之停下脚步,背着身子,反问道:“你还记得当时为什么说不再来了吗?”

    南宫戍被他这话问住了。他只是为一场噩梦,就匆匆出了门,在这寒风入骨,雪冷路滑的半夜,站在这个自己本不该来的地方。

    他笑了,笑自己是傻了

    半晌,他问道:“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顾宛之依然背着身子答他的话:“我好多了。”

    “那就好。”南宫戍顿了一下又说,“今天冷我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这就走。”

    “哦。”顾宛之并没有转身。

    南宫戍看着他的背影,想说点什么,几次启齿,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终于轻叹一声,回身跃起

    脚踏上假山的时候,一时心不在焉,他旧疾未愈,加上山石上有积雪,脚下一滑,猛地跌落下来,“砰”的一声,摔在雪地里,低声“啊”了一句。

    顾宛之听见声音知道不好,回身看南宫戍已经躺在雪地里了。他上前两步,关切道:“你怎么了?怎么摔下来了?还好么?”

    南宫戍躺在雪地里傻笑,倒着看顾宛之蹙着眉的样子,回答:“你竟肯来关心我!”说着狼狈地从雪地里爬起来,沾了满身的雪,眉毛头发上都是。

    顾宛之看他样子,噗嗤一下笑了。

    瓠犀稍隐,笑靥如春梅绽雪

    南宫戍看得痴了。

    顾宛之自觉不妥,忙收了笑意。

    南宫戍看着他神色变化,也有许多无奈划过心头,自顾自爬起身来,低头掸着身上的雪。他四肢上的雪多被拂去了,但后背和头上的雪,他自己看不到,就忘了去掸。

    顾宛之站在一旁看着他,指点道:“头上还有不是那,错了!”

    他一急,就伸手去够,又道:“你转过去,背上还好些”

    顾宛之掸着衣服,却一抬头和南宫戍四目相对。

    雪光,月光,院中石灯里的光,交映在南宫戍浓黑的眼眸里,这个少年眼中深藏的疲惫与无奈,隐忍和压抑,以及那无法自制的爱意,都是那么真实可触。

    顾宛之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幽幽说:“这么大了,难道还要哭一鼻子不成,摔疼了么?”

    南宫戍握住他的手,尽管他刚刚摔在雪地里,手掌还是那么暖和。

    顾宛之把手抽出来,摩挲着自己手掌,踌躇半刻,道:“进屋烤烤火吧,衣服都湿了你也穿得太单薄了些。”

    ?

    把南宫戍的外衣架在炭盆上,将自己用的小手炉交给他,顾宛之又取了两块炭放在烹茶的风炉里,烹上水。

    一边做着这些活计,一边讲解着:“我平日有时会吃茶提神,不过这半夜时候,就喝些热水暖暖身子吧”

    南宫戍抱着手炉,呆呆看着顾宛之忙活。

    顾宛之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走过去在他脑门轻轻一拍,道:“小子摔傻了?”

    “没有。”南宫戍摸着自己额头的地方,回答道。

    那一拍,顾宛之微凉的手那么轻轻一触,他只觉的身上蓦然酥酥麻麻的,只顾着傻笑。

    借着屋里的灯火光亮,仔细看着顾宛之的气色。确实好了,没再病,他心想。

    “大冷天怎么穿得这么少?”顾宛之问道。

    “我做噩梦了。”

    “什么梦?”

    “梦见你又病了。”

    顾宛之搅动着水,没搭话。

    南宫戍耳力好,入院的时候就隐隐听着有鸽子的“咕咕”声,此时乍然想起来,便问:“你养了鸽子?”

    “嗯。”

    “为什么养鸽子?”

    “随性养的,看它们出去飞一飞,也有些生气。”

    “我以为你养来传信呢,不如给我带走两只,留着给你传信”

    “又胡说了”

    “你就说让山鹰鹞子叼走了。”

    “你怎么知道,以前就让鹞子叼走过,前两天,不知道是不是那鹞子得了便宜,又来叼走了一只鸽子。可恨我们什么合用的工具都么有,也不能阻拦。这些鸽子不放出去飞也不是,放出去飞也不是”

    “也许是冬天饿极了也未可知。”

    “都是可怜。”

    “佛祖割肉喂鹰,你不是打算效仿吧?”

    顾宛之一笑,也没接他这胡话。水开了,顾宛之盛出一碗,递给南宫戍。自己转身去看烘着的衣服。

    南宫戍看着那青瓷的茶碗,道:“这套茶具倒别致。”

    顾宛之边理着衣裳别说:“左不过是送来什么我就用什么罢了”

    “你不喜欢?”南宫戍追问。

    “这套茶具瓷质细腻,做功考究,十分难得的,只是本已做了八棱之形,又何必再配以莲花纹样?殊不知一味求造型奢华别致,却失了质朴。”

    “经你一说,倒真是如此。”南宫戍顿时觉得顾宛之说得对。

    “其实我又懂什么,只是喜欢朴素些的东西罢了”顾宛之摩挲着南宫戍那件吉贝的衣裳,其上暗纹密织,可见考究,寻常贡料都没有如此织工;他去理那件饰铁件的腰带时,愣了一下神,看着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又看看下角善金局的落款顾宛之苦笑一声。

    南宫戍听他笑了一声,问道:“你笑什么。”

    顾宛之回身道:“我看你这腰带上的人物有趣。”

    这腰带原是南宫戍得意的玩意,他特意使金器名家做这玄铁带饰,本就是戏谑,见得了顾宛之的夸奖,不由得高兴,一时忘形道:“你喜欢给你也无妨。”

    “我就不夺人所爱了。”顾宛之又轻轻放下了。

    南宫戍黯然想道:怎能留下自己的东西在这里,是糊涂了

    那件衣服本来不是很湿,稍微换换位置,眼见着就烘干了。

    顾宛之拿起衣服,递给南宫戍。

    南宫戍穿在身上,不由道一声:“好暖和!”

    顾宛之微笑地看着他,在一旁把腰带递过去。

    南宫戍没有接,只是狡黠地笑着,伸开手,等着顾宛之来给他系上。

    顾宛之愣了一下,淡淡笑着把腰带放在一旁,转身去添水了。

    讨了个没趣,南宫戍只能自己系好了腰带。

    “帮忙系个腰带都不肯,你还真小气。”南宫戍抱怨道,“我自己系好了,帮我看看,正不正?”

    顾宛之回头看去,南宫戍今天没有穿夜行衣,一身白衣穿在身上,灯光底下显得气质斐然,但腰带却果然是系歪了的。

    他回身去给南宫戍调了一下,说:“又不是小孩子,怎么系个腰带都系不好”

    “故意的呗。”南宫戍玩笑道。

    顾宛之听这话脸色一冷,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南宫戍看在眼里,只是道:“你好好休息,保养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说完,他整了整衣服,掀起门帘出去了。

    顾宛之追了一步,再掀开门帘看的时候,南宫戍已经站在假山顶上,朝着他回身一笑。

    月光如雪,雪如月光,一个穿着素色的少年,就那么一笑,仿佛月更明,雪更洁。

    转瞬间,又乘着一阵风,消失在夜里

    顾宛之回到房中,坐在桌边,痴痴看着开水滚动。

    满屋都是那少年的味道

    南宫戍在一路之上,总觉得那院子里好像少了些什么,想到半程,才想到顾宛之那房子上少了匾额。

    原来那匾额是什么来着?

    他也从没仔细注意过,就想不起来了。

    南宫戍这一走,就是半个月,眼瞧着就快进腊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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