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5/5)

    他起杆之处,离着球洞没有十丈也有八九丈远,如此距离,想要击球进洞何其不易,一时间,全场内外皆屏息凝神,片刻之后,却又欢声雷动

    “雄鹰队再下一分!”

    得胜楼内,大厅里的伙计高声叫喊着,话音都喊劈了。

    欢庆过后,场上刚刚坠马的队员被抬出场外,手臂上,鲜血淋漓,显然是受伤不轻。

    顾宛之一手攥着栏杆,一手朝身后抓了一把,却抓了个空。

    回头看那少年正将手炉放回桌上,竟斥道:“没事乱走什么!”

    少年一脸不知所措。

    顾宛之皱了皱眉,也不知再说什么,回头看场上,眼见着局势又开。

    他猛然回头,见那少年已到自己身边,便一把抓住少年的手道:“你去,去把他找回来,不能由他这么胡闹。”

    少年看着顾宛之脸色煞白,手上冰凉,满手冷汗,一时也糊涂了,单手打了个手势问:叫谁?

    顾宛之伸手一指场上的南宫戍,吼道:“叫他!”缓了缓,又极力压着声音道,“去把他叫回来,他能上场就能下场,让他回来。”说罢,才松了抓着那少年的手。

    少年听得明白,忙点头抱拳,应了顾宛之的吩咐,转身便要走。

    “等等!”顾宛之又叫住他,“跟他说,若是急于求成,只怕适得其反行了,你去吧,你这么说他就该回来了”

    说罢,摆了摆手,又轻声催了一句:“快去吧。”

    少年抱了抱拳,飞快的去了。

    顾宛之看着场上再起的战局,锤了一下栏杆。

    他在屋里反复踱了踱,又站回窗前看下去了。

    那少年虽然去了,可也不能即刻奏效,南宫戍仍然在场下飞驰着。

    忽然,门外有人报道:“顾先生,打扰您了。”

    顾宛之听见这个称呼愣了一愣,沉了沉方答:“什么人?”

    “顾先生,高雉想请您上楼小坐,不知您方便不方便?”那人也不进屋,只在帘外抱拳拱手,弓着身子答话,话音字句清晰,语调不疾不徐,这一句话穿破层层喧嚣,干干净净递进屋里来。

    顾宛之良久没有答话,那人也就纹丝不动地等着。

    “他一个人么?”顾宛之问。

    “是,就他老人家一个人。”那人答道。

    “人多眼杂,不如算了吧。”

    外面的人未多劝一字一句,仍然语调平和地道:“是,遵先生的吩咐。”说完退步而去。

    顾宛之站在房中,捻着衣衫袖子,许久,才闭上眼隐隐叹了一声。

    过了些许时候,他正要转身再回窗边,忽听隔壁传来些悉索磕碰之声。

    顾宛之进这房间时已然看出其构造的奥妙:这两间雅间是由两层隔断分隔开的,隔断分别可由各自房间内拆卸,有需要时,两间房可并为一间,但若是两层隔板都安置妥当,不仅可以分隔成两间房,还可以起到隔音的效果。此时既然听到这样的响动,可知是对方将隔断卸下了。

    悉索之声落停,对方传来人声道:“顾先生,多年不见,您风采依旧啊”

    这人声沉稳,却又难以分辨其身份,只隐约听着是个四五十岁的声音。

    顾宛之叹了一声,上前两步,朝着声音来处道:“是我乔装手艺不佳,让您见笑了”

    “岂敢笑话先生!先生,老奴可当不起这‘您’字啊!”又解释道,“先生虽然乔装了,但怎么掩得住您的神韵实不相瞒,老奴也不敢乱认,只是见您上楼时这衣裳这才方敢来请。先生是念旧之人,想不到这么多年了,您还留着这衣裳。”

    “贵主人所赠,不敢不小心存留。”顾宛之捻着自己的衣袖,问道:“不知有何事?”

