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胜(2/5)

    到院里还没站定,顾宛之已经推开他,打了个趔趄,跌跌撞撞走进屋里去了。

    也许是刚从外面回来的缘故,顾宛之的手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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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宛之点点头。

    “好,就听你的。”顾宛之笑得媚眼如丝,“我不喝了,你可以喝。”说着,作势请南宫戍抬杯。

    到未央居墙外了,顾宛之似乎还没回神,直到南宫戍轻轻拍了拍他,他拧紧的眉头才因为茫然而骤然舒开。

    片刻的沉默过后,顾宛之冷不丁问道:“江山如此,你不曾垂涎吗?”他这话虽然是问南宫戍的,却并没有看着他。

    这一程路,顾宛之更加沉默了,甚至连呼吸声都埋进了蹄声里。

    “只是什么?”南宫戍问得很冷静。

    院子里的两个少年看顾宛之的样子,不敢贸然去问,又看着南宫戍。南宫戍不知如何解释,摇了摇头,顿了顿,才跟上去了。

    进屋的时候,顾宛之已经挂上了披风,在洗脸。

    顾宛之歪着头,满眼不尽之意,道:“也好,小贼你可知道,我、我”顿了顿又道,“我何尝不想同你一起,只是”

    顾宛之看着这光彩,一时也来不及躲开。

    顾宛之侧首睨着南宫戍,眼里都是风情,笑着道:“今天我心甘情愿陪你,不打紧的,过来坐。”说着伸手要去拉他。

    顾宛之垂落眼睑,道:“走吧,你出汗了,不该这样站在风里。”

    顾宛之笑了,缓缓抽回了手,斜睨着他道:“终究他是郑王,郎君既然做不到,也就罢了”

    “不用了。”南宫戍握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

    顾宛之招呼个少年进屋,先吩咐了打洗脸水,少年听了转身要去,顾宛之又叫住人,柔声道:“先站一站把咱们捏的面蚕下锅,准备些酒菜。”

    少年愣了神,打手势问道:酒?

    顾宛之突然抓住南宫戍的手,眼中闪过一道凌厉,霎时又化为暧昧,只柔声道:“只要你肯了结了郑王,我就是你的人!”

    却忽而见这眼光柔和了,柔和得仿佛如霜的月色都温热了,南宫戍看着顾宛之道:“小宛,你不要再试我了。我来寻你,只为了你,只为了你这个人。明白吗?”

    打水的少年回来了,顾宛之绰起盆中的丝帕,凑到南宫戍身边,道:“我帮你擦脸?”

    话音未落,他已抬杯仰头,一饮而尽,南宫戍都来不及拦阻。

    南宫戍洗了脸,又梳了头,衣裳是没得换了,只能将就。

    他以为这样说了,顾宛之会轻松些,也许会顺势接纳他。但顾宛之反变得更加沉重了,沉重得好像恨不得就从这世上消失才好。

    南宫戍凝视着他,点了点头。

    南宫戍无奈笑了,道:“你这话问得倒是实在。”

    话音还没落,他已经回身上马了。

    回身一转,歪坐在了次席,为南宫戍满了一杯温酒,酒液温热,还蒸腾着一缕白气。

    他看着山下两个孩子转着火堆打闹,舒一口气,又道:“小宛,你问我为什么阻止队友去绊那球员的马,我现在答你:我要赢球,是为了让你看开些,别凡是都往绝路上想;是想让你看看,四海清平,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去场上杀伤人命,于我而言也不是难事,但于我所求,又有何益?”

    顾宛之道:“你先坐,我换件衣裳。”也不等南宫戍回应,便去衣箱里取了件藕色锦缎的加襕袍,一扭身,落下一抹娇笑,放下了幔帐。

    一杯酒满过,顾宛之一笑,那么娇俏的颜色随着他唇齿微展,越发艳丽,上手便给自己也满了一杯。

    不消多时,只见他脚尖挑出幔帐,手上扣着纽扣转出来,朝着南宫戍嫣然道:“我穿这件好看吗?”

