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1)

    等晚上,竺光涵摘了耳环,躺在床上的时候似乎还能闻到玫瑰若有若无的香气。她翻来覆去的换着姿势睡,但心砰砰的,睡不着。干脆披着衣服,让团儿影儿不用动,自己在院子里坐一会儿。

    月光很亮,风也暖洋洋的。

    她瞧见宋兰生做贼一样悄无声息的溜进院子,身上还带着一些轻微的酒气。很淡很淡的稀释在花香中。身后也没有跟着一个丫头或者小厮,只是一个醉鬼似的悄悄溜进院子。想要推开门又在门前捣鼓了半天。

    “要开门吗?”她起身走过去问。宋兰生可能是吓了一跳,整个人下意识的劈过去一掌,她侧了侧身子从容的避开,不和醉鬼计较。

    兰生定睛看是她,便吃吃笑说:“妹妹怎么来了?”整个人就像是被抽飞的陀螺似的,晃晃荡荡也不稳当。光涵扶着她进屋,屋里不知为什么,翠痕和春秾都不在,一片黑黝黝的。耳房小丫头听见声音跑过来,点亮了蜡烛。

    “你去找翠痕姐姐或者春秾姐姐来。说你们小姐醉了。”光涵让小丫头去找人。小丫头哒哒哒的跑出去了。

    “我好累啊。”兰生依靠着她的肩头说。

    光涵拖着她往床那边去,给拖上床,然后亲切的说:“累了就休息吧。”

    “你晚上坐在外面冷不冷?”兰生迷迷糊糊的拉着她的手问,感觉她的手有些凉,但也不想睁眼睛,只右眼眯缝出一条小缝,一只手扯着她的手,一只手在身上解系带,然后一路摸摸摸,摸索着将长袖衫给披在她身上。然后继续闭牢眼睛。

    翠痕在太太那边同奢红聊天呢,瞧见小丫头慌慌张张深一脚浅一脚的跑进来报信,便去找春秾回去。

    两个人回到院子,瞧见门是虚掩的,里面的烛光也吹熄了。

    小丫头刚想说话,便被春秾捂住嘴,小声说:“你下去吧。”

    轻手轻脚推开门,借着月光看见光涵被兰生依偎着躺在床上睡着,光涵身上披着的长衫也一半堆在床上,一半垂在床沿。

    春秾将长衫收了,然后给两个人轻轻盖上被子,关上门。

    光涵睁开眼睛,她早在两个人在外面说话的时候就醒了,只是被兰生依偎着,不方便醒过来,就闭着眼睛装睡。睁开眼睛看着兰生,虽然带着酒气,不过很淡,睫毛合拢在眼睛上,就好像花下的光影似的,嘴唇的胭脂只剩一点勉强的挂在嘴角。是去看憨文姑娘了吗?她疑惑的想。为什么她会喜欢烟花柳巷的姑娘呢?真是猜不透的姑娘呀。最后闭着眼睛翻滚着疑惑睡去。

    兰生听见她呼吸声逐渐变细变轻变均匀,便睁开眼睛,仍旧小心保持着呼吸。她早在丫鬟们说话的时候便醒了过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光涵醒来还装睡,自己也只能装作继续睡着的模样。等丫鬟们走了,能感觉出她在盯着自己看,呼吸都洒在自己的脸颊边,头发被吹动的痒痒的。忍着装睡不敢动,心里头在想,她看自己的时候在想什么呢?等她睡着了,才睁开眼睛悄悄地出口气。竺光涵的眉又浓又密,压根不需要青黛画蛇添足,她的唇紧紧抿着,脸颊因为睡熟而放松成没表情的模样。

    兰生被光涵翻身吓了一跳,以为被发现了,便赶紧闭上眼睛继续装睡。但是光涵并没有醒,只是背对着她继续睡着。兰生试探的将手臂搭过去,光涵身子试图甩了两下,便随着去了。

    呼,没有醒。兰生松口气,将手臂又等了一会儿收回来,状若无意的也翻个身。

    夜晚沉沉的,星星遍布在天空上,花影被月光拖到窗上,越过缝隙,在素色的帐子上晃。兰生看了一会儿花影,不知什么时候也睡过去了。

    早上。

    宋夫人瞧见兰生和光涵一般梳妆,一般衣裳,便笑道:“你们这是欺负我老了,看不真切你们谁是谁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局促的低下头,又一般抬起左手舀粥。左手腕上一模一样的一对金玉镯子叮当作响。

    宋夫人和宋老爷对视一眼,各自带着不明所以的微笑,找了借口提早走了。

    “抱歉啊,昨晚喝醉了,把你留在我房里。”兰生昨晚虽然是喝醉了,但是也没有大脑一片空白了,一件一件都清清楚楚记着呢。

    今早醒来也不能继续装睡,两个人就尴尬的随便从衣箱里抓了衣衫过来吃早饭,可巧挑的两件都是样式花色差不多的。

    光涵摇摇头说:“没关系,我看宋姑娘昨晚喝醉了,是生意上有什么难事吗?”

