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给,你不能要(6/8)
陈向阳的马仔有意膈应他们,几次靠岸都是先送马仔回家。
施斐然在这片不知名的海域飘荡了一个多小时,听着马仔们叽里呱啦地说着当地话,时不时露出讥笑,再故意回头用看猴的眼神看他们一眼。
施斐然用左手攥住右手,无意识地用左手拇指揩右手手背。
刚揩一下,裴映的手伸过来,盖住他的手背。
“怎么了?”裴映问。
裴映了解他,用拇指指甲盖抠什么东西时通常代表那个时刻他情绪有波动。
施斐然没有回头,仍然注视着舷窗。
半透明的裴映有着极其柔软的眼神。
他小时候总记不住那条江叫做蓝江,因为桥的名字是摇篮桥,他总把江的名字记错成摇篮江。
摇篮江是施斐然心中最温柔的景色,不会因为那次坍塌失色。
他注视着半透明的裴映,心想,裴映的眼睛里似乎偷着装下了他的摇篮江。
“我嫉妒。”施斐然开口,“我是嫉妒哭的,原来从那时候就开始嫉妒你了,我有一件和你类似的白猫t恤,但是施鸿不允许穿。”
谭辉停住脚步,手指传来针扎般的疼痛,夸张到让他两腿都跟着麻痹。
施斐然掰断了他两根手指!这些天疼得没有一天睡出整觉!
他佝偻着身体,龇着牙看向右手上绑着的钢板。
“辉叔……”身后小弟凑上来。
谭辉瞥了对方一眼:“有烟没有?”
小弟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没等递过来,直接被他挥手打掉:“谁他妈要这种!”
另一名有眼力的手下当即递过来一根大麻烟。
大麻好,能缓解疼痛。
比大麻更有劲儿的东西他现在不能用,他还有正事跟陈向阳商量,脑子得比平时清醒一点。
谭辉吸了一大口大麻烟,吐出浑浊的雾,扭头问自己身后的小弟:“大老板在陪喝酒?”
小弟答道:“大老板和还在赌场,一会儿才过来。妈妈桑正收拾喜欢的小兔。”
一段脆生生的尖叫蓦地钻进谭辉耳朵里——
他扭头,正好看见几个手下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少女迎面走来,他问:“怎么回事?”
妈妈桑扭着腰,用粗犷的男性声线撒娇道:“这只小兔今天特别能吵,往常她不这样。我问她怎么了,她非说要见大老板……这孩子精得很,不知道又想怎么骗人呢,辉哥你不用当回事。”
谭辉抬起没受伤的那只手,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等等。”
他抬了抬食指,手下当即把少女口中刚塞进去的毛巾掏了出来。
“我要见大老板!”少女一能说话立刻喊道,“我听见裴先生的秘密!我把秘密告诉大老板,你们放我走!”
谭辉注意到这少女明显是一副偏西方的立体面孔。
“别急啊,孩子,先让我说……”谭辉再次忘记手受伤,抬手腕的间隙牵动骨折的手指,他“嘶”了一声,盯着眼前的少女接着道,“你是混血吧,混哪里啊?”
“西班牙!我生父来旅游时给我父亲钱,租了妈妈一个月……我在网上自学的西班牙语!我想要攒钱去西班牙找我生父!小述!小述不是逃走了吗!裴先生把她送去越南她妈妈那里了!裴先生亲口跟那个漂亮男人说的!”
“……裴先生还说,他答应了一个孩子,要救我们所有人!”
谭辉挑了挑眉,逼近少女,朝着她脸上吐出一口雾。
看见少女顿时变成颤巍巍的模样,他满意地笑了笑,问道:“那你怎么不乖乖地等裴先生救你啊?”
少女摇摇头:“我不信任他!你让我见大老板!”
本该在门外站岗的保镖忽地小跑进走廊,对谭辉道:“辉叔,大老板和下船上岸了!”
