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嫉妒你(2/8)
梁佳莉看向他，态度一百八十度转折成春风化雨，掐着腰的手也拿下去，拽了拽低胸的上衣：“哎呀，你可能不认得阿姨，阿姨和你妈妈总在一起打牌。”
仓库房门啪一声关上。
“少爷，宝石真的不能比手指宽，”经理以为是尺寸的问题，喋喋不休道，“那戴着也不方便呀？”
梁佳莉倒抽一口气，像被人掐死了一样——然而没有任何人碰她。
施斐然不是施鸿的儿子。
“我们因为它冷战那天，我就把它烧了。”裴映回答。
临近仓库，与赌场里的灯火辉煌截然不同，墙壁上只剩寡淡的白炽灯灯管。
施斐然的打岔让他格外恼怒。
“那张真正的亲子鉴定书在哪儿？”施斐然问。
因为梁佳莉太凶悍，导致那一桌附近都没有顾客。
方理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梁佳莉这回愣了愣，依然摇头：“方家小子，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他下意识想参与比较，想挑选一枚成色远胜于裴映之前戴着的那枚。
但至少不要让绿光玫瑰变质。
方理握住梁佳莉发凉的手指：“阿姨，谢谢你。”
所以当施斐然真正站到他办公室里时，方理太过着急，不加修饰地直接说出心中所想：“现在我在这条食物链的顶端，我可以对你提任何要求。”
施斐然倚着柜台，瞄着经理手上那枚蓝宝石。
施斐然松了一口气。
照例在一壶茶之后，换上了棋盘。
方理揉了揉嘴角，被施斐然打出的肿胀已经完全消退，只剩下一点青黄色的淤痕。
“你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要是不信，就自己去验验。你说说，他这说的是什么话。”施鸿落下黑子，抬头看了看施斐然身后，挂于墙上的古董钟，“时间正好，下完这盘，你陪我去医院。”
“你说什么！”十六个小时没喝水没吃饭的老女人居然吼得动。
施斐然很快接通他的电话。
方理盯着那张卡片愣了愣，再次打开信封——
那张卡片的重量重新回归到他手心里。
……安如玫。
“发现了。”施斐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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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如玫到死都没有戳破他的谎言。
茶已经倒好了，施鸿身边站着的仍是上次那穿唐装的中年男人。
所以他留下了。
情绪得到释放，他终于冷静下来。
施斐然还是没伸手：“这颗有点宽，裴映戴着画画不方便。”
方理开口：“单独来见我，如果你想要这件东西。”
他想了想，又问：“你儿子有什么绝对不能被人知道的事吗？”
施斐然那天离开病房之后，安如玫告诉他不要追出去——守在濒死、有过爱恋关系的养母身边，才更符合常理。
梁佳莉摇了摇头，表情极其困惑：“你……说的什么呀？”
他握住方向盘，在方向盘的真皮上摸到自己手心渗出的汗。
安如玫配合他演完了所有的戏份。
方理喜欢看别人胆战心惊，喜欢所有事情都在他掌控，也喜欢看对手图穷匕见。
他见不得裴映装可怜，哪怕是装的，他也毫无办法地站到了这里。
他迟疑了一会儿，承认：“是。”
“老板，咱们船上的赌场里有一个钱输光还到处借筹码的老太婆。她非说认识你……”
“拿倒了，”施斐然走过来，从他手中抽走那张卡片，上下旋转后展示在他眼前，“可能也是我写字乱，是西班牙语：选择我。”
“着什么急，我的会议没开完，你催什么催？”施斐然挂断电话。
他全程没有眨眼，自然没错过这个问题问出之后，梁佳莉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
方理从施斐然的表情看不出这个人在想什么。
他如此害怕施斐然继续往深去想，去想，他为什么需要安如玫爱他，他对安如玫独有的依恋从何处产生。
他只想知道施斐然有什么把柄。
张诗茹。
绝不。
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无法入眠。
“不行，爸，”施斐然没有伸手去拿，“这太贵重。”
施斐然将卡片放进西装胸口的口袋中，单手系上风度扣：“我的那些表你留着吧，就当赔你的医药费。”
他克制不住的洗手，也不是因为打了班长。
食物链顶端的人，出生时就享有上天的祝福，他想做的事情都能做成，他有用之不尽的好运。
方理？
他赶到时，梁佳莉正掐着腰骂发牌的荷官，嗓子已经哑了。
他朝施斐然伸出手。
安如玫把他当成恋人。
方理将头发拨到脑后：“什么样的老太婆？”
胜利的欢愉逐渐变味。
方理离开船底仓库。
不对。
别墅过年时候刚装修过，这才过去几个月，施鸿也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我再想想。”他说。
他等着施鸿先挂断电话，然后才把手机放回兜里。
还有就是，那面包车看上去有点破，不像是能跟施鸿搭上的装修商。
