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4/5)

    那天清早,顾宛之坐在房里烹茶,一个伺候他的少年端水进来,补在他的清水壶中,又打手势问他道:今天放不放鸽子出去飞?

    这些天,那鹞子得了甜头,又来了两回,他们无法,也只能关着鸽子不放出去。顾宛之本想着等赵襄来了再想想办法,可是盘算着日子,赵襄总得年下郑王回京之前再来了。他知道,那些鸽子在笼中闷了几天,焦躁不安,不是个办法,于是点了点头,答:“总这么关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待我吃过这碗茶,同你们一道放鸽子出去试试看。”

    鸽群撒欢一般的飞了出去,顾宛之放心不下,披了披风站在院子里看着。

    眼见着鸽群刚放出去还没飞几圈,一个小黑点又在高空盘旋上了。

    顾宛之看得心里焦躁,又无法可施,忙吩咐一旁的少年,召鸽子回笼。

    少年也心急,忙吹起哨子,召唤着鸽群。

    那鹞子似乎也明白这鸽群要飞还了,怎能错过机会,果然向着鸽群俯冲过去。

    眼看着鹞子的爪子已经抓住一只鸽子,那尖利的喙正要鹐进鸽子的身体,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急箭飞来,一下子,就插进了那只鹞子的双翅之中,鹞子顿觉不妙,利爪一松,鸽子趁势逃脱了。

    那箭插在鹞子得羽毛之间,他甩又甩不脱,飞又飞不起,还如何逃走,只能直直的坠了下来,眼见着就要摔死

    忽见一个棕红色的身影,从墙檐上飞出去,披风一张,手中多一个粗布口袋,一下便将那鹞子兜在其中,落在院中。

    来人一抖披风,回身朝顾宛之一笑,不是南宫戍又是谁?

    顾宛之也笑了。

    南宫戍将手里的弓和口袋里的鹞子交给了一旁的少年,转而走向顾宛之。

    “你你又来了。”顾宛之道。

    “想我了吗?”南宫戍问他。

    这问题问得顾宛之一愣,又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怎还是这样的孩子气”

    一阵急促地咳嗽打断了他的话,南宫戍弓着身子,剧烈地咳嗽着。

    “你怎么了?怎么咳得这么严重?”顾宛之才发觉,南宫戍的脸色不太好。

    南宫戍顺了顺气:“没事,前阵子着凉,有点咳嗽。”

    “是不是上次对,那天你穿的也太少了快进屋吧!”说着,顾宛之侧身一引,顺势请南宫戍进了屋子

    的确,那一晚,寒风刺骨,南宫戍只是穿了件单衣,就骤然窜进冷风里了,一阵疾奔,出了汗,怎能不受凉?

    他本是身上带功夫的,可旧患并未好尽,到了雀儿那还撑得住一时,第二天小连将他接回了别院,直接就病倒了,高烧不退三四日,把小连差点急死,发誓再也不纵着魏王随意乱跑了。

    最后,烧是退了,咳嗽却落下了,尽是干咳,调养这么些天,一点起色都没有,尤其到了晚上,咳得愈发厉害,总是睡不安稳。

    可他放不下顾宛之,自从知道了鹞子的事,他总想着来除了这一害,病中也不曾忘。

    这几天身子大好了,待小连去巡视后厨的时候,他溜到马厩,牵马就跑走,等小连带人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躺在雀儿的坐榻上了,小连又岂能拽他回去?

    小连好一番嘱咐,又留下两个仆役看着,自己方回了别苑主事。

    他没走两刻,南宫戍就溜出了雀儿的小院,朝着顾宛之的住所去了

    引着南宫戍进屋坐下了,顾宛之吩咐仆人给煮点梨水来,又嘱咐加些川贝。

    屋子里暖气一薰,南宫戍又咳嗽起来。

    顾宛之看着他,一边把自己的披风挂起来,一边问道:“你上次回去是不是受了寒气,病了?”

    南宫戍没回答。

    顾宛之又自顾自的说:“你是习武之人,不是应该身子硬朗,百病不侵的么是不是上次给我治病”

    “跟那个没关系。”南宫戍打断了他,“别乱想了。”

    顾宛之将南宫戍的披风展在衣架上,轻轻掸平,阳光透进来,将那些扬起的微尘都照得如金沙一般。顾宛之在这光晕里做着这样平实的活儿,纤长干净的手指拂过浓丽的衣料,霎时就把这一片时光抹得好醉人。

    一阵剧烈的干咳打破了这份宁静。

    顾宛之停了手,回身道:“你这又是何必”

    南宫戍笑道:“小宛,你别胡乱把账算在自己头上”

    “你叫我什么?”顾宛之打断了他。

    “小宛啊!”

