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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境有了雍怀瑜,也没有解决任何问题。

    营地每天都在被偷袭,虽然对方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但是这样长久的接触造成的精神紧张让大家都精神疲惫了。

    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多月了,每天将军看着伤亡报告都觉得心烦。雍怀瑜被皇上临时安上了一个督军的身份,他还得抽空对付这位姑奶奶的奇思妙想。这位姑奶奶和他聊不来,完全随心所欲,不遵守纪律,说了多少次千万不要孤身一人出去营地,她偏偏就经常孤身一人出去。将军看在她督军的面子上,只是稍微劝说了几句,实际上心里压着一股火,恨不得给雍怀瑜丢回京城去。

    石自怡他们早就见识过雍怀瑜的行事风格,尽管也觉得不妥当,但是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你说了,人家也不会听。

    “我都说了,雍大人,无论如何你都不能独自一个人出去,外面多危险,如果你要是被敌人抓住,我们现在人手不够也没有办法去救你。你就安静呆在这里,不要给我添麻烦了。”将军强忍住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这已经是第二十多次抓住雍怀瑜人不在了。他们差点就启动救人预案。本来人手就不够,还要分神去救人,还不知道去哪儿救人。在营帐里都快要派人出去了,她才姗姗归来。

    石自怡也忍不住说道:“我们现在都是一心同体,你若是非要这样另类,最起码要去哪儿也该说清楚,让我们有个方向。你知不知姜将军有多着急。你现在身为督军,和江湖不同,任由你耍着性子随心所欲做事。我知道你武功厉害,知道你头脑厉害,仗着本事就算出了事还能自救。但是人在河边哪有不湿鞋。再说,我们现在已经很累了,将士们绷紧这么久,你现在这样的作风,难道不会造成军心浮动?你的督军是皇上亲自指派,要是出了事,我们的人会怎么想?”

    有的时候,我们需要一个人,一个英雄。有的时候,我们需要许多人,一个英雄。

    雍怀瑜挑眉,显然左耳朵出,右耳朵进,根本不放在心上。

    姜将军在营帐里差点想把她头都扭掉,要不是看在圣旨的份上,他绝对不会放过这个雍怀瑜。他已经连夜起草的书信将这些事情都报告给了皇上,希望皇上能尽快把这个督军收回去,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被送来镀金的。平时送来镀金他是非常欢迎的,但是能不能不要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送来添麻烦?

    她受够这种唠叨了。立刻站起身说:“好了,既然你们都这样认为,那我不做督军你们都同意吧?”

    大家点点头。

    “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就不是督军了。诸位再见。”她立刻将督军的圣旨撕碎,然后准备整理一下行李就走。

    鸽子反应快,一把抓住她问:“你要去哪儿?”她说走就走潇洒的很,但是他们都知道她背后还有一位公主,一位皇上呢。谁也不想陷这位尽职尽责的将军于不义。

    “我去对面啊。等你们这样打,太无聊了。”她说。

    姜将军啪的一拍桌子,气势汹涌的说:“既然你不是督军,那就是我手下的人,容不得你出来进去,胡作非为。之前看在你督军的面子上忍让你,现在你自己放弃这个位置,好,从现在开始,一切都要听我的命令,若有违反,按军法处置。”

    雍怀瑜看着地上被自己撕碎的圣旨,迟疑着问:“如果我把它缝起来,还有效吗?”

    姜将军叫来一对士兵,吩咐轮换着看守在她的门口,若是她不见了,就通通按死刑论处。然后带着石自怡他们扬长而去。

    她苦笑一下,总不能真的任性离开。

    石自怡他们问:“姜将军,你真打算这样做?”谁都知道皇上的圣旨只是一个载体,不会因为圣旨坏掉命令就改变。也就是说雍怀瑜依然是督军,如果真要出去,他们还是拿他没办法。再说,她上有公主护着,就算真要被军法处置,公主一个八百里加急就能把人留下。

    姜将军并不知道公主的事情,他虎目圆睁说:“我早就忍她这么久了。当然打算这样做。管她是谁家的官小姐,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也别太和她怄气,她一向我行我素惯了。”石自怡他们拉着姜将军去查看巡逻,一面劝解。

