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3/5)

    顾宛之见这少年的神色,笑道:“怎样,我还是挺会挑的吧?”

    少年忙不迭地点头。

    另两个少年端着准备好的东西进了屋里来。

    一人摆酒菜在正厅桌上,一人多燃明烛,照得屋里明亮。

    待准备好了,将顾宛之扶过来,入了座。三人才小心正坐在下首了。

    顾宛之摇摇头,道:“你们别拘束,你们拘束了,就不像过节了。”

    说着,他支起身子,给三人倒酒。

    那少年哪能让他劳动,忙上前扶住了他,围过去坐了。

    待倒上了酒,三人又一齐回到下首了。顾宛之正要说什么,为首的少年比划道:我们给郎君叩个头,拜个年!

    也不待顾宛之回应,三人一齐下拜,以首叩地,待起身时,又一同比划道:愿郎君福延新岁,庆寿无疆。

    顾宛之点头笑道:“好了好了,快来吃些酒菜。”

    这么着,三人才凑上跟前去,吃喝起来了。

    吃了两三口汤饼,顾宛之已经撂下了筷子,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吃了这些,已是勉力支撑了。

    少年们见他撂筷子,也都停下了。

    “你们吃,我吃不下,看你们吃得香也开心。”顾宛之以气声解释着,“这两天嗓子不好,不然该应景,给你们唱些歌,如今弄得这一院子都没个动静了。”

    这话倒说得那为首的少年眼中一亮,比划道:郎君莫如此说,您再更进两口,一会咱们在院子里给您耍些把式,您看着好,就赏我们酒喝,如何?

    顾宛之笑着点头赞许:“你这主意好得紧,该早说出来的。”

    少年们见着顾宛之开心了,也都三两下扒完了碗中吃食,干净利落就在院中支起了庭燎,又搬了折凳,给顾宛之裹上厚披风,坐在院中。

    三人向顾宛之躬身一礼,便倏地散开了,一个少年以竹节击打节奏,另两人按着节奏便是接连地翻腾,九个跟头一口气翻下来,毫不拖泥带水。

    顾宛之直拍掌道:“好、好功夫,来,喝酒。”

    一杯暖酒下肚,少年们各捻起一支梅花,以花为剑,又舞了一套剑舞,形成攻守之势。一舞中刚中带巧,又甚是精妙。

    “去取我的琴来”顾宛之直高兴地要求着。

    三人又担心他,不肯挪步。

    他只道:“练琴岂能怠惰,我也是技痒得很,难道要我自己去取么?”

    少年们不想扫顾郎君的兴致,经了昨日的折腾,顾郎君好不容易有些心气了,怎么也无法拒绝的。

    摆上琴,顾宛之撑起身子,拨动琴弦,两个少年又复以攻守之势拉开剑舞的架子。仍留一个少年,敲击竹节配合节奏。

    有了琴声催动,这一舞气势更胜之前,刚处可见刀光剑影,柔处又有千回百折,梅花瓣洒落,香气漫溢,此番情景,倒真不是一般人家可享的除夕了。

    一曲毕,那两人身上都冒起白气,可见是动了功夫了。笑着朝顾宛之迎过来,顾宛之也精神一震,道:“赏酒。”

    二人接过,一饮而尽。

    此番罢了,那击竹的少年又以棍代枪,舞了一套枪法,着实英姿飒爽。

    到了最后,意犹未尽时,三人又找来些竹节,一齐投进火里去了。

    听着竹节噼啪作响,与山外的节庆之声相互呼应,这偏僻的山中院落,便也年味十足了。

    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打了这许多功夫的缘故,三人的脸都有些红了,待得爆竹声作罢,顾宛之却有些困得撑不住了。

