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给，你不能要(2/8)
施斐然错开和相对戚良翼的目光，继续望着那支笔。
天气真潮。
加上生病时是戚良翼一直照顾他，裴映如果知道，戚良翼能不能活着都是一个问题……
他在这一刻清晰地认知到，任何人都不能和裴映相比，其实单凭这个，就该李蕊死。
“大老板”经常这么遛他，变着办法提醒他，谁是上位者，以及他的时间并不值钱。
施斐然眯了眯眼睛：“你逗我玩呢？”
施斐然的视线从那支笔抬到戚良翼脸上。
那男人大笑起来，笑得像大鹅发怒。
视野几秒后才变得完全清晰，施斐然意识也随之清晰，腾地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算了。
那人不仅是他的高中同学，他们一个班级，那人曾是他班级的班长。
施斐然略作犹豫，转身走向楼梯。
“还有，你为什么要拿牛肉喂你公司附近的野猫？”戚良翼走到他面前，“那些猫怕我，我一去它们就跑，但它们每次看见你都蹭你。就是那天，我觉得你可能是一个好人。”
一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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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良翼说着，对准茶几凳腿踹去一脚，茶几桌挪位，凳腿划地面划出“吱”一声——
每一张都画得跟闹着玩儿似的，属于几百年后，专家从细节处一通研究分析，最后可能得出这些画作全部是赝品——糊弄外行人专用。
不不不。
施斐然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你轻飘飘的一句话，是我最缺的东西，我从小就没有得到过肯定，而且你确实挺容易让人有好感……”
他探身拿过药瓶，倒出两粒药放进嘴里，而后旋开瓶盖灌水。
施斐然闭了闭眼。
他回到客厅。
苦味再一次留在他的舌尖，他咽下药片，开口：“我猜对拳赛结果，你说我很了不起，我很开心。”
施斐然想解释这次不是撸铁撸掉的，不过又不想告诉裴映，自己到这之后生病，还病那么严重。
每翻到下一幅，他的惊讶就平添一分，翻到最后，施斐然挑高了眉梢儿。
动了动嘴唇想要说点什么，又作罢，垂下眼，看向茶几上的笔。
施斐然将画放回原处，更加烦躁，居然逼得裴映浪费时间画这些垃圾。
说着，裴映脱掉外套，从下往上解开衬衫纽扣——一道歪斜的疤横在裴映白净的小腹上。
“大少爷是下面那个吧？谁让我们艺术家细皮嫩肉不抗磋磨……”谭辉说着，伸手去摸裴映的下颌。
拧台灯玩了一会儿，走进画室，看裴映最近的画作。
那句从手机听筒里传出的话：“你不敢动我！斐然不会原谅你，你想永远失去斐然吗？”
这男的声音有点像大鹅叫。
“我知道裴映不在。”戚良翼又说。
谭辉狰出抬头纹的额头瞬间布满了汗珠儿：“你会为今天后悔的。”
“车在外面了，裴先生。大老板在赌场等你。”
裴映在他肩膀上捏了一下，低下头，换成西语凑到他耳边道：“我留在这里的理由，等过几天我带你亲眼看。”
四个月前，他在施鸿别墅里没来得及见到裴映，现在便再也不能发作当时的情感。
“我说给裴映送画笔，他们放我进来的。”戚良翼把一支画笔摆到茶几桌上。
二层洋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俩。
“为什么领导派我盯你？”
戚良翼安静了许久，喃喃：“送给……裴映。”
刚要睡着，有人晃动他的手臂将他摇醒。
于是施斐然主动与裴映聊起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其实这个程度的难受他自己能处理好，叫门外守着的马仔去买抗细菌感染的药，吃上药再洗个热水澡，回卧室睡觉。
施斐然拖着无力的躯体，重新把茶几摆正，然后把那支画笔丢进垃圾桶。
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也没摸出到底发不发烧。
“非”字的左半部分，也是裴字的上左半部，斐字的上左半部。施斐然想的有点跑偏。
不过裴映还是没有和他说实话，这条刀疤被裴映用来混淆视听。
短暂的沉默后，裴映道：“我在放化学物的位置刻了非字的左半部分，李蕊给你的画框上有标记吗？”
裴映点头。
他脱掉西装外套，倚在沙发背上，那股难受又上劲儿了。
“你有那么多钱，换个身份也不是难事儿，万一你销声匿迹，找不到你就威胁不到大艺术家，艺术家一个人偷偷摸摸逃走怎么办？”那人道。
“没有。”施斐然回答，“没有标记。”
施斐然深吸一口气，慢慢吐出。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他妈喂流浪猫了。
施斐然没有看谭辉，仍注视着裴映继续发问：“他也是打下手的喽啰？”
“我来看看大艺术家，受一下熏陶，沾沾仙气啊。”
裴映点头，站起来。
“我喜欢你，”戚良翼突然打断他，而后扑上来抓住他的双手，半蹲在他面前，“我照顾你这些天我就想明白了，我比裴映适合你……”
戚良翼摸出裤兜里藏着的两个药瓶：“医生给你开的药，你得再吃一周。”
那手指没能触碰到裴映——施斐然掰着它直接往下压，“嘎嘣”一声，骨头有没有事他不确定，但筋必须得断。
身上热，打开空调，没过一会儿又感觉头晕。
