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萌(1/5)
这些天,赵襄有些分身乏术了。
除了手头上越来越庞杂的事物,魏王突然让小连来跟他学账,这话既然发了,他也不好推脱,也就就随着魏王的意思办了。可纵然他已在敷衍,总是牵累许多心神;除此之外,还有一头让他费神劳力的,便是西丘别苑里那两颗海棠。
本来未央居是要今年开春才用的。为的就是等着将那两颗海棠移栽过去了,这才算完工。去年赵襄请匠人去修剪了,只等开春。
这两天,土也松了,正是移栽的好时候。
想着先得和顾郎君禀告下,他便去了西丘未央居一趟。
看见顾宛之的时候,赵襄心口绞着似的憋闷,他从来没见过顾宛之的脸色那样差,神思那样倦怠。往日即便顾宛之病时,也不见如此潦倒,可此时却面带苍色,眼里的神采都涣散的。
赵襄想起过年时郑王做的事,又看着顾宛之此时的样子,他甚至怕自己叹息一声都会伤了顾宛之。
小心的禀告了移栽的事宜,赵襄等着顾宛之定夺。
“确保能活么?”顾宛之的声音很轻。
赵襄答:“请了好几个老花木匠人看了,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还是有可能活不了,是吧?”顾宛之问。
这话赵襄都不知道怎么答,当然有可能活不了,可他怎么跟顾郎君张这个嘴?
顾宛之见他不答,心里早已明白,沉默良久,又道:“要不就算了吧,它们长得好好的,若移栽了,出了什么岔子,又何必”
“郎君放心,老奴一定请最好的人来看,绝不能出岔子。”赵襄的语气笃定了一些,他看顾宛之的样子,想着这两棵树是顾宛之的爱物,亲手栽培多年的,如今顾宛之这样,总得让他这日子过得有个念想吧!
顾宛之想了想,道:“也好那就有劳你了。”
“郎君您客气了”
赵襄退出房去时,直接拽了院里的少年去问话。
“郎君怎么成这样了!你们是怎么照看的!”赵襄的语气凌厉,眼里都是焦虑。
少年们面面相觑,各自心里都不好受,一个比划道:年后郎君睡不安稳,常常不能入眠后来自己开了一副安神汤,我们按方子煮了。晚上倒是睡实了些,可白日里却神思不大好。
“什么药,你们看得懂吗,就给郎君乱喝!”赵襄几乎气得要打那少年。
少年连忙摸出了药方,递给赵襄,又比划道:不敢诓骗您,这药方只是寻常的安神汤,于郎君的情形和饮食都没冲突,否则我们怎么敢!郎君连日不能入眠,即便睡着了,也睡不安稳,我们想若再不吃些汤药调理,苦熬着不是办法
赵襄看着方子,确实是极寻常的,只好长叹一声,作罢了。
移栽当天,赵襄一早他把顾宛之安顿好了避嫌,让那三个少年寸步不离地守着。
一边吩咐人在未央居挖树坑备着,一边在老别院起树。
这两棵海棠树,都是十几年的树龄了,移栽谈何容易。几个老花匠反复算计了半天,还是提议要多留根须,包扎土球,方能移动。
此次移栽,赵襄绝不容有失,对那花木匠人所提要求无不满足,找了几十人来,几乎把那院子拆了,才将这两棵树包着极大的土球移出来,路上用了四头牛拉一车,方缓缓前行。
所幸未央居离老别院不远。
树坑早已挖好,待得树到了,仍是得拆墙而入,直接连着土球移入入坑中。待回填得当,又引水灌溉
如此几十号人,从天放亮到日薄西山了,忙了整整一天,这院子里才算勉强收拾妥了——从新垒起来的院墙砖缝里的泥还湿着,院里的地也没来的及收拾干净
顾宛之在房间里坐了一天,听着外面人来人往心里不安宁。
下午迷迷糊糊睡了会,醒过来的时候,屋里一片昏暗,院子里也宁静得仿佛没人来过似的。
身边守着的少年忙去扶他,他刚披上衣衫,忽然门开了,帘子掀起来,是赵襄进屋了,身上还带着泥渍水渍。
顾宛之连忙起了身,抽出随身的丝帕就要过去给他掸,赵襄忙接住了,把顾宛之扶在坐榻上,道:“郎君您快坐着,我这不碍事。”
“院子里的活儿,都完事了?”顾宛之问。
赵襄握着顾宛之的丝帕,还带着些温度,也不舍得去擦那些泥水渍,站在一旁道:“都完事了。”
“我去看看。”说着顾宛之就要推门出去。
赵襄忙拦住,去衣架上抽了披风来给顾宛之披上了,这才扶着顾宛之出门。
门一开,料峭春寒便冲过来。
顾宛之看着满院子被翻过的又被浇灌过的泥土,再看看那两颗被修剪得枝桠零落的海棠树,不由拽了赵襄问道:“这、这能行吗?”
