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1/1)

    李恒不知所措地捂住後颈,由於难以言明的心虚而导致他不知道这时该做出什麽样的反应,羞恼地涨红着脸撇开头,专注地盯着地板上的大理石砖花纹。

    他有什麽毛病,他怎麽会对着楚清河的触碰产生冲动?

    不会的,楚清河不会发现的。即使如此,当他自己意识到的那一刻他便没办法风平浪静地假装什麽也没发生过。

    指尖碰上的那瞬间皮肤像过了电,他感觉有些东西开始超乎他的想像与承受范围了,隐约中带有无力感的恐惧爬上他的背脊,令他神情惊惶。

    「怎麽了?」楚清河看着李恒异常的表现便收回悬着的手问道,语气平缓如往常。

    「没事」李恒悄悄夹紧了腿,双脚因为不安跟紧张而绷紧如拉张开的弓弦,他下意识地踮起脚尖,脚背拱起,膝盖僵硬地并拢。

    「身体不舒服?」楚清河将手搭上李恒的腿上,身子顺势往前压近,靠近了些,把收回的手搭上李恒的额头,体温偏低的手贴在皮肤上凉凉的,神奇地起到了安抚的作用。

    「可能、有点着凉了。」李恒闭上眼,眉头蹙起,腰椎浅浅地向後弯成一道弧,似乎是试图维持姿势不变的同时反倒因为直觉地想逃避而不知不觉地往後仰。

    楚清河静静地盯了李恒半晌,手顺势往下移动,心里转过些念头,最後只是捏了捏他的脸颊:「没有发烧。很严重吗?不严重你就躺一会,看看有没有好转。」

    李恒这才睁开眼,虽然依旧没过心里的坎,但眼前的危机警戒看似解除了,便让他渐渐松弛开绷紧的身体:「唔好。」

    苍白的手贴着脸,楚清河看上去更像那个生了病的人,因为他的肤色并不是那种健康光润的白皙,而是四季如一、透着青色的惨白。

    李恒这时心里确实很想上楼休息,或者说是逃开现场。但瞒骗的愧疚跟心虚仍然把他留在这,於是他搂上楚清河的肩,拍了拍他的背:「别担心,我睡个午觉就好了你晚点如果要出门的话别忘了跟我说一声。」

    少年身上总伴随着的、健康的暖意随着话语的结束而抽离,像有股凉风卷走了所有温度,让楚清河不禁将外套的扣子扣了上来。

    他并不是真的认为李恒病了。可是当他越来越长大,他只可能有更多的秘密瞒着他,现在开始适应或许不算晚。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曾经在海边放过风筝,放风筝时如何抓好适当距离对他来说并不是最难的,他知道何时该松手、何时该握紧风筝才会飞得又高又远。

    问题是他并不想让风筝飞上去。

    风筝不会永远都按照预期地飞,会有海鸟经过、会有另一条风筝的绳子纠缠上来、风会太过剧烈地席卷,因此他总是怕那个色彩斑斓的风筝下一秒就断开。

    最後他再也不放风筝了,那只燕子状的风筝搁在玩具柜里放着,直到他意识到时──那只风筝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

    楚清河托着脸,阖上早已看不下去的杂志,也回到了自己房里。

    而另一头,李恒回房後,第一个想法便是打电话给方殷,不过这个念头很快地被驳回了。

    打给方殷能做些什麽,难不成他能把刚才的情况跟他说,跟他说他差点对着自己的养父勃起?

    即使方殷是他的认知中唯一一个能和他讨论性的人,可这也私密过了头。

    但是谁能来告诉他这是怎麽一回事,会不会其实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李恒坐在书桌前来回地深呼吸,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後才打开笔电搜寻,可是在用各种关键字搜了一圈後他也没有得到他预期中的答案。

    他焦躁地把头发弄乱,头往後仰就摊在椅子上装死,并且为自己生理课都在睡觉而感到深刻的後悔。

    双脚在地面一踢,电脑椅就这样被带着往後滑行一段距离才停下,他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纹路发呆。

    大概这样并不正常吧,方才那一瞬间的冲动跟对着方殷时的感觉并不一样。

    如果让他对此做一个具体的描述,方殷大约是慢慢地往火里扔柴才勉强烧出了盆火;楚清河就是在森林里突如其来烧起的野火,瞬间就漫了天际。

    可能是他太过敏感,也有可能那并不只是纯粹的生理冲动。

    李恒人来疯地带着整个椅子疯狂转起圈圈来,想把脑袋里闪过的诡异念头藉由离心力给甩掉,可是转到快吐了还是没能甩掉它。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便拿出手机来传讯息给绍明航,想问他在不在,没想到过了几秒那头直接打了电话来:「怎麽了?」

