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1)
沈老踱着步子，慢吞吞的挪动，待到近了，他停下脚步。
白色大楼雄伟的默然的耸立着，上面外科大楼几个大字显目异常。
早晨的阳光，闪耀着的光给它披了层金色的外套，显得庄严而神圣，不可侵犯。
沈宜然，就在里面。
那个孤傲倔强的少年，和记忆中的模样截然不同，已经成长成优秀的外科医生了。
你看到了吗？
这是我们儿子工作的地方。
站了好一会，直到助手过来把他接走。
颅脑外科里，沈宜然刚下班，换下白大褂，一如往日般，搭着电梯徐徐下了楼。
一辆黑色的车子从面前缓缓驶过。
他冷着脸，皱眉：这人怎么把车开进这里来，要是撞到病人怎么办？
黑色的车里，沈老紧闭着眼，手捂着腹部。
“沈老师，您是不是不舒服？”助手问道。
“嗯。”
助手赶紧打开个瓶子，从里面拿出止疼药，快速的给他服下。
等他缓解了，才抱怨道：“沈老师总是不注意身体，令我很难做啊。像今天，明明我可以传话，却非要自己跑一趟。要是突然发作怎么办？”
“我就是想看看韩磊和沈宜然。”业界大佬的沈老，此刻像个极任性的小孩，“我看了那么多年病，谁都没有我清楚病情的发展，谁有资格在我面前出医嘱？！”
“病得那么重，也不过强撑而已。”助手小心的帮他躺平下来，还贴心的垫了枕头。
“所以我才要马上来，不然，等我倒下了，就任你们折腾，才是什么都做不了。”
很好，有理有据！至少证明伟大的沈教授思路清晰，完全被病疼影响。
一直知道老师偏爱师弟，但这么不配合治疗，老给自己找麻烦，算怎么回事？
师弟知道沈老师这任性的一面吗？
“老师，你真偏心。”助手颇有不平的评论。
“人心，本来就是偏左的！”沈老毫不客气的指出他的错误， “解剖学那么差，还敢嫌我偏心，回去罚你画一次心脏解剖图。”
声音停了之后，车内一下子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没听到他再说话，助手忙把手探到他鼻下，微弱的气息触到指尖。
原来他只是太累，一下子睡过去而已。
暂时安心的助手一口老血哽在胸口，唉，看我耿直老实，使劲儿欺负，还几十年如一日的欺负。
沈老师，其实……
真想再被你继续欺负个几十年。
几天后，一代外科天骄——沈一刀溘然长逝的消息就传遍了每个角落。
也许是早有预料，韩磊听到消息时，显得相当平静，他甚至能冷静的询问刘院长，老师有什么遗言给自己。
前来告知他消息的刘院长有些惊讶，毕竟是“沈一刀”最在意的弟子，韩磊的反应显得太过冷酷无情。
“前几天他来过，难道你当时已经知道了？”
韩磊摇摇头，“他没提，我猜到了一点点，……没想到，会这么快。”
离别，总是来得这般猝不及防。
“最后沈老师，还是没见沈宜然？”
刘院长：“是啊。病危的时候，他不许抢救自己，也不许通知沈宜然，只留了助手陪他，还说这样清清静静的走最好，省得大家都难受。”
“他的遗言是不让办追悼会，说不想听到有人在他灵前哭哭啼啼，会吵到他！这家伙，早就什么事都安排好了。嗯，虽然没有追悼会，但我还是想去送送他。你去吗？”
韩磊：“去的，不过我要带多一个人。”
颅脑外科，沈宜然刚下手术，正在写病历。
旁边的视线让他很不舒服，他忍了忍，发现自己对着这个人，忍耐力是为零以下的度来计算的，索性不再忍了。
“想说什么说吧。”
韩磊看着他比自己更平静的样子，淡淡的回道：“还是等你写完我再说吧，要不然，你一会写不下去怎么办？”
哦，原来你还知道我要写病历的。
沈宜然：“你是要说沈老头的事吗？我已经知道了。”
韩磊挑眉，知道了这个反应，太冷淡了吧。不过他想了想自己的反应，也就释然了。
“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你去是你的事，别他 妈扯上我！我跟他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以前是登过报纸的。”
“哦，也对，他一死，你就没有机会证明自己比他强了。”韩磊突然变得很没眼力，沈宜然越来越黑的脸在他那，半点作用都没有。
“你现在肯定很生气吧？听说他不许别人给他办追悼会，不如你跟我去看看他无人送终的场面，想必现场的清冷会让你满意的……”
“够了！你不要说了！你想去就去！别拉上我。我不想和那个人扯上任何关系！！！”沈宜然忽来的怒吼声把外面的医务人员吓了一跳，以为两人打起来了，在外面探头探脑。
刚到办公室门口的肖丽也被吓了一跳，她手上牵着的小男孩疑惑的小小声问：“妈妈，爸爸为什么这么生气？！”
肖丽蹲**，温和的说：“爸爸心情不好，一会我和爸爸说完话，你陪爸爸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我哪都不去？！肖丽，你敢带我儿子去，我就跟你离婚！”
肖丽冷着脸，毫不示弱：“哎哟，可了不得啦，抛家弃子真是你们家的优良传统。离婚可以，你看儿子是跟你还是跟我！”
“你！”沈宜然气得说不出话来。
早些年沈老是工作放在第一位，不管不顾家里，在小小的沈宜然眼里，母亲自然是受尽委屈的。受家庭影响，后来他结婚了，对老婆那叫一个百依百顺，搞得外面都传言他是个妻管严。
他刚说出离婚两个字，就已经万分后悔了。肖丽在急诊科，平常工作很忙，还要照顾孩子和家里，其实很不容易。
看他不说话，肖丽的声调又软了下来：“沈宜然，父子间就没有隔夜仇，纵然是天大的不对，他都已经去了。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放不下的？虽然你不乐意，可你看看儿子，他才五岁，你想让他学你的不孝？长大后他又会怎么想？对你的事情，我从来没干涉过，但这次，我希望你能听一听我的。”
“你们都让我去，我去干什么？他病了不告诉我，走了也不通知我！我去干什么？！”沈宜然要气死了，刚想问韩磊他得了通知没，却发现那人不知何时早溜了。
肯定也没通知韩磊，那臭老头就是这样，总是自以为是，总是自作主张，讨厌死了！
“爸爸。”那小男孩放开肖丽，张开手，“你下来。”
沈宜然莫名其妙的蹲下来，蓦然被柔软的怀抱一把搂住脖子，那小小的身子散发着奶香，头上的短发微卷。
“爸爸，不要难过，我抱，抱你就好了。你不想要，去，我们就，就不去，元元，不想要，爸爸难过。”那个小小的声音如是说。
元元从来没说过这么长的句子，沈宜然觉得自己所有的愤恨不平，都被这个抱抱给熨平了，他奇异的感到，自己好像一点也不生气了，内心真的平静了下来。
他仿佛从一刻，才真正体会到做一个父亲的感觉。
原来儿子对父亲的感情，是如此微妙的，不过抱了一下，自己就被安慰到了。
沈宜然：嗯，是为了儿子，我才去看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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