“郎君放心,我们请了宫里的老匠人来看的。”
“叫什么的?”
“是个姓杨的。”
顾宛之知道这个人,道:“宫里的花木营生还是他管么?”
“是他。”
顾宛之“嗯”了一声,语调放心许多,眼光只是落在那两颗树上。
他有心过去看看,可是树下刚浇灌过,都是泥浆,他怕过去踩坏了反而不好,走到树前站住了,看了许久,进不得,又不想退,就只干站着。
赵襄劝道:“郎君,这外面还是冷,送您回屋吧。”
又站了站,顾宛之也知道没什么他可做的,唯能做的就是等着。于是恍恍惚惚点点头,由赵襄带回了房中。
进屋里,赵襄接过了披风,正给那少年让他挂上去。
顾宛之边坐边问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吧,今天还赶得回城里吗?”
赵襄躬身答:“回郎君,老奴今日跟了空方丈招呼了,在寺里宿一夜,明晨回去。”
“哦也好。晚上在这吃吧,我让他们添一碗饭而已。”
“这,这怎么好”赵襄连推辞。
“就别推辞了,难得留你吃饭。”顾宛之微笑道,“难道还要我求你?”
“不、不是。”
“那就留下吧。”
赵襄只得点头。
晚上顾宛之还吩咐少年们多做两样荤菜,也备了酒。
赵襄诚惶诚恐在下首坐了,低头端起碗来。
顾宛之端酒壶给他满酒,他又要起身,顾宛之则按住他道:“你别拘束,今日这一席简素,我也没什么能谢你,连酒都不能陪你一杯,再拘束了你,倒白做这许多了。”
“怎敢当郎君一个谢字!”
“那我不言谢,你也别这样拘束,好不好?”顾宛之笑道。
赵襄抬眼看了顾宛之,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轻饮半杯下肚,酒液温暖,这一日忙碌的疲惫都发散出来,脸竟红起来。
顾宛之本就是没什么胃口的,给赵襄夹了几次菜,自己却吃得不多。
赵襄双手扶着碗去接,赞道:“郎君这里的菜,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我现在闲来无事,也只能在这上面用心了。”顾宛之笑道,“不知道现在外面有什么新式的菜么?”
“郎君,您这里的菜是老奴见过最新式的了,外头不过变着样子的鸡鸭鱼肉,却怎么也赶不上您这里的青菜豆腐精致。”赵襄有些松懈了,一脸满足的笑着说。
顾宛之又为他满了一杯酒,赵襄忙探身双手扶杯,接过了。
道过谢,赵襄又道:“要说如今外头时兴什么,最近王孙公子们多好玩鹰雀之类。”
“这倒不算十分新奇。”顾宛之微笑道。
“豢养鹰雀之风本始于圣上,圣上好游猎,常以金雕相伴。皇子们都跟着养,先是东宫得了几只好的,前两年吴王府里训了只白鹘,灵得很,还能到宫里给圣上送信,极得圣上的喜欢。各家公子们也都随着驯养起了这类玩物,倒比往年更甚,王府里也训着好几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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