    「你怎麽直接打电话来了?」李恒反问。

    「你一般不会问我在不在,所以怎麽了?」

    李恒一般有话就霹雳啪啦一股劲地打完,打完了就传,不会特地问他在不在之後才表明目的。

    「没事,我只是想问你等等上不上线,怎麽这麽多疑。」

    「李恒。」

    「哼?」

    「你别让我来猜你出了什麽事,你再跟我说一次没事,我就当真。所以你别瞒我。」

    「你这个人怎麽这样,让我保有一点秘密都不行的吗。」李恒闷笑道。

    「那你就跟我说你什麽问题也没有啊,我就不会再向你追究。」

    「你别气,我讲还不行了吗。我有一个朋友用错起手式了,重来。我是说你如果」李恒斟酌了下用词,沉吟好一阵子。

    就在这份凝滞长达一分钟,正准备迈向第二个一分钟时,李恒才慢吞吞地继续接了下去:「发现自己可能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我是说有可能。我还不确认那是不是喜欢!」他急忙解释。

    「你怎麽发现的?」

    「一定得说吗,讲出来我会觉得我像是一个满脑子垃圾思想的臭男生。」李恒受不了地捂住脸。

    「显然跟性有关。」绍明航口气戏谑地道,可很快地又调整了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但你有没有想过那可能只是生理本能。」

    「可能吧,所以我才只是揣测我倒希望那真的只是生理本能。」

    「那你就──真的把他当本能,直到你再也不能相信那只是本能,这样也没什麽不好吧?」

    「可是到时候发现如果真的不是呢?」李恒揪住了裤角,烦躁地问。

    「那也是到时候的事了。无论那时你怎麽选择、我都会帮你。」绍明航轻声。

    「你好撩喔,感动之余又不失肉麻,真是一份满分的答题。」

    「我看你还是自己处理吧。」

    「啊──!你不能不管我!」

    两人又零碎地聊了会近况才挂了电话,至於电话两头各自怀揣的小心思,彼此便不得而知了。

    大概是因为跟绍明航聊过,李恒超乎他想像的、平静地不可思议。

    而假日的一大早就从方殷家跑回来确实让李恒没怎麽睡饱,他打了个哈欠後就放下杂念,爬上床补眠。

    他这麽一睡就直接睡过午餐时间,直到下午一点多才醒来。

    睁眼後他迷迷糊糊地倒回床上恍神了会,等清醒些才跑到客厅找楚清河、发现没找到人後又跑到他房门口敲门:「在吗?」

    过了半晌楚清河才给他开了门:「好点了?」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

    「嗯,头不痛了。」李恒心虚地回答,楚清河装作没注意到,叮嘱道:「等等衣服穿多点,既然着凉了就别穿着短袖跑来跑去。」

    小家伙真不擅长说谎。

    楚清河转身回房,李恒就跟在他身後一起进去。

    「你等等要出门吗?」李恒鼻翼翕动,闻到楚清河身上古龙水的气味,像是菸草跟蜂蜜的味道好吧,不是像,而是真的就是。

    他曾经跑到他桌前一瓶瓶喷着玩过,他还记得它的味道。那时楚清河把他拎走後还是满足了他的好奇心,跟他讲过它们的味道。

    「带你去买衣服,你去年的衣服对你来说太小了。」楚清河用髪绳把长发紮高,长又直的马尾显得下颌的线条特别凌厉。

    李恒一听到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你随便给我买买行不行,我讨厌试衣」楚清河一个眼神扫过来李恒就噤声了。

    在审美上李恒就是个直男,钢铁直,衣服能穿就行。

    花一、两个小时换衣服对他而言简直酷刑,尤其当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两百五十天都穿校服那就更不情愿了。

    但楚清河不是,先不论实际性向,光看他对衣着的讲究大约谁都会猜他弯得像山道,因此楚清河绝对不会放任李恒一个人买衣服来伤害自己的眼睛。

    但是,这其中究竟有几分是来自他自个儿隐密的遐想便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两人准备好後楚清河就开车到商场,一直到下车李恒都像是被项圈拽着走的柴犬,满脸不情愿,楚清河只好拉着他的手腕沿路牵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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