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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漠看着我的时候,眼睛是会发光的。”

    李常年道: “傻孩子,你看着裴家子的时候,眼睛也是会发光的呢。”

    “这叫两情相悦,就像是父皇和母后一样。”李心玉颇为得意地笑了笑,双手撑在龙案上,托着下巴软声道:“我只是替裴漠讨回他应得的东西,不过分罢?”

    “不用你说,朕也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是故意逗你玩玩罢了。”李常年点了点李心玉的鼻尖,浑浊而带着血丝的眼中满是宠溺。

    他又铺了一张绢纸,浸透了墨汁的笔尖悬在纸上,良久,才缓缓落笔,手腕有些微颤。

    “朕蒙奸人挑拨,铸成大错,屠灭裴家满门忠义,德行有失,愧对先祖英灵……”

    这一笔一划,一字一句,皆如利刃,一刀一刀来回割划着李常年的心,拷问着他那有罪的灵魂。写到情动之处,他几次潸然落泪,哽咽停笔。

    “父皇……”

    李常年一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李心玉能感受到他那深沉的悔意。她没想到父皇又哭了,叹了一声,用袖子给他轻轻拭去眼泪,安慰道,“要不,让御官代笔吧?”

    李常年摇了摇头,握拳抵在嘴边轻咳几声,哑声哽塞道:“不用,朕要亲笔写完。”

    他颤巍巍提笔,继而落笔:“……今逆贼伏诛,裴氏冤案得以昭雪,当恢复裴家荣耀,追封裴卿为怀靖公,女眷曹裴氏名嫣者,封三品郡夫人诰命。裴卿之子裴漠当承其父爵位,是为萧国公……”

    室内静得唯有笔尖划在纸上的沙沙声,不知过了多久,李常年搁笔吹墨,望着欲言又止的李心玉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心儿,你嫌父皇给裴家子的是个富贵虚名,虽贵为国公,却并未有实权,是么?”

    “心儿不敢嫌弃,只是承了国公之爵便是外臣,以后不能进内宫与我见面了。”李心玉有些低落,抠着袖边小声说,“心儿会很想他的。”

    “是你的,终归跑不掉,何必急于一时。”李常年盖了玉玺,将绢纸卷起递给内侍,哑声道,“去传旨罢。”

    颠簸近一年,终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李心玉心中欢喜,狠狠抱了抱父亲,方一路小跑着奔出门去。

    兴宁宫殿前的台阶下,裴漠一身玄青色武袍站在阳光下,鼻尖渗出晶莹的汗珠,朝她灿然一笑。

    李心玉亦回之一笑,旁若无人地扑进裴漠的怀中。

    “臣身上有汗,别蹭着了。”裴漠如此低语,可搂在李心玉腰间的手臂却并不放松,反而更紧了些,仿佛要将她整个儿嵌入自己怀中似的。

    “好热。”李心玉像只撒娇的猫儿,将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可再热我也想抱着你,以后你承了爵位,我就抱不着了。”

    “不会的,只要你想抱,我随时都会来见你。”

    立侍在殿门外的内侍和宫婢们望着相拥的一对璧人,皆是笑而不语。

    裴漠抱着李心玉换了个方向,背对着阳光,伸手遮在李心玉的头顶,用自己的影子替她遮挡炎阳,低声笑道,“宫人们都看着呢,殿下不怕羞么?”

    李心玉坦荡道:“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有什么好怕的?”

    “咳咳!”身后传来几声威严的咳嗽声。

    李心玉从裴漠怀中抬起头,越过他的肩膀望去,只见李常年负手站在殿门外,有些无奈道:“心儿,你是帝姬,当克己复礼,不可在众人面前失仪。”

    李心玉松了手,改为牵着裴漠,与他十指相扣。

    她的笑很是夺目,比盛夏的阳光更为耀眼,“父皇,萧国公府还未整顿好,裴漠无处可居,就暂且住在我的清欢殿如何?”

    不等李常年回答,她赶紧补充道:“不说话就当您答应啦!”

    说罢,她笑着屈膝行礼,在父皇反悔之前赶紧拉着裴漠一同溜了。

    李心玉与裴漠一派浓情蜜意,李瑨却是苦着脸来了兴宁宫。

    “父皇,听说你要封嫣儿为三品诰命?”李瑨眼底一圈乌青,有气无力地问道。

    闻言,李常年眉头皱起,不答反问道:“嫣儿?她既已昭雪,封了诰命,你怎能还将她的名讳叫得这般亲密?”

    “儿臣不要她封诰命,儿臣喜欢她!儿臣要娶……”

    “李瑨!”

    李常年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太子的名字,这足以说明他此时的怒意。唯一的女儿爱上了裴家遗孤不说,唯一的儿子也喜欢上了裴家的女人……还是一个身份经历如此复杂的女人。

    李常年扶额:自己当年造下的孽,果然都有了报应。

    “父皇。”李瑨眼中拉满血丝,颓败不甘道,“为什么心儿可以,儿臣就不可以呢?”