谭辉还没等动,一旁的妈妈桑突然像身上长虫子一样扭起来:“哎呀这时间太紧了!就喜欢这丫头,我还没给她化妆呢!”
“不急。十三四岁的小孩,化什么妆,我看就这样最好看。”谭辉将少女垂在额前的长发拢到她耳后,“孩子,大伯跟你商量商量,一会儿你先陪,等走了,我立刻领你见大老板……”
眼泪一下子在少女眼眶中充盈:“不!那老头每次都让我陪他吸药!”
“啧啧。”谭辉站直,“吸点药怎么了,你知道药现在涨到多少吗?那东西提神醒脑对身体好,你再忍最后一次,就能跟那个小述一样从这里出去——我给你拿钱,送你去西班牙,好不好?”
少女死咬住下唇,不说话。
谭辉:“大伯就能帮你到这了,万一你得罪,大伯保不住你,到时候别说从岛上出去,有没有小命都不一定了。”
眼泪从少女眼角流下来,她盯着谭辉点点头。
三小时后。
谭辉吹着口哨,领着一瘸一拐的少女走进陈向阳的休息室。
陈向阳扫了眼那少女,懒洋洋地对谭辉道:“送我这里来干什么,赶紧给她上点药,不然下次接待会怠慢客人。”
“不急。”
谭辉揽住少女的肩,发现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浸透,他厌恶地松开她,在她衣袖上蹭了蹭手上沾到的汗,看向陈向阳道,“这只小兔有话跟你说。”
少女再一次说出他听到过的话。
只不过谭辉将少女的话改动了一下,让她省略了几句话,省略了裴映所说的“救出岛上所有孩子”,换成此刻他正听到的:“……裴先生说,等着你犯错,他想把你顶掉,他知道你不是这地方的真正掌权者,他能顶施鸿的位置,也能顶你的位置……”
陈向阳腾地站起来。
谭辉收住嘴角笑意,往后退了半步。
说“裴映要救这里所有的孩子”没用,反而会让陈向阳更放心,因为陈向阳知道这地方如何运作,陈向阳有这份自信:没人能救到这些孩子。
这些孩子反过来倒逼得裴映老老实实留下。
谭辉知道,陈向阳的靶心不在那儿,陈向阳真正害怕的,是别人想抢走他的位置。
输送者这个位置,不缺军火不缺马仔,不过说真正的权势,“大老板”还缺了许多。
至少与那些相比,是缺的。
陈向阳的喉结滚动,移开视线,又重新在沙发椅上坐下了:“老谭,你的手怎么样了?”
谭辉抬起绑着钢板的手:“咱这儿医疗水平就这程度,不行我得请假去中国治治。”
刚说完,食指又传来一阵剧痛,他简直怀疑是不是医生给他接错位了。
“啊,对了,”谭辉转身把门外的保镖领进屋,指指少女,“让妈妈桑赶快给这只小兔上药!明天还得招待别人呢。”
少女挣了挣,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力大无穷,竟挣脱开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扑到谭辉面前:“你说送我去西班牙!你说过!”
“我还说过要给我三老婆买钻石呢。”谭辉打了个哈欠。
保镖跑上来,一边一个拽住少女手臂,将她拖进走廊。
休息室的门再一次关上。
陈向阳的声音从谭辉身后传来:“买钻石了吗?”
“她太能念叨,我切了她所有手指,戴不了钻石了。”谭辉叹了口气,摆摆手,“不说我家里那点破事儿了。”
谭辉坐在真皮沙发对面的木椅子上,面向陈向阳,“大老板,我跟你一条船,现在裴映那姘头少爷也在这儿,那少爷也不省油,咱们就任凭他们两个凑一起,不太行吧?”
陈向阳沉默片刻,前探身体,两手分别搭在膝盖上看他:“你想怎么办?”
“他俩总说西班牙话,万一再商量着坑咱们,咱怎么办?我就想把他俩拆开,”谭辉略作停顿,扬起下巴,“我吃点亏,那少爷关我那儿,行吗?”