    三人蹑手蹑足抬了顾宛之回房中,轻轻将他送上床盖了被子,才悄悄退出去了。

    东方既白,他们小心地收拾着院中的残局,怕弄出什么动静吵醒了顾宛之。

    却收拾着,收拾着,手下都慢了、停了。

    三人各自看了看彼此,又复各自背过身去,默默地打扫着。

    过了元日,初二一早郑王就出发走了。

    他这一次回来得早,走得也就早些。

    南宫戍刚送走了郑王,回到府门前就见宫里来人了,说许是年下种种琐事累着了,太后身体有些不适,请魏王进宫去看看。南宫戍听罢,直接进宫了,一陪便是一天。

    入夜,他已经不便回府,就在宫里留宿了。

    正洗漱着,忽然有个小宦侍来通报,说圣上问魏王殿下睡了没有,若是没睡下,请殿下去太液池畔的留春亭一叙。

    南宫戍住的偏殿地方不是很大,他耳力又好,在屋里就听见了。南宫戍擦了擦脸上的水,心里正思忖着这事,外面就有人进来报了。

    他犹豫了一下,吩咐道:“给我更衣吧。”

    三两下穿好了衣裳,迎出门来,门外的小宦侍道:“殿下还没歇下正好,请您随小奴来吧。”

    南宫戍点了点头,微笑道:“辛苦公公带路了。”

    御园之中,南宫戍一行擎四点灯光,与长路上的石灯交错而过,在如钩月影之下,匆匆而行。

    留春亭,是与前朝留下的自雨亭隔水相对的一处景致,这两处都是南宫戍小时候是常去的地方。

    名曰留春,只因其地处太液池东南避风之所,亭外修竹四季常绿,林开一隙,可赏太液波光,亭子四周多植红白梅花,冬日里仍有花香四溢;亭内设有地暖,即使十冬腊月仍然香兰馥郁,亭子四周的门上,都以明瓦封棂,其内又设密织丝绡卷帘。如此设置,不仅防风保温,还能引月色入内,即便夜色朦胧时,亭内亦不至于昏黑一片。可以说此亭是内宫中极精致的所在,与隔水相对的自雨亭呼应,相得益彰。

    留春亭是顺德皇后的寿诞之日,皇帝准备给她的贺礼,而顺德皇后最后的日子,也是在这留春亭过完的。

    自三年前顺德皇后崩逝,皇帝常去此亭长坐以缅怀故人。

    自从顺德皇后崩逝,南宫戍就再也没有踏足留春亭的地界。

    随宦侍前行,南宫戍想着,怎么忽然就召他去留春亭呢?便探问了一句:“圣上是只邀我一个么?”

    “就请了殿下一个。”那小宦侍也是会看脸色的,又解释道,“魏王殿下别担心,圣上今天忙晚了,忽然就想着去看看。叫小奴过来时,也只说问问殿下睡了没有,若睡了,就不必打扰。这不是您没睡么”

    “多谢公公。”南宫戍笑着点头。

    “殿下客气了。”那小宦侍施礼道。

    穿行竹林之时,已可见留春亭处星星点点的灯光,进得梅园之中,便可嗅到丝丝缕缕的暖风熏得梅香四溢。

    看着这里还如旧时一般无二,南宫戍心里一酸,所谓物是人非,便是如此景况吧。

    到亭外,南宫戍见到高公公等在那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高公公已然笑道:“殿下来啦,我这就去通报。”

    高公公人还没进去,只听里面一声沉着淡然的“请进来吧”,高公公先朝内一礼道:“万岁好耳力。”又卷起纱帘,转身对南宫戍做了个“请”的姿势。

    南宫戍笑着点头,拾级而上。只见亭内没有点灯,却并不昏暗,院中的灯光透过明瓦映在亭中,刚刚好。

    到帘前,南宫戍已闻到一股清冽的酒香,他皱了皱眉头——在他的记忆里,圣上是从不饮酒的,即便是宫宴上诸臣敬酒,也不过点头带过。

    待他躬身而入,便看见圣上清癯的身影了,身前的矮桌上,放着酒壶和一些小菜。只听圣上对高公公吩咐一声:“你们不必在跟前伺候,朕与魏王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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