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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尉的女人总是娇贵,从盥洗室到主殿的那么一小段距离也要奴才抬着走。以芙坐在驾辇中,蹙眉看着姜凌的后脑勺,沉沉叹了一声。

    娇美妇人下驾,款款莲步挪入宫中。

    小满的心往肚子里放了放,没个一会儿,却听到褚婕妤和她身边侍女的尖叫。众多侍卫纷纷警觉,隔着殿门唤了好几声娘娘,等半天没个回话。

    小满是个宦官,出入女眷的寝宫还是方便一些。一面推开门,一面扬声,“娘娘,奴才进来了啊。”

    “你别进来!”有细碎的女人哭腔从里面冒出来,盼山似乎在克制着什么巨大的恐惧似的,“能不能……劳烦姜侍卫进来一趟?”

    不让更方便的宦官进去,不让侍卫们一齐进去,偏偏特地点了姜凌进入殿里,这算是个什么理儿?

    众人的研究的视线从殿外的一扇门,吃力地移动到姜凌那张略显冷淡的面颊。他握住了身侧的佩刀,还真就单枪匹马的闯进去了。

    空旷的殿里没掌灯,小轩窗也敞开着。一重重的纱帐被风吹起吹落,落在地上,像一只可怖的厉鬼在缓慢地爬行。

    以芙喊了一声,“姜侍卫。”

    姜凌循着声音转过了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等缓过了这一阵香气后,才看向战战兢兢抱成团儿的两人,询问出什么事了。

    “方才我掺着娘娘往卧殿走的时候,我们看到了有一道黑影闪了过去!”盼山哭着,“娘娘身上的衣服又不齐整,实在没办法了才喊你过来!”

    姜凌的目光在殿里梭寻了两三遍,又细致地挑起床帘、弯腰探了探床底,“臣已经查了两遍了,不见什么可疑的人。是不是帘子受风吹拂,娘娘眼花了?”

    盼山怔了怔,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娘娘是怕极了,一时离不了奴婢。能不能劳烦姜侍卫递一盏灯来?”

    橘黄色的圆圈晕染开,愈来愈大。

    姜凌点着镀了金漆的灯盏,慢慢地托去。

    以芙轻轻地“嘶”了一声。姜凌递灯的动作十分迅速,还来不及等盼山接手,他就极快得缩回了手,里面油灯溅出来,沾在以芙的手背上。

    姜凌撩起眼皮儿,整个人僵住了。

    她穿的衣裳不多,一眼就可明了。奶白色的圆润双肩在灯火下莹莹发光,与天上明月可一较高下。手背的一点印记是红的,圆滚滚的眼睛也是兔子一样的红,嗔怪地怼着他。

    他的嗓子火烧火燎地痛,“娘娘……”

    她吹了吹手上的伤口,雪腮上的酒窝也随之凹陷。以芙轻轻道了声“无碍”,弯着眼睛对他笑笑。

    姜凌猛然起身,“臣先告退了!”

    还没等到回话,他已经飞似的往外闯去。一闭眼,全是她如玉质地的肌肤、那水艳艳的红唇,随着轻轻喘息而不断起伏的弧线……

    “姜侍卫,大人来了!”

    侍卫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姜凌抬起眼睛,见褚洲已经优哉游哉地从小径的一端踱过来。他原本想和周围的人一道行礼,谁知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褚洲的眼尾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拢在手心里的木雕狻猊突然觉得有点硌手了,他随手把东西抛给了小满。

    小满捧着自己心肝似的捧着。他就是眼瞎也知道,眼下这东西可是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磕着捧着了都是要命的。

    “天冷了,姜侍卫的腿冻麻了?”褚洲快步走上前,亲自将他扶起,“想必雀雀寝殿里炭火烧得旺,要不要去坐坐?”

    姜凌伏地不起,“臣不敢。”

    褚洲就在他跟前站着,颀长的身子埋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富有紧迫感地压下来,“天下珍宝,人人欲之。这件木雕狻猊就送给你了,省的本官天天揣着,却怕遭了旁人觊觎。”

    他这么说,已经给自己留了情面。姜凌的脸由红转白,又青又紫,“这是大人的东西,属下不能要。”更不配要。

    他现在所有的荣光都是褚洲给的。当年家里双亲濒临饿死,他走投无路下去街边包子铺里偷盗,正要被人乱棍打死时是褚洲救了他,也接济了他的父母。

    姜凌为自己感到不齿。想必褚洲早就发现了他对褚婕妤的感情,不把这件事儿摆到明面上说,是根本没把他放到眼里。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一个包藏觊觎之心的人,怎配和竞争一个女人?

