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者多劳——(5/8)
所以全指着裴映的包装画来救。
方哲居然出家了。
方理也彻底没了动静儿,听说去尼泊尔劝方哲回家。
方理囚禁梁佳莉十六个小时,套出他不是施鸿儿子的事实。
要说施斐然在意,无非在意方理真把梁佳莉吓坏了。
但也没有什么复仇的想法。
冤冤相报何时了。
何况,他对现状格外满意。
晚上六点,裴映还没给他回电话,告诉他什么时候工作结束。
他有点纳闷,摁下裴映号码拨过去,听筒里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提示。
手机没电了?
施斐然皱了一下眉,打算直接去裴映工作室接上人,然后去李蕊那儿。
刚上车,手机屏幕亮起来。
以为是裴映回他电话,结果一看屏幕:蕊姨。
他迅速划向接通,不等对面开口先说道:“您别急,我接上裴裴就过去……”
“帮我!”听筒传出李蕊的喊声。
辨别出语气里的恐惧,施斐然抓紧方向盘:“怎么了?”
李蕊:“裴映……裴映在这儿,他要画框!我在房间里我锁了门!斐然,帮我!”
施鸿只在收藏室的门上装了锁,传统的钥匙锁孔。
施斐然脑中“嗡”一声。
“别跟他起冲突。”他尽可能吐字清晰,然后踩下油门,车也“嗡”一声,起飞一般飙向别墅方向。
李蕊:“什么……”
“把门打开、把电话给裴映。”施斐然说。
李蕊:“不行,不能开……”
门被推开的“吱丫”声通过手机传入施斐然耳中。
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
他教会的裴映开锁。
他小时候想偷偷打开施鸿收藏室的锁,学会了开锁一直没有实施过,后来教给了裴映——现在裴映打开了那道门。
“把电话给裴映!”施斐然喊道。
“接电话……斐然的电话……他马上到……”
似乎是李蕊后退撞倒了花瓶,陶瓷摔碎的声音在手机里炸开。
“你不敢动我!斐然不会原谅你——你想永远失去斐然吗?”
完了,施斐然的心倏然一沉。
这句话是裴映的死穴。
电话里传来裴映的声音:“真的相框在哪里?”
没人回答。
十几秒后,一声短促的尖叫响起。
“阿蕊!”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在手机中,有些耳熟,施斐然想不起来是谁。
车身已经打晃。
这不是跑车,施斐然也不是赛车手,这个车速对他、对车来说都不行。
他出车祸死在这里,或者更倒霉地变成终生瘫痪毫无意义。
他放轻力道稍稍松开油门,扫了眼仍保持通话的手机,开口:“裴映。”
他屏住呼吸,听不到电话那头有回应。
“说话!”他喊起来。
仍然是沉默。
侥幸心理扑上来,他问:“谁在那边?你根本不是裴映对吧?”
“我是。”
手机里传回裴映的声音。
施斐然听见那声音的一刻瞳孔倏地一缩。
而后,电话被裴映挂断。
施斐然将手机砸向副驾驶,双手抓方向盘。
也有可能是恶作剧,有人用ai技术盗取了这两个人的声线,ai可以做到,他前阵子才接了一个相关方的广告……
谁都没有出事。
他清空大脑,专注于手中的方向盘。
直行、三岔口右转、直行、左转……
他瞪大眼睛盯着前方的路。
到了。
把车甩在路边,没有回头关车门,直接跑向别墅。
刚进院子,一眼便看见从门口台阶上不断往下流的水。
侥幸在这一刻彻底破灭。
——水是用来破坏脚印的。
施鸿请泰国的风水师来看房子,那风水师说所有门槛必须建高一些,门槛高才能守住财。
施斐然踩着水往里走,因为每一处的门槛都高过脚踝,导致屋里的水已经没过脚面。
卫生间里水管破裂,水仍在喷涌。
他踏上楼梯,走到二楼。
收藏室里,李蕊躺在地板上,门槛拦住了水,水淹没了她的口鼻。
李蕊的胸口没有多少血迹,血被水冲淡,只剩下衣服的破口。
施斐然毕竟从小学画画,了解人体结构。