    如果不是南宫戍不时回头看看,他几乎觉得自己拉得只是一匹马,马上并没坐着什么人。

    “不用了。”南宫戍拒绝了。

    南宫戍长长呼了一口气,看着眼前一团呵气散了,便三两步跟上,又牵起了缰绳。

    说到此处,南宫戍抬眼看着顾宛之,眼里的光点,亮得仿佛能照透顾宛之的心思,他一字一字清晰道:“小宛,你不止一次试探过我。我今天只告诉你:所谓争天下,莫不过是为了治天下,若得天下大治,又何必要争权夺利?唯愿我这一身一命,能护朝局稳固,天下久安,此生足矣!”

    可就是这话,仿佛把风震动了,月色也抖了抖似的,唯独那少年眼里的光是没有一丝散乱,没有片刻颤抖。

    酒落肚,顾宛之的脸颊上霎时两朵红晕散开,却显得苍白处愈发苍白。眼神里蒙上半分朦胧,轻拭过唇边滴露,笑了,正要伸手再满酒。

    “什么事?”

    南宫戍伸手拿过顾宛之的酒杯,说道:“你喝得太急了,不能再饮了。”

    南宫戍做了个手势道:我带你进去。

    待弄完了这些,酒菜已经上了桌。

    “嗯。”顾宛之轻轻应了一声,又斜目笑道,“咱们不是一直有两坛么?备上,我和这郎君对饮两杯。”说着瞥一眼南宫戍,秋波婉转。

    拿起丝帕擦过,褪去老态,现出本色的苍白。

    他凑过去,搭上南宫戍的手,眼睑将垂,浅笑道:“我这就吩咐他们给你打水洗脸。”

    顾宛之又为他满上,一边道:“其实其实这半年来,承蒙郎君搭救、照顾,我只是想着你不过是想借我做文章,谁想到不知我何德何能,竟得郎君钟情,是我的福分。”放下酒壶又道,“之前总是担心郎君的心思不是在我身上,如今知道了,我不知多欢喜。”

    南宫戍不禁上前拦了一句:“你不能喝酒就不要喝。”

    那件娇嫩的衣裳的确衬得他的脸色好了许多,斑斓的丝光映在他脸上,真假难辨。

    “只是有一事,你若应了,我便能同你走。”这一句话里,不知带着多少娇媚,直教人酥了骨头。

    “你没事吧?”他有些担心。

    南宫戍怔住了,他反复打量着眼前的顾宛之。

    南宫戍看着他,没说什么。

    他瞟了一眼南宫戍的脸色,笑道:“随你”

    顾宛之拎起酒杯道:“我没事,今天你肯对我说这些许多,我是心存感激的。你能有如此心胸,的确是我没想到的,便敬你这份心胸!”

    风把他有些散乱的头发,吹到他的脸上,他额角的汗滴,被月光照得发亮。

    南宫戍心神不宁地看着,一言不发。

    “你不要突然这样称呼我”

    南宫戍道了一声“好”,也是一饮而尽。

    顾宛之略挑了一下眉,只道:“好你洗,我去看看酒菜。”说罢,拿起镜台下一盒久未用过的口脂,以无名指揩了一点,在唇上点了点,在南宫戍跟前晃了晃,转身出去了。

    顾宛之挑开帘子进了屋,挨近南宫戍身边,伸手便要去帮他整衣裳。

    南宫戍看了看他,笑着讲解道:“这下面是寺荫村,村里的人多租种的这报恩寺的地,去年年景好,寺里要的地租又不高,眼见年下是好过的了。”南宫戍的眼里映着灯火,欣喜地向顾宛之解释着,“其实这些年实行均田,这村里家家户户也有些田地,只是不够种,才要租寺里的地。你知道,自圣上登基以来,广行均田之制,因战乱留下的许多荒田皆再得开垦,流民日减,粮价日稳。像这样的村子,可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说道这里,南宫戍才发现顾宛之一直看着自己,可他一瞧向顾宛之,顾宛之就把视线转开了,转而看向那村庄。

    这个少年,这个穿着粗布段衣裳,胡子扯得一塌糊涂,头发也乱七八糟的少年,就那么站在风里,坚定地道出了这样的话,这场景本该像个笑话

    脚下运劲,南宫戍抱起顾宛之,在鞍上一点,便进了院子里。

    看见这情景,顾宛之下了马。

    南宫戍避过了,没有坐在他身边,而是在顾宛之对面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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