    “你们之前认识?”姜将军问。

    鸽子叹了一口气说:“岂止认识。”一群人被她耍的团团转。

    “我们对她太熟悉了。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就是爱特立独行。”石自怡说。

    然后两个人给姜将军讲起如何认识的雍怀瑜,怎么劝说她的,又是如何被她骗,最后又是如何被救了两次……

    “她没有坏心眼儿,就是比较适合一个人。”鸽子给出结论说。

    姜将军听了,纳闷的说:“你们知道哈兰山以后,竟然还感谢她救你们两次?”他手下的兵若是这样被拉去白白送死,绝对不会轻易就和这个人算了的。

    鸽子耸耸肩膀,说:“或许现在越来越理解她当时的处境了吧。”每天都要被迫做出各种各样的决策,有的决策明知道毫无意义,为了全局也不得不去做。有的决策就算导致失败,也不得不坚持下去。为了更长远的胜利,总要被迫放弃一些当下的东西。

    站在高处去决定一件事,你是不会考虑底下被执行者的想法的。你看到的更远,更长,更久。同样在哈兰山,雍怀瑜看到的是她能得到更多的情报去扳倒两仪宗,是不久的将来的胜利;他们看到的是伙伴去世,血流成河,做了毫无意义的牺牲。你能说他们错了吗?你不能。你也同样不能说雍怀瑜是对的。

    将军看着他们两个人,他不理解他们,但是仍然能热情的招呼他们,免得想太多这种郁闷的事情。战场上活得久了,今日生明日死这种事看得多了,很多事情自己就能不去纠结。

    “雍怀瑜所作所为虽然算不上一个英雄,但是她确实是一个英雄。”石自怡拍拍将军的背,他早就和英雄这一个词和解了。

    以前觉得英雄是一个充满分量的词,是沉甸甸的,是发着光的,是让你看到这个词就会敬畏的。比如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他是一个英雄;比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是一个英雄;比如壮志饥餐胡虏肉,他是一个英雄……你看到这些英雄,是无私的,是英勇的,是在激流里能撑起天空的。我们也一直觉得英雄就应该这样。

    但是英雄究竟该什么样子呢?

    英雄从出生就坐在祠堂里吗?

    难道英雄就没有缺点和遗憾吗?

    英雄就只能是英雄吗?

    姜将军知道能得到石自怡一句英雄的评价的人,一定值得这句评价。但是他依然没有改变对雍怀瑜的印象,就是一个不遵守纪律,高傲自大的闯祸精。

    他的信件从皇上手里转给了梅鹤卿。

    “将军对你心上人的投诉。”皇上加重了心上人这三个字的声音。

    梅鹤卿对自己皇兄没好气的投了一个白眼说:“我知道了。”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心上人怎么了,她就是爱着雍怀瑜怎么了。

    打开信件,几乎能看到姜将军从信纸里跳出来。每一条投诉都尽量用了非常克制的口吻,但是你依然能感觉到将军压抑在字词下的愤怒。不遵守纪律,为所欲为,任性自由,不懂规矩,当众顶撞……

    罄竹难书。

    她看完信件笑个不停。

    “你还能笑?就不怕将军忍无可忍给她逐出去?”皇上故意煽风点火。

    她忍住笑说:“姜将军待人自有办法,绝不会将怀瑜逐出去。”

    “说真的,你让她去干嘛?她不是一个能协作别人的人。”皇上说。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和妹妹心有灵犀,有时候是完全不懂她。派一个擅长单打独斗的人去团队协作,肯定是要出事添麻烦的。尽管这边有梅鹤卿压着,就算出事也能压下去,但是为什么要平添麻烦呢?

    梅鹤卿摇摇头,她哥哥的担心她完全理解。当时束同光听说雍怀瑜去做挂名督军,连说了三个不妥。“我送她去,第一是因为她非常有主见,一旦将军牺牲,石自怡他们必然会乱成一锅粥,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有主见,坚定不会被左右的人稳住局面。第二是,她自己想要去,但是她要去,一定会选择最危险的地方下手,让她做了挂名督军,她就不会那么冲动。第三,正是因为她素来最喜欢一个人解决问题,所以才个性倔强,觉得别人是无法依靠的,处理问题非常极端,就算这次她完全不出力,至少能看到别人是如何团结别人一起解决问题。这样她才能知道,有时候把后背交给别人也是可以的。”当然,这个别人就是她自己。

    皇上摇摇头,怪不得雍怀瑜一说走,她留都没留,怕不是早就想好了要找个契机解决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两仪宗尽管散的散,但是边境不会因为两仪宗散了就平静下来。怀瑜肯定会去能发挥自己最大价值的地方。她一向如此。”一向都是喜欢不把自己当回事,觉得世界离了她也会继续转,所以总能轻轻松松的去最危险的地方。

    世界离了她确实还会继续转下去。雍怀瑜的想法没有错。梅鹤卿没有雍怀瑜,也还会继续好好生活。

    仅仅会无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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