    “臭小子,浑叫!我比你大了至少一轮!”

    “我就愿意叫!小宛,小宛,小宛!”

    “你还是小贼呢!”

    “切,我就是小贼!随你叫!”

    刚才去收拾鹞子得少年,在门帘外敲门框。

    顾宛之推开南宫戍,喊了一声:“进来吧。”

    那少年拿着捆好的鹞子,进了屋,递给南宫戍。

    南宫戍检查了一下,对顾宛之说:“这只狡猾的鹞子受了点轻伤,不出十天半月也就好齐了。”

    顾宛之点点头。

    “还点头呢快夸我箭法如神!”南宫戍得意道。

    顾宛之嗤笑道:“真是小孩子家家,没羞没臊”

    “切,怎么不说你有眼不识泰山,这样的恰到好处的箭法,飞将军也不一定有”说着他又是一阵咳嗽。

    “你还越说越来劲了!”顾宛之也不看他,只把鹞子递还给仆人,嘱咐道,“仔细上些药,回头给这位郎君带回府去。”

    少年点头,带着鹞子走了。

    南宫戍问道:“你说你识货,你倒评评我这箭法如何?”

    “高半分其筋骨折,低半分其早脱身,非得施力得当,恰到好处,方能如此,捕之而不伤及内里。”顾宛之眯着满眼笑意,娓娓道来,又问一句:“我说得对也不对?”

    南宫戍垂着腿往榻上凭几一靠身子,高兴得就差笑出声来了,得意道:“这还差不多!”想起顾宛之嘱咐那少年的话,又问:“我以为你要自己养那鹞子,怎么说让我带着?”

    顾宛之道:“又欺我不知么?这家伙要吃生肉的,我这里少开荤,可伺候不了它。最好还是你带走,好好驯养。”又笑道,“别养得跟你一个模样就成了”

    “我怎么了”

    南宫戍正待辩驳,又一个少年端着冰糖梨汤进来了,顾宛之着意嘱咐让放上川贝,果然,除了梨香还有一种川贝的淡香味。

    顾宛之给南宫戍端过去,笑道:“别养得和你一样病恹恹的快起身把这喝了!”

    少年正待出屋,顾宛之又问:“厨房里剩下的还多吗?”

    煮梨汤的少年点点头。

    “天干肺热,你们叫他俩人,一人喝上一碗。”

    少年鞠了一躬,出去了。

    “你对他们真好。”

    “都是可怜孩子,无父无母的,谁知遭了多少罪”

    这话说着就淡淡散了,他二人却各自心有所思,都沉默了。

    半晌,南宫戍饮了一口梨汤,问道:“你这里的梨汤倒是好喝,不知是怎么煮的,除了川贝还放了什么秘方?”

    顾宛之淡淡一笑,说道:“哪有什么秘方,你不都说了,放了川贝。”

    “啧,这还要瞒我,快说来听听。”南宫戍仍然追问。

    “君子远庖厨,你打听这些干嘛?”

    “什么君子,我是小贼!”南宫戍说着,拉过顾宛之在坐榻边坐下了。

    顾宛之也不介怀,解释道:“我想着你府里熬药的锅要么是银质的,要么是紫铜的,我这里用的却是陶锅,又引得山泉水来煮,当然滋味不同,算不上什么秘方。”

    “原来如此,却不知道这天下的讲究,许多时候都错了。”南宫戍笑道。

    “我这里就一个讲究,就是讲究朴素,若不然,怎发现了这个方法?”顾宛之说着,不由得看了一眼衣架上挂得披风。

    南宫戍那件棕红色的披风虽然是布料的,织花的样式却讲究,是陵阳公送上来的新样——皂色珠圈内饰有翼双马,是按照西域新传来的花色改制的,以前从未有过。顾宛之听赵襄提起过,这花式只先粗织了一匹布样,供宫里看样子的,若看着好,明年命蜀中照着织成锦缎方赏得下来,如今连王府里也未得。

    南宫戍见他有兴趣,就道:“你看着这花样新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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