衣服的破口就在李蕊心脏的位置——
他转动眼珠,眼珠仿佛生锈一般干涩。
他找到了制造出破口的刀。
刀打横插在另一个人的脖子上。
那人他认识——施鸿身边那个抢过他哮喘喷剂的唐装男人。
施斐然的视线重新落回李蕊的尸体上。
“蕊姨?”他唤道。
李蕊当然不会回应他。
施斐然慢慢蹲下来,抬手盖住额头。
手机在裤袋里亮起。
他掏出手机,看见转账成功的提醒。
是两小时前转到李蕊账户上的钱,李蕊用来捐赠福利院的钱。
延迟这么久才提示他转账成功。
他蓦地转身,跑出别墅,上车,拽上车门。
他必须找到裴映。
三小时前。
裴映打算自己提前去李蕊那里——李蕊做的蘑菇汤让施斐然特别喜欢,他想看看李蕊都用了什么配料,为什么会比他做的蘑菇汤好喝。
提前过来的事,裴映没有提前跟李蕊打招呼。
没想到却在这栋别墅看见了意料之外的人。
——以前跟在施鸿身边,穿棕色绸缎唐装的中年男人。
裴映没有打招呼,或者说别墅里的情形不适合打招呼。
那男人正在和李蕊吵架。
裴映只好背过身贴在门外墙上听着。
“那几个零钱够干什么!你捐给福利院也抵消不了你这辈子做的恶!”男人情绪相当激动,“五十亿欧元!我都已经牵好线了!你还在拖什么?”
“别急。”李蕊说。
在男人的衬托下,李蕊的沉静带着几分超然。
“我的办法更万全,施斐然能为我这个母亲心甘情愿卖掉施家珠宝。我用假相框测试施斐然,他根本就没收,他不信任裴映,他怕裴映伤害我。说明我这个母亲对他来说特别重要,你让我拿那个画框逼他是下下策。”
说的对。
裴映赞同。
确实不用逼。
如果李蕊想要的只是这么一点东西的话。
正好施斐然对珠宝业不感兴趣。
正好裴映厌恶李蕊。
他想成为施斐然所有情感的载体,爱人、朋友、父亲、母亲。
他厌恶任何人来分一杯羹。
这件事可以商量,李蕊告诉他蘑菇汤的秘方,然后拿走那笔钱离开他们的生活——好像不行,施家珠宝还有不少员工,再加上上税,还有各种费用,似乎没办法让李蕊拿到她的预算金额。
“谭强,我们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为了我,再有些耐心。”李蕊又说,“施斐然一卖掉施家珠宝,我就毒死他和裴映,继承施鸿的财产,然后我们就能永远摆脱那些人……”
毒死施斐然和他。
裴映皱了皱眉。
施斐然知道这件事会很受打击的。
裴映思绪飞转,一时间没注意周遭,等留意到的时候,那位谭强已经站到他面前,瞪大着眼睛——
“下午好。”裴映先行开口。
“阿蕊!”谭强原地踏了两下步,向后撇头找李蕊,“阿蕊!他听见了!”
时间仿佛即刻变慢,细节被放大。
李蕊走过来与他面对面,眼神先是诧异,而后变为决绝——
谭强把手伸到衣襟里,但在完成动作前再次请示一般看向李蕊。
就在谭强的视线没接触到李蕊的视线之前那一刻,裴映扑上去,一肘砸在谭强后脑!
隆纳德·诺克斯于1928年定下推理十诫。
第五条规定:故事中不可有中国人角色。
因为当时欧美人眼中的中国人普遍身怀绝学,会使用不可思议的功夫来破坏推理作品的逻辑性。
事实证明,也没那么的不可能。
如果真那么不可能,为什么拳击比赛中那么多人ko获胜?
裴映看着谭强眼睛一翻倒下去,与此同时,李蕊抓起什么东西冲过来。
李蕊比他想象中力气大。
大很多。
刀也比他想象得快。
刀尖在裴映小腹戳出尖锐的疼痛,他改用双手抓住李蕊的手腕角力,极近的距离,看见李蕊眉心凸起的青筋,他忽然道:“你做的糖醋排骨很、难、吃,我只为哄斐然高兴……”
李蕊力道稍稍弱下去那一瞬,他猛地拔出自己小腹上的刀。
“当啷”一声,刀子掉在地上。
李蕊转头跑上楼。
裴映蹲下来,捡起那把刀,顺便看了眼自己腹部晕染大片的血迹。
匪夷所思。
一个长年吃素的五十六岁女人,不该有这么大力气。
施家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信息?