    “只想问先生好”顿了顿又道,“另想跟先生禀明,主人已经知道了那鸽子的事”说道此处略顿了顿,又道,“自去年入夏以来,主人已有应对总之,请先生放心。”

    “您是一个人来的?”顾宛之也没有追问。

    “啊,是,先生,阿雉区区贱奴,可不敢再当您的敬称。”对方答道,“主人恩德,许咱一人出来放天夜。”

    “他可都好?”顾宛之问道。

    “都好,都好。”对方又道,“也问先生好呢。”

    这话递过来,落了地,顾宛之没接,对方也没再追。

    忽然场上欢呼之声再起,听楼下报道:“雄鹰队再得一球!”

    “今日这雄鹰队前半节还连连败退,竟不想还藏着这样一个人物没上场,此时倒让他们翻了盘!”对方再次提起话头。

    顾宛之晾了半晌,再叹了一声,道:“请你家尊主人别误会,这些年我一心只盼相安无事,到死了也就能合上眼了。只是时间长了,沧海桑田,怕你家尊主人淡忘了如今事到当口,所关者大,不敢不提”

    “顾先生”对方叫了一声。

    顾宛之“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您别这么说,主人明白您的苦心,他曾说这话不该老奴说的,只是您既然说到此处,也就如实相禀了老奴跟了主人这么多年,多番听主人念及先生主人的意思,一直觉得委屈了先生,对先生不起”

    “回你家尊主人,这话万万不敢当。”顾宛之回道。

    对方顿了顿,又道:“先生,今日叨扰您了,阿雉告退了。”

    “好。”顾宛之答,“辛苦了。”

    “不敢当,不敢当,先生您保重身体。待情势方便了,我随家主人定亲自登门去见先生。”

    顾宛之应了一声,半晌,便听见那边隔板的磕碰声响。

    声响未绝,已被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和叫喊声淹没了

    场下,雄鹰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进了一球。

    三两步及至窗边,顾宛之见那进球的球员正满场驰骋,而那小贼则在一旁了望全局,眼神中毫不松懈,全没有离场之意。

    顾宛之皱着眉头,满场边找他遣去的少年的身影,可那球场何其大,许是那少年隐在暗影里了也说不得,找了许久也找不到。

    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平安挨过这些时候,也就罢了。

    此时,金龙队再也耐不住了,他们必须反击。这一队不愧是京中强队,此时仍能迅速而沉着的组织起进攻,而雄鹰队在两个强势进球之后,却不免有所疏漏。就这样,金龙队一个队员抓住机会,带球突围而出,眼见着将起杆击球。

    这时候,雄鹰队的队员也急了。昨天他们队长被人下黑手摔成重伤,今天他们队里也几次被人使阴招,本来肚子里就带着气的,这时候眼见人家即将击球得分了,一气之下,球杆也朝着那人马蹄下捅过去

    球杆至半途,忽然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掌攥住了他的胳膊,生生将他已经挥起的手臂拉在半空

    一抬头,他见是那个新来的胡人。只看那胡人一边微笑着对他摇了摇头,一边右手中一挥,暗中蓄力

    这时,那金龙对的队员球杆已落,球已离杆,任何阻拦只怕为时已晚。

    他却瞧见那胡人球手的球杆被甩出,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那木球而去

    全场都已屏息凝神,这场球就没有那么一刻如此时安静。

    金龙队的球员几乎要欢呼出来了,却见这仿佛凭空出现的球杆,不偏不倚的撞在马球之上,生生将这一球撞出了场外!

    球场四周再次响起了尖叫声、欢呼声、议论声

    雄鹰队的队员见此结果,看得是又惊又喜。

    南宫戍拍了拍那个队员的肩膀,笑了笑,调转马头到场边取了一根新的球杆。

    那队员僵在当场,看着这胡人球手的背影,心中的钦佩之情,油然而生,他不得不服气,艺高人胆大,当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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