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秋水蒹葭（一）(2/2)
那女子倒也不惊，身形不慢地急坠而下，翻掌直拍白奉面门。
俞颂抱手肃立一旁，眼中紧盯那女子出手，越看眸色越深。
刚想出声喝止白奉，却见那女子回身一旋，翻掌如飞，但见她迅疾欺上，步步紧逼出手或格或让的白奉，随着那脚步越移越快，手上翻掌也越来越快，渐渐合着她袖上青绸翻飞成一片绿影，远看之去那掌影之间竟似一只振翅绿蝶，却仍自越来越快越来越疾，蓦地合掌一击，白奉只觉眼前一晃，尚不及反应，一股尖锐劲气当面而来直击在胸口，直震得不由自主后退数步，喉头一甜，气血翻涌不止。
午间的清风徐徐，河水静淌，蓦地指尖一动，只觉掌下的水纹忽得有些不同，程胥到底是常年带兵打仗的大将，立时抬头起来看向远处上游，道：“有船！”
轻舟靠近，船上女子徐徐侧过脸，水亮明灿的眸子一一扫过岸上几人，蓦地手中竹篙在水中一顿，船身竟如被瞬时定住一般稳稳停在河心。
白奉闪身一让，反手便去拿她手腕，那女子撤掌一收，双掌化拳灵转一交，直打白奉小腹，白奉这次并未避让，左手一推，格上她手腕，两人劲气及肤一碰，臂上皆是一震，各自微一挑眉。
“方才那一袭她手上未含杀招，且观其变。”俞颂拉住程胥，幽邃双眸盯住一边交手的两人。
白家一套家传武学独步天下，从内功修为到兵刃之术皆是精深至妙，传到这一代，得其大成者便是白奉。单打独斗，寻常高手莫说能占到他些许上风，便是能与他拆上三十招以上都少之又少，纵使秋水宫高手如云，一个区区接应买主的商户女子，怎么可能有这等能耐？
那女子倾身将竹篙搁好，微微垂眸，足下轻轻一点，一个提气自船上跃了上来。
青碧色的身影在空中划出一道绝美弧线，宽长的袍袖被风吹起，抹在湛蓝的天色上极为浓艳，直似凌空起舞。
“也难怪这造价奇高，寻常藏家都买不起啊。”程胥揉了揉被这万丈晶光晃得有些晕花的双眼，四周放目一看，奇道：“怪了，这城镇也到了，宝石山也就在不远，秋水宫到底在何处？”
“当然，当然，姑娘请便。”程胥微一摊手，让开了身子。
那人手中持着一根竹篙，间或在水中轻轻一点，虽是有顺流助力，但以那船行之疾来看，此人竟是御力行舟，而那水流迅疾之间扬起的水花更不曾打湿其衣角，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轻舟船头隐隐可见一个暗刻的叶形，却是秋水宫独一无二的标记。
荀丰看看远处空无一人的水面，面上也有些无奈，道：“所有藏家来此买剑都是求人的买卖，这……怕是只能等着了。”
“世外之人多半喜好弄点玄虚，若能如此轻易被你找到，岂不辜负了神秘名声？”俞颂走上前来，笑着拍了拍程胥的肩，转头看向荀丰，道：“倒是这接应之人，要如何去寻？”
荀丰眉间不着痕迹的微微一蹙。
再靠得近来，几人心中俱是一愕，这舟上碧衣之人，杏目粉颊，眉如青山远黛，身姿盈盈纤柔，顾盼之间清傲出尘，竟然是个动人女子。
“买剑的？”女子轻轻抬眸，话音之中带着遥不可及的冷傲，幽深的目光游离几许，最终准确地停留在俞颂身上。
“呃……”程胥距那轻舟最近，一听佳人问话，连忙点头应声道：“是啊。我们是穆屏州的客商，我们家少爷平时喜藏些珍稀玩意儿，听闻秋水宫的兵器铸造天下无双，少爷也想求几件宝贝回去赏玩。只是我们这是头回采买，不晓规矩，不知姑娘可否为我们引荐一下？”
三人循声望去，但见上游平静的水面上忽的自两座山石夹成的水道之间转出一条轻舟，舟上遥遥伫立一人，通身的碧色衣衫随着风势轻轻鼓荡，而船舷两侧则系着与那人衣袍同样的青碧色丝带，轻舟顺流而下，青丝浅荡碧波之间，犹如谪仙下凡。
“生意之事自是好说，付得起价钱的，我家主人从不推拒。”那女子弯起唇角，清冷的容色顿时明丽起来，“只是……按规矩，这头一次的买卖，咱们有些问题还得问清楚。”
白奉自这女子出现之时便不放过此人一举一动，出身武学世家的直觉和身为贴身侍卫的敏锐让他很快发觉了她在空中的变招，未及她身形下落，已然飞身而上挡在俞颂面前。
瞬息之间二十余招拆过，两人运气周身劲气打得风生水起。
蓦地，那女子周身劲气猛然一紧，身形急掠而下，直扑俞颂而来。
两人总算停手，白奉捂着胸口抬手拭去嘴角血痕，那女子也不太轻松，直勾勾盯着白奉半晌，翻掌劲归气海，兀自喘着气。
一边的程胥终于回神过来，想到这女子方才出手便袭俞颂，心下惊出一身冷汗，便欲冲上前去搭手，方刚踏出一步，却被俞颂拽了回来。
“哈，”程胥一脸惊诧，道：“那这要是不凑巧，岂不是得等上个几天几夜，这秋水宫也太——”话到一半瞄见自家主子瞪过来的凌厉眼风，一时连忙住嘴，懊丧地坐到河畔边探手去捡那宝石碎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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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手一掌横削胁下，同时出腿疾扫白奉下盘，白奉方刚一探已知二人内力相近，此时不再硬格，旋身一闪避了过去，同时出掌直击对方脖颈，那女子反应却是奇快，矮身一让躲过，避让同时竟是看也不看右手一拳直打白奉出掌的肘节，饶是白奉撤掌及时还是被拳风擦过，收手起跃而开避开她伸指疾点，却觉方才劲气所拂之处左臂一阵酸麻。
“你……”白奉平复了一下呼吸，抬眼看向那女子，一番交手虽是看出对方未有杀意，但眼中警觉却到底不敢放松，道：“你、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