但他没时间让自己陷入匪夷所思里。
他将刀别在腰后,又蹲在谭强面前,把手伸进谭强的衣襟——他好奇谭强刚刚要掏出来的是不是枪。
他追上楼,慢了一步——李蕊已经跑进收藏室锁上了门。
“帮我!”
隔着门板,他听见李蕊的喊声。
当然不是求助于他。
他猜李蕊已经打通了施斐然的电话,这句话是向施斐然求救。
“裴映……裴映在这儿,他要画框!我在房间里我锁了门!斐然,帮我!”
怎么把故事讲成了另一个样子?
裴映盯着门,摸向自己口袋,取下车钥匙上的钥匙环,掰直,半蹲下来用铁丝对准锁孔。
太久不做这种事,花了几秒钟,才听见门锁里弹簧弹起的声响。
“什么……”李蕊在门里面发问。
“不行,不能开……”李蕊又道。
裴映起身,推开门。
叶片有些生锈,推开时“吱丫”一声响。
即使是这种时刻,李蕊也没有露出半分恐惧。
不过她的声线倒是伪装的极其害怕:“接电话……斐然的电话……他马上到……”
李蕊站起来,抬手便推倒檀木架上的青花瓷花瓶。
花瓶砸在地板上,裴映被动地听见耳鸣声。
“你不敢动我!”李蕊两手空空,却没有后退,“斐然不会原谅你,你想永远失去斐然吗?”
威胁。
李蕊在威胁他。
有关于施斐然的威胁,于他而言百试百灵。
裴映想起他在球队更衣室里,差点被队友殴打致死。
只为了知道施斐然会不会为了他跟所有队友动手。
正如他现在。
他害怕到后背发凉。
“真的相框在哪里?”他问。
李蕊没回答,只用口型道:“我、赌、你、不、敢!”
裴映点了一下头表达对李蕊的赞同,而后抓起手中的匕首,笔直地扎向李蕊胸口。
又一次角力。
裴映腹部伤口大量流着血,头发晕,手也有些用不上力。
他眼睁睁地看着李蕊抓住他的手,已经接触到李蕊旗袍布料的刀尖儿又一点点远离。
“阿蕊!”
谭强大喊一声跑来。
谭强居然这么快醒过来——李蕊注意力被谭强引走的零点几秒里,裴映双手猛地推下那把刀。
刀嵌入李蕊肋骨缝隙插入心脏。
裴映一口气也不敢喘,直接掏出腰后已经上好膛的枪,瞄准谭强。
施鸿将收藏室设计得如此诡谲。
收藏室的位置在走廊尽头,走廊太长,谭强离他还有两米左右距离。
谭强瞪着李蕊的尸体,瞪出眼底血丝,蹲下来,开始大叫。
又叫出裴映的耳鸣。
裴映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他需要在施斐然到之前处理好谭强,不然谭强可能会伤害施斐然。
裴映拔出李蕊胸口的刀,血淋淋地别回腰后。
“裴映。”李蕊的手机传来施斐然的声音。
“说话!”施斐然喊起来。
“谁在那边?你根本不是裴映对吧?”
裴映轻叹一口气:“我是,”
说完,挂断电话,将李蕊的手机揣进裤袋。
他端着枪站起身,走近谭强,用枪头敲了一下谭强的头:“起来。”
谭强眼泪鼻涕满脸,却明显不想跟李蕊一起死,举高双手站了起来。
裴映用枪指着谭强,让谭强打开卫生间所有水龙头。
但他立即发现水流速度不够,只好又让谭强破坏水管。
水涌出来,这回可以了。
裴映端稳手中的枪,示意谭强回到收藏室。
临迈进高门槛时,谭强顿住脚步,要回头但最终没有回过头。
“怎么了?”裴映问。
“我看出来,你根本不想杀我!”谭强回过头,“你也想要分钱,你根本也是奔着钱……”
“真的相框在哪里?”裴映打断他。
谭强:“阿蕊放的,她没告诉我,她真没告诉过我!”