    “因为你是太子,是江山的未来,你当为天下人的表率,言行不可逾矩。”

    “不可逾矩?父皇,你当年为母后做的疯狂事还少么?专宠,炼丹,修建碧落宫……哪一件不疯狂?”

    “所以朕才会落得个孤苦一生的下场!”

    李常年拔高音调,急促地咳喘着,在李瑨伸手来扶他的时候,他又无力地摆摆手,艰难道,“裴氏女许过亲,又在欲界仙都呆了四年,你娶她,无疑是将她推上了风尖浪口,令天下人对她口诛笔伐。瑨儿,你是个男子汉,需明白爱一个女人最好的方式是保护她,而不是拥有她。可惜,朕明白得太晚了,希望你不要步朕的后尘……”

    李常年蹒跚离去,留下李瑨呆立在原地,狠狠地捶向殿下的廊柱。

    回到清欢殿,裴漠递给李心玉一碗亲手熬制的冰镇雪梨汤,笑道:“回头我与礼部的人说说。”

    李心玉含着冰块抿了一口冰凉清甜的雪梨汤,疑惑道:“说什么?”

    “让他们慢些修葺府邸,我好与殿下多恩爱几日。”

    “哼,谁与你恩爱啦?”

    裴漠俯身,将李心玉压在榻上,垂首含住她带着雪梨清香的唇瓣,从喉中发出一声闷笑,暗哑反问:“不恩爱么?”

    殿外蝉鸣阵阵,屋内两条身影相拥,细细密密的吻着。

    一吻毕,李心玉憋得双颊绯红,笑吟吟地问道:“你说,父皇何时才能同意你我的婚事?”

    “不知道。”裴漠眨了眨眼,“或许,给他生个皇外孙就能同意?”

    “想得美。”李心玉将嘴翘得老长,哼道,“每次都那么疼,你生?”

    裴漠低低笑道:“我要是能生,倒很愿意为殿下效劳。”

    李心玉一脸神游的表情,手无意识地从裴漠的衣襟出伸进去,在他胸口和腰腹处胡乱地摸着,颇为惊讶道:“以前只觉得你身量纤瘦,如今却越发结实了,肌肉轮廓十分明显,胸肌……嗯,胸肌也壮实了不少。”

    裴漠被她逗得笑个不停,按住她四处乱动的手,沉沉地说,“其他地方也壮实了不少,殿下可要摸摸看?”

    说着,裴漠的视线越发晦暗深沉起来。

    李心玉吓得要缩回手,裴漠却是按住她的手不让她动。

    裴漠温柔地吻了吻李心玉的嘴角,与她耳鬓厮磨了片刻,方附在她耳边恳求道:“殿下,我们要不要再……再试试?”

    李心玉自然知道他想试什么,只是这青天白日的,而且前世裴漠仅有的那两次温存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实在不敢恭维……

    李心玉两条眉毛纠结地拧在一起,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良久,她说:“本宫可能要一碗酒。”

    裴漠莫名道:“什么酒?”

    “本宫听说,死囚临刑前都要喝一碗酒壮胆……”

    这句话简直比冷水还要有效,实乃灭欲之良器也。

    裴漠抬起头,眨着纤长柔软的眼睫,颇为委屈地说:“真的有那么差?比临刑还可怕?”

    李心玉于心不忍,想了想道:“不知道,也许是前世你给我的阴影太深啦。”

    裴漠一点也没有被安慰道,只觉得心脏隐隐抽痛。只能看能摸而不能灵肉合一的感觉,着实有些煎熬糟糕……

    他说,“我还特意请教过别人……”说到一半,裴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闭嘴了。

    “请教什么?请教谁?”李心玉忽然想起之前曾在醉香楼见过裴漠,再一联想到那是青楼,不禁福至心灵,恍然道,“难怪那日在青楼遇见你!”

    说罢,她抱起双臂,一副要秋后算账的表情,瞪着裴漠。

    “我不曾碰别人。只是问了那姑娘一句,如何才能让你不疼……”

    “哈?然后你们就这个可耻的问题,深入交流了?”

    李心玉特意加重了‘深入’二字,吹眉瞪眼,咬牙切齿。

    裴漠当初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面沉如水,眼寒如霜,一副随时会提刀杀人的表情,那琵琶女吓得两股战战,哆嗦着话都说不完整,哪还有绮丽情思?

    裴漠认真地解释:“哪有的事?她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丢给我一本书就跑了,让我自行参悟。”

    李心玉面色稍缓,挑眉问:“什么书?”

    裴漠低笑一声,在她耳畔说了两个字。

    “不要脸。”李心玉两颊绯红,一边嫌弃,一边偷偷拿眼瞄裴漠,“下次带来,本宫也要看。”

    裴漠道:“我看完就烧了,怕你生气。”

    李心玉大惊:“好啊你吃独食?有福竟然不同享!”

    裴漠被她一惊一乍的样子逗得肚疼,拿鼻尖蹭了蹭她的颈窝道:“不要生气了,殿下,有些事我只愿与你一同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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