陈向阳用暗示性的目光将他从上扫到下:“也没听说你好走旱路。”
“你胡说什么呢。”谭辉抬起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的佛牌,“我儿子要是在,跟他差不多大,我可一丁点儿没动那个心思。”
安静须臾,谭辉站起身,弯腰在陈向阳肩膀上拍了拍:“你和裴映是高中同学,我不想挑拨你和裴映的友谊,这事儿是我自作主张,你权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好吧?”
陈向阳盯着谭辉稍向后仰:“你说什么?我没听到啊?”说完,陈向阳又皱起眉头摆手,“你自己能做主的事情,不用样样都告诉我,我哪能记得住那么多事!”
“回去拿上床头桌那瓶药,我有哮喘!”
中文、英语、西班牙语,施斐然喊了三遍,没人理会他。
这些天跟裴映学了一点泰语,泰语不难,拼音文字,他拼命搜刮大脑,用不标准的音调开口说泰语:“我不舒服,你去拿药。”
左右两边的泰国人终于有了反应,前边开车的司机也回头看了看他。
估计是听懂了。
“什么病?”左边的打手问。
施斐然听得懂“什么”这个词,“病”这个词他根据上下文意思猜了出来。
“哮喘。”施斐然用中文回答。
这几个打手的表情没变化,施斐然很快想起来他们听不懂中文。
“哮喘”这词儿他不会用泰语说。
他吐出一口气,两手掐住脖子抽气。
这些打手像看耍猴一样看他。
施斐然停下来,万一真作死引得哮喘发作,得不偿失。
身下的汽车开得飞快,他看向车窗,一路上全是郁郁葱葱的椰子树,也辨别不出哪是哪。
早上八点左右,他翻身睡回笼觉,裴映被陈向阳派来的人接走,这些人才卡着点儿冲进来。
这些人把他带走的过程极其顺利。
施斐然压根儿没反抗。
——泰国是个枪支自由的国家,这些人都他妈有枪。
他没得选,只能跟着走。
车又拐了一个弯,拐上更狭窄的林道。
坐他左侧的打手从扣手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扣在他头上。
施斐然以为自己得憋个好歹,没想到牛皮纸袋透气性不错。
约么过了二十分钟,车停下,他被人拖拽下车,因为脑袋上糊着纸袋,看不见差点崴脚。
打手们架着他走了几步,停下来。
牛皮纸袋被一只手摘下去——阳光刺眼,施斐然眯起眼睛,最先看见的是谭辉鼻梁上的墨镜。
情况顿时棘手了,此刻的情境是施斐然能想到的所有坏结果中最坏的一个。
谭辉摩挲衣领,清了清嗓子:“少爷,我说过,你会为今天后悔,当时你给我一个小建议,让我留着这句话在你真正后悔时说,你给我参谋参谋,我现在说合适吗?”
施斐然弯起唇微笑:“不合适。”
谭辉挑起眉毛。
“你又不敢真弄死我,你只是虚张声势。”施斐然道。
谭辉站直,叹了口气:“确实,我确实不能杀你——你掰断我两根手指,我只能凑合凑合,掰断你十根手指解解恨了。”
谭辉话一说完,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抵到施斐然眉心。
谭辉端着手枪,往前压了压:“哎呀,我可惹不起你,放心,只是骨折,疼一段时间就长好了。”
说的没错,骨折只是遭罪,他一不再画画二不是医生,不需要手指有多么精巧的功能……
“等会儿!”施斐然举起双手作投降姿势,“我错了!我不知道你这么介意,因为一句错话,你不至于非得掰断我所有手指——你再想想,有没有更切实际的解决办法?”
“哎呀。”谭辉忽然哼哼唧唧地笑了,“你这么怂啊。”
“有倒是有……”谭辉解开裤腰带,指了指自己胯下的器官,“你帮我舔出来,我就不动你的手指。”
确实是一种羞辱他的好办法。他也没有什么实际损失,谭辉还找回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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