施斐然半天没有答话，忽然直直看过来：“蓝宝石呢？”
“好嘞，真是好孩子。”梁佳莉说。
“等一下。”方理出声。
光倏然照亮漆黑的仓库，梁佳莉愣了愣，才光着脚扶墙站起来，眼睛布满血丝地盯着他，一个字也没说，可能是不敢说话。
梁佳莉的叫嚷声也随之越来越远。
方理吐出一口气，捡起手机，接通电话。
好了，施斐然已经让他耐心告罄。
他迟迟没有开车，不太放心，再一次抠开手机壳，害怕手机壳掩到那张卡片的边角。
因为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最佳时机。
“是‘选择我’的意思，”施斐然抓了抓头发，“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吗？裴映说这东西对他非常重要。”
施斐然被宝石反射的光芒刺得微眯起眼。
“你不懂！”梁佳莉打断道，“我这一颗心都扑在施鸿身上，施鸿不可能，他不可能原谅……”
就让施斐然认为他爱过安如玫好了。
梁佳莉停住脚步，四处打量走廊：“孩子，你这是带我去哪呀？”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每一个人都有不愿别人知道的秘密。
居然这么轻易，就可以变得简单。
方理拿起桌上信封，顺着火漆印撕开它。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裴映吸了一口气，安然吐出。
然后是地名。
裴映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上养母的少年，这样最可信最高。
他需要这种耻辱成为灵魂的一部分，所以他一直戴着它。
方理拿起手机，再次拨给施斐然。
当然没掩到。
他只能继续说下去：“你一定没猜到，第一次偷窃是伪装。我在你们家里装了摄像头，从而知道什么东西对你和裴映最珍贵——所以，我才是更聪明的那一个。”
他也需要施斐然来冲刷那份耻辱——安如玫的死亡带走他的秘密，他不需要再佩戴它了。
那时，只有安如玫冲洗他身体的目的，不是为了再一次弄脏——安如玫是唯一一个把他当成人的人。
施斐然：“亲子鉴定书，原本不是被你放在信封里吗？”
具体是什么成分有点杂。
黑色玛莎拉蒂明晃晃地挡在写字楼正门口。
将它放在衬衫左胸口袋里，片刻后又立马拿出来，想了想，抠开手机壳，将它放在手机壳和手机的夹层里。
施斐然从竹盒里摸出一颗白色棋子，落到棋盘上：“方理说什么？”
施鸿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摸出一个绒布袋，从里面掏出一颗宝石，放到施斐然面前：“这个，你拿去。”
“张硕硕、张诗茹、莫琳、梁佳莉、施鸿、李蕊、胡奉妩、安如玫、方哲、方理、谭强、谭辉……”
梁佳莉对他没戒心，这很好，正好避免了惊吓到其他客人。
施斐然忽然说了一句非英语的外语，听起来像葡萄牙语。
“我是你爸，有什么贵不贵重的。”施鸿笑了，“我过几年一闭眼睛，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施斐然纳闷了一会儿，在院里停车位上停好车，下车，整理身上西装，进屋。
“哎！干什么！”梁佳莉一边嚷一边挣扎，但很快被训练有素地保安反剪了双手，推进一间狭窄的仓库里。
方理脑中一片闪烁的噪点，下意识跟着念道：“……选择我？”
方理挥了挥手，保安冲上来，扭住梁佳莉的胳膊。
他跟那些愚蠢的普通人不一样。
施斐然站在这座城最大的珠宝店里，听着他们家的销售经理苦口婆心地劝：“少爷，这颗是纯净度最高的了，你要是还不满意，我们去《泰坦尼克号》给你抢那颗海洋之心？”
“我知道。”方理笑了笑，侧过身为梁佳莉指了一个方向，“这边太吵，我带您去休息室。”
施斐然朝经理打了个手势，一边掏手机，一边考虑着是否要把施鸿的专属铃声改成相对温和的旋律。
方理慢悠悠从怀里拿出那个信封：“裴映叫你把这东西偷回去？”
事实是，他从没爱过安如玫，都是说给施斐然听的，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是计算。
方理实在没有招儿，跟施鸿告状自己打他了？
方理：“施斐然那个广告公司是用来洗钱的吧？施鸿会用亲儿子洗钱？施斐然是施鸿亲生儿子吗？”
“给她筹码！别让她走，”方理急忙道，“等我过去。”
施鸿也跟着笑了：“方家小子还跟我说了一个很离谱的谎言。那孩子平时特别稳重，怎么会搞这么小儿科的恶作剧……”
施斐然听起来很不耐烦。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有些扭曲，但也顾不上控制表情。
他的手背不知是被电脑屏幕还是其他摆件划出一道伤口，血顺着手背汇聚到指尖。
这一惊一乍的对心脏不好。
戒指被他亲生父母偷走，成为遗物，后来又经由安如玫的手，辗转回到他这里。
“对了，你是不是跟方家老大闹矛盾了？”施鸿又问。
方理捏着卡片，抬头看他。
他对珠宝没兴趣，但小时候被施鸿逼着学会了看懂这类东西的价值。
方理拿起卡片。