    “生意上没有,只是一个我喜欢的人有些事不能再见面了。我有些难过,就喝了一两杯酒解闷。”兰生解释。

    光涵点点头,心里想大概这个喜欢的人就是憨文姑娘吧,不能再见面是因为自己吗?还是因为憨文姑娘出了什么事?随口说:“喝酒伤身,若是姐姐不嫌弃,以后有什么难过的事情都可以说给我听,有个人听,倒是比喝闷酒更轻松些。”

    兰生看了她一眼,叹口气说:“有些事只能自己一个人喝喝酒,说给别人也不一定能懂。”这是真心地,她可没指望喜欢女人这事儿被人懂。

    光涵只是微笑说:“感情上的事,别人是不太会懂,见面,不见面,再见,再不见,都如鱼饮水。”说完便想转移话题,她只是客套,可没打算真听对方诉苦,自己亲爹喝了酒,就爱拉着自己说过世的母亲,她爱父亲母亲,但早就听厌了那些醉后的哭诉。

    “是了,旁的人不会懂,又何必说出来听他指摘。”兰生赞同的说,光涵这句话说到她心窝子里去了。心里头猛然一动,难道她也是一个受过伤的人?或许,是和自己一路人?想了想便又补充试探说:“你知道的,很少有人能接受某些不同的爱意。”

    “恩,我倒是觉得没什么,谁还没喜欢上什么人呢,若是被指摘,只当他胡扯。”光涵微微一笑,她虽然不喜欢被人当成倾诉对象,但是若有人倾诉,她也能认真听着。

    兰生却误以为她的回答是一路人,便眉眼含笑的说:“妹妹真是好见地。”心里头想着既然是一路人,下次去徐横波姑娘的游园赋诗会带着一起,倒也不错。若是会上也有了心仪的姑娘,四个人一起同说同笑同快活,也不枉人间来一遭。

    光涵不知道她心里的打算,只当是这个话题结束了,便说吃好了,今天想要在城里转转。

    “城里转转也好,我让人带着你转转,熟悉熟悉。”兰生活泼起来,招手让一边伺候的珍珠去找王大嫂子来带光涵去逛街。“你今个儿也别回来吃饭了,我跟爹娘说。你在外头吃些,尝尝味道。当地的小吃有些还挺值得一吃。”

    王大嫂子穿着一身柳青色,袖口上绣着蝴蝶戏花。收拾的利落精神。见了兰生先行礼道了万福,又给光涵行礼。

    “王大嫂子,这个妹妹来了没几天,想要出去逛逛,中午你带她去尝尝我之前说的那些吃的。只捡新奇的地方去。雇车雇轿子都行,别累着。”后面这句话是说给光涵听的。

    光涵回房让青竹收拾一点衣箱里的碎银放在荷包里。没一会儿,小丫头毛毛手拿着一个钱袋子说是宋姑娘送来的,给光涵姑娘用。光涵婉拒,青竹倒是说:“姑娘是客,小姐不过是尽地主之谊,哪有拒绝的道理。”她听了觉得似乎也有些道理,让王大嫂子收着。

    王大嫂子雇了一顶轿子,光涵坐着。

    先是去了普陀庙。王大嫂子说着庙可灵验了,求平安求生子求钱财求姻缘没有不如意的。竺光涵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进去拜拜吧。”入乡随俗,这个道理她懂。王大嫂子让小沙弥拿了一炷香过来,小沙弥认识王大嫂子,知道是宋府上的人,宋府的夫人老爷可是这个庙里的贵客,连忙将蒲团拿起来掸了掸灰。

    竺光涵默默祷告菩萨求父亲平安归来,多多赚些钱财,若是应验,自己一定拿银子来还原。祷告完自嘲一下,菩萨本就无我无执,自己反倒是拿些俗人俗事来烦扰了。

    王大嫂子带着她在寺院里转了转。光涵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所以一路上都听王大嫂子在没话找话,先是说老爷夫人,又说小姐丫头。老爷解丁忧后便再也没有入仕途,而是和夫人在这里做些买卖。小姐出生那可真是明珠落地,一小就被哄着,捧着,只可惜不爱什么男人,只爱女人。

    光涵心里头听得一动,便开口问:“你们小姐只爱女人?”

    王大嫂子那打包票似的说:“可不是嘛,我们小姐只爱女人,最开始还是我带她去月明楼找姑娘呢。什么玉镯儿,小月,可多啦。”

    “那这些姑娘现在都在哪儿呢?”光涵问。

    王大嫂子便如霜打茄子似的说:“那些姑娘都嫁人了。”

    嫁人?那憨文姑娘是不是也是嫁人了所以才不能再见面?光涵心里想。

    “我早就跟小姐说过,这女人啊,若是喜欢就干脆赎身送府里头做丫头伺候着。结果你猜我们小姐说什么?我们小姐跟我说,做丫头是轻贱人家。你说说做丫头哪里轻贱这些姑娘了?要是进了府,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谁还不知道这是大奶奶,那是二奶奶呢。就差个名罢了。”王大嫂子一说起这个,就打开了话匣子。光涵只是微笑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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