    姜凌声音颤抖,“臣任凭大人处置。”

    褚洲语气淡淡的,“滚吧。”

    褚洲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只要那颗沙子还碍眼的嵌在眼眶里,他甚至会自损一百地把眼珠子挖出来,不让其得逞。

    简单的两字,把从前的情分都斩断了。姜凌看着一边面目慌张的侍卫,又遥遥看了一眼走远的褚洲,低头苦笑。

    ……

    褚洲杵在床畔,看她假寐。

    她的声音时轻时重,有时候还屏着好几口气儿。偏偏她还是一副跟他装到底的样子,任肚子里的孩子闹,身子一下都没移过。

    又一想到孩子,褚洲的两排森森白牙一齐并着,抿出一个“啧”声。他夜夜摸着孕肚,也龇牙咧嘴地威胁过那野种,那野种似乎是喜欢他触碰的,小拳头小脚的专门往他手边挥打。

    论说生下个像她的女儿,也不是不能留。

    可要是个儿子……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又快地又弥散开了。他的女人、他的亲弟弟这样明着暗着对付他,褚洲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活到那时候了。

    死不死活不活,对于他还挺无所谓的。反正大仇得报,当面栽赃过父母亲的、朝着落魄的晋王府吐唾沫的几千人一一被他杀了。

    至于先皇的儿子,当朝的昏君嘛,宰了他不过是一刀子的事情,费不着那么大的心思。

    只是对她不太放心。

    褚洲又想活下来了,总归是要护着她的。

    他的浓眉一蹙,身子里又一阵一阵地涌上虫蚁啃噬的酸麻。那彼岸花粉的残毒还残留在他的体内,夜夜里都会在这个时候复发。

    通常这个时候,褚洲都会避开她,去外头忍一忍着难捱的痛苦。今儿个不想忍也不愿忍了,褚洲拍拍她的脸,“起来。”

    第65章 香软   看她流出虚情假意的眼泪

    灯影幢幢, 倒影着男人眼中顽劣的笑意。

    以芙心下一惊,见他双靥蓬勃着大片大片的潮红,知道他又是不对劲儿了。她伸手去牵他的手, 带了点儿开心的语气说大人回来了。

    ——洲儿回来了。

    褚洲想, 是不是女人总这样。

    他娘脾气暴躁, 和小孩子发生口角是常有的事。每次褚洲从学堂里回来,前脚刚和他吵过的娘就抱着弟弟笑,和阿弟说, 我的洲儿回来了。

    如今她也这样。

    褚洲的眼神幽幽的,像是黯淡的泥沼泽散发着死气沉沉的腐败味儿。以芙见他始终皱眉,便伸手把他的褶皱抚平了,“奴家有一个消息和大人说。”

    以芙不敢确定他有没有撞破姜凌从她寝殿里出来的事, 就算现在不知道,他迟早也会从下人那里听到。她只想知道他是怎么处置姜凌的。

    她也不好多问,头顶着褚洲灼热视线慢慢道, “宋璞玉今年也有二十有一了,是时候说一门亲事。我最近和皇后商议着给他讨一门亲,你看这么样?”

    褚洲看了她一眼。

    以芙贴上来,胸前的鼓鼓囊囊一并贴在他的手臂上, “大人总说奴家惦记着他, 你这回总知道奴家心意了吧。”

    奇异地,身体游窜的虫蚁吞噬之感在顷刻之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酥麻的快感。褚洲一口咬住她的后颈,撩起她的襦裙——

    褚洲一僵,以芙也一僵。

    暗香腻软之处,不着一物。

    褚洲的喉结一动,眼中闪过几分痛楚——她竟为了能够挑弄自己和姜凌的关系, 却能做到这种地步了。

    以芙的脑袋则是打旋儿似的转。她从床头瞧到床尾,疑心殿里面的丝炭烧得多了,打盹儿的时候热得把亵裤蹬了下去。

    褚洲没了兴致,推开她的身子。

    以芙鲤鱼打挺地窜回架子床,捞起被窝里的衣物,头一回这样迅速地穿好衣裳。再抬头时,他人已经走了,只有一扇门还开着,刮进来寒冷的风。

    ……

    百步之外的偏殿里,炉肚儿里偶然窜起一阵幽蓝色的火舌。随着咕咚咕咚的冒泡声,上面烧得发红的青铜酒壶里漏出一两丝清香。

    小满坐在一只小几边,心虚地扫了一旁的男子。见他沉目在桌案上写写画画,并没有往这边看一眼的意思,小满飞快地往里面兑了许多清水。

    太尉喝多了酒会发疯,所有人都知道。

    偏偏本人一点儿也没有反省悔过的意思,还让人去地窖里搬来了最浓最烈的酒。这世间没人敢忤逆他的意思,小满也不敢劝,只能抖着心肝儿往里面掺水。

    光线微弱,褚洲的长眉时而拢蹙,时而轻轻地舒展。小满并不认识几个字,端着酒盏上去的时候顺带扫了一眼,却被褚洲叫住了。

    褚洲搁笔,在曳曳光下的温润长指逗弄着一从常青叶盆栽。等到小满离得近些了,才点点桌上的宣纸,问他识不识字。

    “奴才是家里的独子,到私塾里念过书。”

    “念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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