绿光玫瑰。
“是我考虑不周，”施鸿伸出手，拿回他面前那颗蓝宝石，“我再给你找找更合适的。”
他只记得这么一个地名。
他看着手机显示的时间——他在这艘船上等了十六个小时。
施斐然拿出手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名片，摆到他面前：“我爸的名片，我觉得你和他一定合得来。”
他和安如玫谈好了交换条件，他每天送安如玫绿光玫瑰，安如玫帮他保守秘密。
“那就好。”方理挂断电话。
方理深呼一口气，腾地抓起那信封！
其实不是不满意。
他如此害怕施斐然知道安如玫的存在，可施斐然还是知道了。
施鸿：“你对珠宝从来也没什么兴趣，挑来送给裴映？”
“好，我现在过去。”施斐然说。
“施斐然杀过人吗？”方理问。
绝不。
裴映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
那是他最喜欢的花。
绿色的卡片。
裴庆丰不懂。
说到这，施鸿笑着摇了摇头。
他利用安如玫的感情，让安如玫成为他的母亲。
方理砸掉了整个办公室所有能摸得到的东西。
他上前一步，抓住梁佳莉手腕，夺走她手上那瓶矿泉水：“您在这里先休息一会儿，我忙完再来找您。”
副驾驶车门被拉开，施斐然解开西装风度扣，坐上他的车。
他在心里默念。
保安齐齐停住动作。
他有能力承担自己的过去，但他不想把这一部分分享给施斐然。
“其实挺好看……就是年纪实在太大。”马仔道。
方理：“我是问你她叫什么名字。”
保安点了点头，他们见惯类似的情况，早已见怪不怪。
这次他迟疑的时间久了一点儿：“是。”
“忙着没有，过来喝茶？”施鸿的语气亲和得像一个公园遛鸟的退休大爷。
方理嘱咐看门的保安：“别给她食物，别给她水，也不要回答她的任何问题。”
裴映摇了摇头。
施斐然的反应、语气都不在他的预想之内。
裴映将没有佩戴任何戒指的左手递过去，他控制不了，他的手在施斐然的面前发抖：“施斐然……我喜欢蓝宝石，你能不能送我……”
又掐着时间重新折回，果然在自己办公室里逮到了张诗茹。
蹲在地上找到手机，通过多出几道裂痕的屏幕看见上面显示的号码。
那是他九岁时从一个体重超过二百斤的中年男人那里获得的“小费”。
哺乳动物不能免俗于对抚养者的依恋。
“告诉裴映，你失败了。”方理道。
“哦，叫梁佳莉。”
幼儿园吗？
五分钟，十分钟。
突兀洪亮的手机铃响起——施鸿。
“哇。”施斐然甚至抬起手鼓了两下掌。
张诗茹离开办公室之后，他坐回工学椅上，静静等待施斐然回电话。
方理有些失望，看来真的没有。
也许是她意识到自己说出口的是什么。
施斐然根本就不是和他一样的特权阶级，施斐然和裴映一样啊，是普通人。
问题一下子变得简单明了。
完全错开了他的想象，这里只有那张卡片。
信封里滑出一张绿色卡片。
“听说你在挑蓝宝石？”施鸿问道。
方理起身，下到底舱，站到关着梁佳莉的那间仓库门口。
方理点了点头：“打开门。”
受情绪影响，方理准备好的台词忘掉一大半。
方理带着梁佳莉走向船底的仓库。
……摇篮桥、摇篮桥、摇篮桥。
“不是！”张诗茹立即反驳道，“我刚才听见你打电话……是我想拿您的东西……”
他将信封折了一扣放进西装内襟暗袋，起身，假装去洗手间。
绑架这么没品的事情他不屑去做。
“我喜欢蓝宝石……”他又说了一遍。
裴映静静着望向门口，直到看见施斐然的身影。
他的“绝不”跟他一起颤抖起来。
那根本不是安如玫送给他的蓝宝石。
张诗茹完全愣在原地，神色惊慌失措。
方理从冷藏柜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快步走上去，一并将矿泉水递过去：“阿姨，我是方理。”
最近一班机票是两小时之后。
他抄起手机：“喂，爸。”
裴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知道施鸿最不在意这种事，笑了笑：“改天我给他送个果篮道歉？”
施斐然看上去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你就这么一直堵着写字楼大门？你不开车我开？”
短暂的两三秒，对施斐然来说仿佛有人把他的头摁进冒泡的油锅。
他故意在这时拿起手机拨给施斐然，并提高自己的音量：“施总，我从你们家拿走了一件东西，你发现了吗？”
既然安如玫的存在已经被施斐然发现，那么他只能用一个常见的版本替换掉真正的事实。
选择我。
方理咬了咬牙，扼制住摔东西的冲动。
施鸿没再说话。
“老板，已经没声音四小时了。”保安汇报道。
如同点燃火捻儿，方理一下子亢奋起来，半蹲下来，伸手扳住梁佳莉的肩膀：“阿姨你放心，就算他不是，对你也没什么影响。就算他不是施鸿的儿子又怎么样，施斐然那么有能力，我相信这些年你儿子给你的钱绝对比施鸿给的多……”
施斐然走进独栋别墅院子大门时，正好迎面遇见一辆面包车开出来，面包车车身上还有显眼的装修商广告。
裴映抿了抿唇，开口：“是我先喜欢的……绿光玫瑰，安如玫才跟着我喜欢绿光玫瑰。”
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