“我相信你。”
裴映说完,倏然掏出腰后的刀,直直扎穿谭强的喉咙。
这男人之后发出的音节很像被鱼刺卡到试图吐刺的声音。
男人脖子上喷溅的血喷到裴映脸上。
裴映退后一步,说道:“我不是奔钱,我只是不愿意把你从卫生间背到这来。”
毕竟,上次背方哲进玻璃柜真的很消耗体力。
裴映左右转动脖子,长舒一口气。
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讲故事。
接下来就简单了,他只要给施斐然讲一个故事。
李蕊提供的版本就已经是一个好故事,接下来是如何加入小细节,让他显得更可怜。
水已经漫上鞋尖。
有人踩着水走进来。
裴映走向门口去迎:“斐然……”
——不是施斐然。
门外的人他不认识。
而且太多了,有十来个人。
“李蕊呢?”打头的男人端起一把手枪走上来,眼睛通红地逼视着他,“死了吗?死了是吗?”
“死了。”裴映回答。
男人怔了怔,摸向自己脖子上的红绳:“谢谢,谢谢你!”
他走到裴映面前,双手扶住裴映的肩膀,使劲攥了攥。
“怪不得大老板非得要你。”
男人说完,抬枪口抵住裴映的太阳穴,其余的马仔一拥而上,卸掉裴映的刀和枪。
“艺术家,我们长话短说——”
裴映看不出这男人的年龄。
男人只有法令纹很深,宽松的红底绿花衬衫裹着干瘦的身体,加上一点疯疯癫癫的气质,让人觉得这人可能55岁,也可能是35岁。
“我叫**,我爸是中国人,我中文名字叫谭辉。”男人说。
**是个双弹舌音。
这名字像高棉语,或者泰语。
而且这个自称“谭辉”的人刻意把弹舌音发得极为清晰。
“我本来也得解决我弟和那女人两个吞家里钱的东西,谢谢你帮我动手。”谭辉抬起枪口挠了挠眼皮,“施鸿死了,泰国那边空出一个新掌柜。”
谭辉抬起头,看着裴映,“大老板说你行,我也觉得你不错。”
“找到了,辉叔我找到了!”跑进别墅的马仔踩着水“啪嚓啪嚓”跑出来,拎起一个画框递向谭辉。
裴映看向马仔手中的画框——马仔要找的应该是他设计用来毒杀施鸿的画框。
可这幅画框不是。
这是李蕊准备的那幅假画框,裴映一眼就认了出来,因为真画框上有他留下的标记。
谭辉接过画框,朝他晃了晃:“跟我们走吧,艺术家,今晚飞机。”
裴映站着不动,也没有开口应答。
谭辉向院门口走两步,扭头见他没跟上,又走回来面对他:“这东西能证明你们杀人,你不跟我走,我可把它给警察了?”
假画框无法证明他们杀人。
裴映掏出手机,摁下号码。
就近的一个马仔看见他摁下的是“110”,慌忙大叫:“辉……辉叔他报警!”
谭辉瞪着他:“你是不是智障?”
——一群携带违法枪支的可疑团伙,试图绑架一个合法公民,他不想被这些人掳走,当然要报警。
报警电话非常迅速地被接通。
接线员询问事由。
裴映刚要开口,谭辉突然把手机亮在他面前。
是视频通话,屏幕上赫然是施斐然那辆迈巴赫。
车尾部的剐蹭没处理好,新漆部分比车身其余部分亮。
视线下移,对了一遍车牌号,果然是施斐然的车。
到这栋别墅经过一小段城中村,那辆迈巴赫周围没有几辆车,也没什么人。
而拍摄者明显正跟在距施斐然很近的位置!
面前这些人都有枪,那个拍摄者自然也会有——再好的身手也比不过一支枪。
“您好?”手机听筒传出接线警察的声音。
裴映什么话也没说,挂断电话,放下手机。
“你他妈非让我说这么俗的话,”谭辉挠挠头,“跟我们走,不然杀了施家那个小子!”
顿了顿,这人摇头晃脑地笑起来,“还报警,你怎么想的?”
裴映此时更关注谭辉怎么想的,他问道:“为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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