裴映的才华是上天的恩赐，这人口中的“艺术家”听在施斐然耳中格外刺耳，他受不了不懂得那份才华的人这么开裴映的玩笑。
施斐然快步走完楼梯，抬手系好风度扣：“好看吗？”
他确定，因为那位置是李蕊手的位置，他因为看李蕊手腕上的檀木佛珠，所以恰好留意到画框的那一部分。
当地人真黑。
但他心里知道裴映过会儿会回来帮他处理，有了这么个盼头，难受激化了懒意，他只想就这么一动不动继续先难受着。
“那个画框，”施斐然开口实话实说，“李蕊想还给我，但是我怕你伤害她，就让她留着画框。”
裴映在赌场等了那位大老板半小时，马仔跑过来，说大老板去新科技园区，不过来了。
楼下八字脚站着的中年男人用一种不怎么让人身心愉悦的视线扎他。
施斐然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戚良翼理解错了，理解错他说的“好感”。
“大少爷，”大鹅扬声叫道，“第一次见，下楼让我看看正脸啊？”
“好看，跟施鸿那老头没一点儿像的地方，”这人搔了搔鼻孔下方，“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省的我们找你。”
施斐然扫过去一眼——这支画笔裴映不可能用的上，这种刷毛只适合粗犷的油画风格，而裴映恰恰以细腻着称。
施斐然皱着眉点了下头。
施斐然瞬间变得无比烦躁——这些人居然不敲门，裴映到底是怎么混的。
“我最近灵感枯竭，画不出来。”裴映说，“这份工作适合退休之后打发时间。”
想了想，忍着恶心刨了刨垃圾桶，让果皮和纸团盖住那支笔。
然后他让裴映教他说泰语。
“艺术家，你前几天不是跟我说抓小偷吗？我可是刚听手底下人说，你抓到一个特别金贵的小偷呀？”
“没有。”裴映认认真真道。
“谭辉。”裴映回答。
多简单。
班长表达能力强，讨好能力也强，除他以外班上的人都跟班长关系不错，所以班长让班级里所有人不许跟他说话，所有人都照做了。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人。”他对着谭辉微笑，“以及，再让我从你口中听见‘艺术家’这个称呼，我会让你咽掉你自己所有的牙。”
这人拿起那两个药瓶递向他，他伸手去接，对方又忽地避讳和他的手指接触，忽地撤回手，把药瓶放在茶几角上。
他闭上眼。
施斐然的扁桃体一直是肿的，现在发热，喉咙附近越发干涩。
裴映再次沉默下来。
戚良翼点点头，又像尝试说服自己一样再次点头，起身走向门口。
施斐然觉得此猫已放松警惕，叹一口气转到主题上：“整整四个月，你一次跑的机会也没捞到？还是自己不想走？”
他抬手掀高裴映的衣摆，观察这道伤疤。
施斐然刚想说话，车灯晃在洋楼窗户上，裴映迅速递给他一个眼神，他收回手起身，走上楼。
裴映被马仔带走后，他闲得无聊，起身参观这栋洋房。
他睁开沉重的眼皮，认出眼前的人影是戚良翼。
情感无法解决，但问题必须解决。
施斐然皱了皱眉。
“你不是问我，你是罪犯我就不喜欢你了吗？”戚良翼突然转回身，“喜你做了不能饶恕的事，我会难过，但不会停止喜欢你，因为这他妈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我不是故意杀李蕊……后来我在那栋房子里等你过来，结果等到的是谭辉，谭辉是泰国这边的人……他拿你威胁我，说不跟他走就杀了你。”
剩下的话不需要裴映说——假画框，说明李蕊是在试探他。
说完，裴映走过来，在他肩膀上轻轻捏了一下：“你体脂率又掉了。”
“找我？”施斐然重复道。
谭辉从鼻腔里发出哼哼唧唧的怪笑：“谢谢指教。”
他抬头定定看着戚良翼，“我不喜欢你，因为我已经把灵魂送人了。”
也怪他自己，一时间没想到更合适的措辞。
裴映刚要回答，一个马仔在这时走进来：
“李蕊和那个穿唐装跟在施鸿旁边的男人，打算毒死你和我……我在门外听见他们说话，起了冲突……”
茶几上还放着一瓶矿泉水。
猫在警惕状态下反应速度很快，抓猫要等猫放松警惕。
“你来做什么。”裴映问。
谭辉怪模怪样瞄他一眼，走到裴映旁边，绕着裴映转了一圈：“哎，你俩谁上谁啊？”
谭辉尖叫不止，施斐然刻意晚半拍松开谭辉的食指。
那就以后喂流浪猫之前，先观察四周有没有人围观。
他相信这道刀疤是李蕊所为。
施斐然侧身看向裴映：“这男的叫什么？”
——光是最开始那五个声调他都分不清楚，“啊”了半天，裴映还是摇头说他调子偏。
窗户上的纱帘被风吹得一晃一晃，让他想起巴萨罗那美院的那间宿舍。
树木真多。
倒不是因为这人说要把他扣在这儿，他本来也没想走。
施斐然抬手揉了揉眉心。
新科技园区——柬埔寨的电信诈骗总部已经被军警剿了，剩余的虾兵蟹将被挪到了泰国这边。
施斐然肯定道：“送给裴映。”
施斐然有些生气。
楼板薄，他没进房间，只站在二楼走廊里，听楼下的说话声。
施斐然点点头：“一个小建议，这句话留在我真正后悔时说，才有震慑力。”
“我走了。”戚良翼说。
“不是那种能发展成恋爱的好感。”施斐然说，“我只是想给你解释我被触动是因为你对我的肯定。”
“我看过账过来的，你相当可以啊，刚接手就把赌场营业额提了十三个百分点，逮出来那么多吃里扒外的蛀虫。大老板高兴得不得了，以为你真洗心革面一心向恶——原本是抓你来画画的，艺术家，跟我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还管上生意了？”
裴映并不是在冲突之下一不小心杀掉了李蕊——而是因为李蕊触到裴映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